第32章 第32章
折腾了一个晚上, 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的萧慕离垂头丧气地回了侯府。
她把公主弄丢了。
这真是要掉脑袋的事情。没有天眼和摄像头也真是要命,即便知道绑走安平的马车样式,甚至姜婶还记得车夫的体貌特征, 但要在诺大京城找出这辆小马车和一个车夫,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且,这京城入了夜,除了风月楼所在的仁兴坊和三教九流汇集的南市,其他坊市都是要宵禁的, 根本无法进入。
所以, 那辆马车,是如何离开仁兴坊的呢?
京城宵禁由城防卫负责, 那这辆可以在城防卫眼皮子底下无视宵禁的马车, 自然应该跟城防卫有点关系。萧慕离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想起了昨晚在安平离开豆蔻斋时,王斐那有些突兀的表现。
可是好端端的, 城防卫绑架一个小公主干什么?
现在才刚刚卯时,天刚蒙蒙亮, 萧慕离一路恍惚一筹莫展, 一下马车就看到侯府门口躺着一个人。这人身下还垫着褥子身上还盖着被子, 睡得倒是香甜。
萧慕离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累出幻觉了,不确定地问跟她一同回来的姜婶:“婶儿,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个人?”
姜婶哎吆一声,赶忙过去:“这不就是公主吗?怎么睡这里了啊!”
还真是安平!失踪的公主莫名其妙被送回了自己家门口!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半个时辰后。
萧慕离在脸盆的冰水里扎了个猛子, 好歹算是给自己高速运转的脑子降了个温,不可置信地问:“所以是苏了了绑架你, 然后项椋来救你, 然后绑你的人绑走了项椋把你扔给我了, 还他喵给你盖上了被子?!”
“昂!”安平确定地猛点头。
萧慕离长叹一声,把自己砸到床上用手捂着脸说:“姜婶,唉,头疼…”
故事直到苏了了绑人的部分还是可信的,这事儿有姜婶的佐证,还有一个更直接的证据:系统一直没有发布救助苏了了的任务,也没有因为苏了了的死而扣分。
苏了了是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代价也就只能自己承担。
苏了了确实骗了她们,可是,故事后半段说项椋那么恰巧而好心地救人,也就只有安平这样的老实孩子会相信了。
姜婶过来一边给萧慕离号脉一边劝:“你先睡会儿吧,公主既然没事,其他的也不急于这一时了。”
萧慕离还是一骨碌爬了起来,摆摆手说:“不行不行,还是得先去找那个院子,要是有人进去破坏现场就麻烦了。姜婶你先留在侯府避避风头。”
说罢她揪起安平就往外走,安平挣扎道:“可是,可是我不认识路啊。来去的路上我都是晕着的啊。”
萧慕离变魔术一样拿出了一个小纸条,纸条是从安平身上掉出来的。那纸条上清清楚楚写着一个地址:京城南门外三十里,破败尼姑庵。
·
东宫之中,齐琛也是一夜没睡。他从暗室中走出来,在清水中洗净手上的鲜血。
暗室中,浑身是血的项椋已经彻底晕死过去。
南一有些担忧地劝道:“主子,还是歇会儿吧,不急于这一个时辰。”
齐琛面色苍白,嘴唇没了血色,却是神采奕奕,有些兴奋地说:“没事。这项公子真是个聪明人,要不是难过美人关,还真不好抓啊。对了,萧家那小丫头那边怎么样了?”
“一早就出发往南去了。南门一向是最晚开的,等萧小姐出城发现地方是错的,再折返回来,估计就到午后了。”
齐琛点头:“嗯,那个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南一,再替我办件事。万一今天事有不虞,你就趁着京城混乱直接拿着路引,把萧慕离打晕送去云州。”
南一却没有如往常一样应下来,而是说:“我让南十去办,主子,今天我跟您一起去。”
齐琛甩甩手上的水,反问道:“你觉得如果出事,以后只靠南十那个小傻子能帮我报仇吗?陈问会跟我一起去,咱不用非得上赶着让人一锅端吧。”
南一闻言沉默好一会儿,才低声应下:“好。”
齐琛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不报仇其实也行,反正我死都死了,你们就好好活着帮我烧烧纸,给我讲讲阳间的事儿。我其实还挺想知道,萧慕离那个小丫头最后会便宜了谁。”
“主子…”
齐琛做了个不再继续的手势,拿起了手边的一张拜帖,大步走了出去。
城北文宁坊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里有一座不大的私宅,正是项怀义秘密进京后的落脚之处。他进京后除了几个故旧,从不见外人,一应事物皆由其子项椋出面处理。
因而,当项怀义收到齐琛的拜帖时,便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他吩咐身边一个干瘦老迈的家仆:“去将公子叫来。”
家仆躬着身回道:“老爷,公子昨晚出去,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呢。”
项怀义是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可以看出江南烟雨浸润出的文人气质。闻言他也不恼,只无奈叹了口气说:“唉,现在不在家也好。”
齐琛此时正站在项府门外,看着匾额上“文园”二字,问身边的陈问:“你们江南也有个文园吧?沐家的产业?”
陈问今日用玉冠束起了头发,穿了一身天青色锦衣,腰间挂玉,是一副贵公子的模样。他与齐琛并肩而立,笑道:“有机会哥请你去玩。”
齐琛偏头看了他一眼,哼了声:“这是背着荆楚藏了小金库啊。”
提到荆楚,陈问瞬间吃瘪。恰在此时,项府的大门缓缓打开了,只见项府所有家丁小厮丫鬟婆子,在项怀义的带领下整整齐齐地跪了一地,俯身而拜齐声高呼:“太子殿下千岁!”
饶是齐琛,也被这个场景惊的词穷了。自从程家出事,齐琛的太子之位眼看着越发风雨飘摇,已经很久没人这么恭敬的行拜见太子应有的礼节了。
项怀义果然是个老狐狸啊。
齐琛嘴角一扬,立马热情地上前扶起项怀义,配合着感慨地说:“世伯何须多礼,是我冒昧登门,叨扰了。”
项怀义忙将齐琛让进正厅,同时余光打量了一下齐琛身边的陈问,却没有任何反应。齐琛心中一哂,这项怀义果然不好对付。
今日的陈问,穿着打扮与当年程继一般无二。当年程潜是项怀义登科时的主考官,名义上是项怀义的老师,实际却将项怀义当作志同道合的密友,甚至请他来为自己儿子们授课。
所以,项怀义对程继很熟悉,不可能认不出,但他却能在表情上不露出丝毫破绽,可见心思深沉。
几人寒暄几句,你来我往互相试探几轮后,齐琛突然话锋一转,看了眼项怀义身边的家仆,欲言又止地说:“世伯,晚辈此番冒昧前来,实为有些私事请教。”
项怀义会意,吩咐家仆道:“你先下去吧,莫要让人前来打扰。”
等家仆缩着脖子离开,陈问才站了起来。他看起来十分激动,一时眸中含泪哽咽难言。
“这位是?”项怀义不解地问。
陈问深吸一口气略微平复了心情,向着项怀义行了个恭敬的弟子之礼,闷声道:“学生程继见过先生。”
项怀义脸上这才出现了惊诧的神色,忙起身几步上前将陈问扶起,神情似悲似喜,颤抖着手摸上陈问的面具。陈问却后退一步道:“学生面目已毁,不敢玷污先生慧眼。”
项怀义紧紧握住陈问的手,眼中含泪激动地说:“孩子,你还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陈问却语气沉痛地说:“我是戴罪之人,原不该再来打扰先生。只是,今日有人将一些东西放在了我门前。这些东西事关重大,不得不亲身前来同先生商量。”
说罢,陈问从桌上拿起带来的一本厚厚书册,双手奉给项怀义。
这是项氏一年来走私的账本。
仅仅是一年的账本就是厚厚一本,可见项氏从中牟了多少利益,这账册就是走私的如山铁证!
项怀义粗粗翻了几页,人就踉跄了一下。
陈问扶着项怀义,关切地说:“这只是其中一本,还有两本我担心一起带来太过引人注目,就收起来了。”
可是这话听着像是在为项怀义排忧,实则是一句赤/裸裸的威胁。言下之意,他们今天如果在这文园中出了什么事,那剩下的账册可就要见光了。
项怀义微微低下头,表情晦暗不明。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合上了账册,转身蹒跚地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在齐琛面前跪下了。
没等齐琛去搀扶,项怀义就悔恨难当老泪纵横地哭道:“老臣对不起圣上,也对不起殿下啊!项家人做出这种丑事,老臣,老臣再也没有脸面见殿下了。”
齐琛要去搀扶的手一顿,又收了回来。他心中冷笑,项怀义想把罪责推给家族,把自己摘出来可没有这么容易。
齐琛冷眼看着他演完,才温声道:“世伯,我自如绝不相信您会做出这种有损社稷的事,这一定是有人陷害。您是项氏一族的主心骨,荣辱与共,这怕是冲着您来的啊。您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才招来此等祸事啊。”
项怀义抬眼看了齐琛一眼,他们彼此心知肚明,这才是此行真正的目的。
齐琛继续语气无比沉重地说:“当年程家如日中天,照样顷刻倾覆,如今又轮到了项家。世伯,这背后究竟有什么隐秘,这是要对所有人都赶尽杀绝啊!”
项怀义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真的已经动摇了,难道过了这么多年,那个人还是要对他下手吗?
可是转念一想,这账册确实是个麻烦,处理不好就会让项家伤筋动骨,可是跟他知道的秘密相比,却还不算什么。
那个秘密一旦说出来,他才是真正的没了生路。那个人不仅不会放过他,连他的血脉也不会留下。那个人的狠,他比谁都清楚。
在极短的时间里,项怀义已经做出了选择,他要弃车保帅,即便认下走私罪行舍弃整个项家也要保住自己和儿子。
于是他摇摇头说:“殿下,您所说的老臣听不太明白,我们项家如何能与程氏作比呢。”
齐琛挑眉与陈问对视一眼。必须用那最后的筹码了。
陈问来到项怀义身边,拿出了一块沾血的玉佩递给项怀义说:“先生,除了账册,我还有另一样东西。您看看。其实我也不太明白,既然您对我家的案子一无所知,那为何要让项公子暗中抓捕我呢?”
终是图穷匕见。
项怀义这下终于变了脸色。
那玉佩是项椋的随身之物,绝不可能遗失。项怀义整个人一口气突然泄了,颓然跪坐在地上,颤抖着拿过玉佩,不甘地盯着二人道:“你们,你们可真是长大了啊。”
这唯一的儿子,果然就是压垮项怀义那最后一颗稻草!
齐琛此时心跳的极快,他抓住了项怀义的软肋!他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压住自己的迫切,稳住声线道:“世伯放心,贵府公子此时还并无性命之忧。本王也只是想要请教世伯,当年之事真相究竟如何,只要世伯如实告知,存初就会平安无事的。”
项怀义神色复杂地看着齐琛。他在江南也听说过这个太子现在变得偷懒懈怠,耽于享乐,还总苛待宫人行事无忌,与当年那个勤于朝政正直仁爱的太子简直判若两人。
但今日一见,项怀义方才知道,太子是变了,但变得不是那些表象,太子最根本的变化是,他不再有一个君子的底线了。
项怀义突然有些怜悯齐琛,他长叹道:“什么都不知道的活着不好么?少年偏要与命争,早晚落得个身死魂销万事空啊。”
屋外,项怀义身边那个畏缩干瘦的家仆已经换了一副模样。他行动利落毫无苍老之感,现下已经召集了一众家丁,打开了文园隐秘角落的库房。库房中堆满了长刀利箭杀人弓。那家仆阴测测地下令:“围了屋子,如有变故,所有人,包括咱们的项大人,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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