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小谣姐，你看，之前你拍的那套片。”水色工作室里，一个实习小姑娘将一本杂志放到陈谣桌上。
封面上的但季穿着宽松白衬衫，精致凸起的锁骨一半隐于衣领中，这张照片中的他手插口袋，下颌稍仰，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镜头。
是他啊。
自从上次在fox酒吧喝酒碰到但季已经过了半个月，陈谣当时也只是和赵妍半开玩笑说想和但季玩玩，话说完后就再没后续，陈谣也快忘了这号人。
陈谣拿起杂志，这套片拍的时候她就知道不会差，经过后期处理后光线自然柔和地洒在但季半边脸，更显质感和高级感。
但陈谣的视线一直停在但季的眼睛上，这双眼，透出冷漠、孤僻、乖戾。他所表现出来的状态完美契合角色需求，拍摄时不需要过多引导，摄影师三言两语，但季就能迅速找到恰到好处的点。
专业得让人挑不出刺。
按理说，这张照片没有丝毫问题，可陈谣总觉得，但季那时其实并没有在看镜头，而是在看她。
那样直白的、露骨的情绪就藏在那双黑水涌动的眼眸中，迷乱、疯狂和欲望搅弄着汹涌澎湃的黑海，掀起一阵比一阵高的海浪，将对上那双眸子的可怜人无情吞噬。
‘那好吧。’
被大海吞噬的奄奄一息的可怜人又被海浪遣送上岸，大海开了个黑色玩笑，他想让靠近他的人变得像他一样潮湿。
陈谣放下杂志，抬头看了眼墙上挂钟的时间，可以下班了。她将桌上的手机和u盘收进包里，站起身时发现给她递杂志的实习生在看着自己。
“有什么事吗？”陈谣朝她露出浅笑。
实习生也不由扬起笑容，温声说:“有的小谣姐，妍姐让我提醒你，大后天有一场和从尚合作的“夏日的爱意”主题拍摄你别忘啦。”
陈谣怔了一会儿，她不记得行程里有这场拍摄。“是赵妍让你跟我说的？”
“嗯！”小姑娘确信地点头。
“好，知道了。”陈谣拎起包走了出去。
“那谣姐我今晚把模特的资料发给你噢！”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陈谣一走出工作室，就拿出手机给赵妍打了个电话。
那边接得很快。
“哦，从尚啊，他们最近组了个男团，准备走偶像男模路线。那几个小男生的资料我看了，又年轻又帅，要不是我结婚了，这好事肯定有我一份。”赵妍语气兴奋。
“什么好事？”
“包养男模啊！”
“……我不喜欢年轻的。”陈谣说。
“你喜欢的，谁不喜欢年轻体力好的？”赵妍不信。
陈谣懒得跟她贫，“我翻了这个月的行程表，从尚的拍摄不是我负责。”
“这是临时接的单，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尚那边向来雷厉风行。”赵妍语气自然，“我原本是打算交给李梦的，对了下行程才发现跟她原本的拍摄冲突了。”
陈谣:“这是加班，要加钱。”
“什么钱不钱的！”赵妍提高音量，“我是为你着想才把单子交给你，你怎么好意思跟我要加班费？”
“你为我想什么了？”
那头有板有眼:“我想让你多和男人接触，不忍心看你孤独终老。”
“……”
“要我去可以，先打钱。”陈谣拉开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才下午两点，但天阴阴沉沉的，隐约有下雨的迹象。
冰箱里的食材差不多吃完了，她需要去超市买一些才行，希望能在下雨前回到家。
不过即使下雨也没关系，她车上有一把伞。
“打什么钱？”赵妍装傻，“你自己包男模还要我掏钱？”
陈谣嗯了一声:“你不是结婚了不方便吗，我先替你养着，有需要你再来要。”
“替我养着……？”饶是赵妍一张巧嘴，这下也被陈谣的话给哽住了，“陈谣！你这是道德有问题！”
赵妍一气之下挂断电话，不一会儿，陈谣收到一笔转账，赵妍特地备注这是加班费。
陈谣扬了扬嘴角。上了车，从停车场驱车离开工作室，出乎她意料，刚上路五分钟，车窗上就滴上雨点了。
急促又细密的雨点，透过车窗看到天边厚实沉重的乌云，要下大雨了。
不过雨多大都不能让她改变主意，她带了伞。
雨刷刮掉附在车窗上的雨迹，等待绿灯的时间，陈谣侧头看向道路上的行人，他们的脸对她来说陌生又普通，只是些不需要刻意记住的行路人。
步履被这场雨带得匆匆，大部分行人都撑着伞，看来出门前有好好看天气预报。不过还是有零星的人冒雨奔逃，其中一个吸引了陈谣的视线。
他不是奔逃，而是慢悠悠地走着，对这场雨不甚在意，即便雨打湿了他，他浑然不觉，好似他就该这样，雨满足了他的心愿，他怎么能舍弃雨躲近伞的庇护里。
但季。
雨打得行人很狼狈，这份狼狈却没在但季身上，他不仅没想找个地方躲雨，反而还迈着长腿，走到了离他最近的长椅坐下。
直行的绿灯亮了，陈谣收回目光。
-
“是是，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督促但季。”经纪人赔笑着从总裁办公室出来，一眼看到坐在会客大厅无所事事的但季，大步流星走过去，痛心道：“我才休了两天假，你怎么又惹事！”
“还好这次水色出派的摄影师脾气在圈内是出了名好，没有计较你迟到，不然又像上次在微博闹得这么大，公司怎么给你擦屁股！她可不像上次那位一样能靠黑料摆平。”
但季漫无目的的目光找到了目标，停在坐在不远处吧台上捧着杯子喝温水的女生身上，那女生小口喝着水，视线却悄悄觑着但季，注意到他的目光，害羞地低下头。
“抱歉，下次不会了。”但季收回目光，微笑着毫无歉意地道歉。
经纪人揉了揉皱成一团的眉头，提到当初在微博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件，他不由顺嘴一问：“你当初到底是怎么知道于平婚内出轨的？”
但季想了想，笑得真挚：“忘了。”他察觉到女生又在窥探自己，便站起身朝她走去，“还有事，先走了。”
经纪人看向他走去的方向，幽幽叹了口气，他已经步入中年了，自从他接手但季，越发心力憔悴，这家伙就没一天让他省心，沾花惹草花边新闻不断，偏偏公司捧着但季，他只能一昧地收拾但季的烂摊子。
但季离目标越近，女生便越羞涩，到但季停在她面前时，女生早已装作鸵鸟状。
“我在这碰见你好几次，是在等人吗？”但季温声问。
女生猛一抬头，确定但季是在跟自己说话后，又忙不迭低下头颅，小声说：“不，不是。”
“这样啊，”但季停顿片刻，“那是在看我吗？”
女生心下一惊，她差点以为自己将心里话说出来，紧张地咬着下唇，鼓起勇气：“是、是的！我能请你喝一杯咖啡吗？”
但季扬唇：“是我的荣幸。”
……
两人到了女生推荐的一家咖啡馆，馆内环境安谧，香醇的咖啡味如瓶子里被稀释了的泡沫，侵满了整个空间。窗外天色暗沉，像是快要下雨，馆内没什么人。
听女生自述，她叫张雅，是一家科技公司董事长的女儿，第一次在时尚杂志封面上看到但季时就爱上了，而自家公司与rg是合作关系，张雅因而一有时间就到rg等着但季。
以前只敢远远偷看的人现如今就坐在自己的对面优雅地喝着咖啡，张雅嘴角抑制不住地高高扬起。她滔滔不绝地向但季介绍自己的事，什么兴趣爱好、优缺点之类的。而但季也噙着笑耐心看她用肢体加以为语言解说。
等张雅说累了，停下口舌饮咖啡，但季才开启新的话题：“张小姐有喜欢的人吗？”
“有，”张雅刚才说得多了，自觉与但季拉近了一定距离，也不再扭扭捏捏：“我、我喜欢你！”
但季露出诧异的表情，而后朝她笑笑，语调沉缓：“为什么？张小姐为什么会喜欢我？”
“你长得好看。”张雅小声说，“杂志上的你特别耀眼，现在也是……”
“对我来说，张小姐才是耀眼的人。”但季从不吝赞美女伴。
但季口袋的铃声硬生生插进两人之间逐渐暧昧的氛围里，他对张雅说了声抱歉，在她面前接了电话。
电话刚接通，那头便传出尖锐刺耳的女声：“啊礼，啊礼！你去哪了？为什么不在家等我！”物件坠地的嘈杂声音伴随而至。
但季敛起笑意，一言不发地听着电话那边的女人发疯，过了好一会儿，女人的尖叫声逐渐削弱，院方的人夺过女人的电话对但季表示了歉意。
“嗯，”但季说，“正好我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探望了。”
挂了电话，对上张雅关切的眼神，但季旋即扯了扯嘴角，笑容显得脆弱：“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吗？”张雅小心翼翼问。
“没事。”但季轻轻摇头。
但季否定的语气里透着虚弱，他的面庞那么俊美，这一刻笑容停在脸上却显得分外脆弱，像一碰就会碎，让人忍不住关切。
张雅急切道：“但季，你可以跟我说，我、我愿意听！”
“真的？”
“嗯！”
“但这不是什么值得叙说的故事。”但季神情落寞，“或许会脏了张小姐的耳朵。”
“不会的！”听出但季语气里越发加深的孤寂，张雅迫切想让但季知道自己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她激动地支着桌子，身体向前探去：“我不会嫌脏！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我都愿意听的！”
但季端详了张雅片刻，忽而沉闷地笑了两声，“张小姐关心人的时候也很耀眼。”他话说到这，却没有要继续的意思，目光看向窗外，乌云浓重，地面已经有了滴滴点点的雨珠，“我刚才就在想，像张小姐这么阳光灿烂的人，是不是连天气都能感染。”
“什么、什么意思？”张雅顺着但季的目光看去，街边的行人脚步慌乱，风卷起地面的尘土，隔着一扇窗，似乎都能嗅到空气中湿重的气味。
“可还是下雨了。”但季惋惜地叹了口气，仔细看去，他眼眸里深藏着的无尽黑夜从未为谁动容。
“虽说张小姐提出请客，可和张小姐接触过后，我发现再怎么也不能让你破费。”但季叫来服务员，结了帐。
“谢谢你让我度过一段难忘的时光，今天就到这吧，张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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