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念成痴

　　嫔妃们七嘴八舌地跟宋玉说着恭祝讨好的话，我暗叹，看起来相谈甚欢，可内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又有几个人是与她真诚相待的呢？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痴傻，她难道是用真心在待人么？

　　酒席上觥筹交错，一直默默的皇后自己倒了一杯，对宋玉道：“玉妃，本宫祝你！”

　　宋玉拿起酒杯跟皇后示意了一下，刚放到嘴边，就见那些嫔妃纷纷吐出血来，接着倒在了地上。

　　我打掉皇后手里的酒，她惊得起身，兀自后退了几步。我看着满目殷红，一站而起，怒指宋玉：“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

　　宋玉也像是被吓着的模样，一脸无辜，道：“我……我没有……怎么会……怎么会……”

　　我朗声朝外嚷道：“御林军，快叫御林军！”

　　不一会儿，三四个带刀的侍卫冲了进来。皇后一扫惊色，拿出母仪之风，道：“玉妃心狠手辣，竟然毒害嫔妃，先关押起来，听候皇上判决！”

　　侍卫冲上来一把扯住宋玉，宋玉并没有反抗，只是在押出门的时候，转头怒瞪了角门边的月如一眼。

　　我观察着这个在雍王府就跟随宋玉的小丫头，当所有人都惊恐的时候，只有她显得那么冷静。

　　众目睽睽之下，宋玉已是百口莫辩，就这样，宠冠后宫的玉妃一下子被打入了天牢。

　　我坐在梳妆镜前，从首饰盒最底层拿出一块用绣帕小心包裹着的一团东西。心里隐隐作痛，我走到窗下，推开窗，已是黄昏日落，怅然独叹。

　　“莫亦姑娘，皇上传您去养心殿。”小顺子跑进来恭敬地说道。

　　我没有转头看他，只低低应了声。

　　满怀疑虑踏入了养心殿，殿中空荡荡，只有他负手背对而立，桌上是一本朱批，上写“玉妃宋氏”四个大字。

　　我心中陡然明白了些他此次唤我来的目的。俯身请安，他仿若未闻，仍旧这般站着。片刻，他终于转过身，看着我，问：“你想如何处置她？”

　　不曾预料他会这样问我，心慌了一下，头脑还是清醒，道：“这是皇上该做的决定。”

　　他一时不语，只盯着我看。深黑的眼眸下隐藏着太多未知，我不免有些心虚，不敢去看。他渐渐走近我身边，语气淡淡却暧昧，“你的判决就是我做的决定。”

　　我抬头，不敢相信地反问：“你真的……就要我决定？”

　　他勾嘴一笑，点点头。

　　我惊愕，“可她是你曾经深爱过的女人，如果我要她死，你也会毫不留情？”

　　他回答地干脆：“对，只要是你的决定！”

　　天牢中，我见到了宋玉，头发散乱，衣着黯淡。她坐在破旧的床沿，侧头看了我一眼，倔强着苦笑道：“你来干什么？呵，一定很解气吧！我终于落得了如此下场！”

　　我不说话，缓缓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将一块用绣帕包裹着的东西递到她面前。

　　她瞥了一眼，似是不解。

　　我温和地浅浅笑着，道：“这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她略有疑窦地迟疑了一会儿，接过后打开。一个小小的金兰，散发着黄金的光泽。她呆住，尖锐的神色缓和下来。

　　我道：“我已经求了皇上，他答应放你出宫。”

　　她脸色微惊，握着绣帕的手渐渐紧紧攥成拳，身体微微颤抖。片刻后，她扯开一丝苦涩的笑，“到头来我还是比不过你。”

　　我看着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

　　她似是想忍住伤痛，可眼泪却止不住滑落。

　　她满是哀戚地说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错以为玩弄手段就可以虏获他的心；错以为我懂他，他便会爱我，所以我昧着良心嫁祸年妃，毒害齐妃以及那些无辜的妃子。到现在我才明白他不爱我，一丝一毫也没有！”说着，她呵呵苦笑了几声，看着我道：“你好幸福啊！你永远拥有着让我羡慕但遥不可及的幸福，在张府，你虽不是亲生，但老爷却待你不薄；在我娘亲和哥哥眼里你又比我更受待见；在十四贝勒府，你有姐姐还有十四爷照顾；如今，你虽无名无份，却有皇上真心相待，更落得自由无拘。而我呢？机关算尽，到头来反倒被痴情所待的人算计，我这一生呵，真就太可笑。”

　　痴情所待的人？她说的可是胤禛？她哀叹了片刻，又道：“我恨你，真真切切地恨着，但我从没想过要加害于你。我会对其他人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但是对于你，我却实在下不去手。或许没有人会相信我的这番话，他更不会信，所以在他言辞坚定地遏令我不准对你下手的时候，我没有辩驳，只自己承受着心里的痛，也就在那时，我明白了，在他心里你永远占着最重要的地位，而我更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在哪了。”

　　一面感叹宋玉这番话，一面思量着那些嫔妃是如何中毒的。寒潭香、女儿红，一个有毒，一个无毒，还有那个冷静的侍女月如。

　　“你的意思是说，皇上……”我不敢接受地小心启齿。

　　她不说话，只是苦笑着，眼眶里噙满了晶莹的泪。我更是悲悯她，道：“你既看清了他的面目，就将他忘了，出宫去好好过活吧！找个爱你的人终此一生，岂不比在宫中快活多！”

　　她怔怔苦叹：“你认为我还有能力重新开始吗？我的心已经完完全全给了他，再也收不回来了！”

　　她将脖子上带的金兰取下，放到我手心，然后托着那个用绣帕包裹的金兰，道：“你帮我把它带上。”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不禁宽慰，替她带妥后我又让她帮我把她的那根给我带上。不管我们在相悖的道路上走了多远，那份诚挚的感情又回到了最初。

　　我摸着脖子上的项链，笑着转过头，却见她已仰头喝下手里小药瓶里的东西，她的嘴边是苦苦的，眼神是恍惚的。

　　我心里猛地一颤，慌忙去扶住她，我带着哭腔大声嚷着：“你吃了什么？你快吐出来，吐出来啊！”

　　她在我臂弯中虚弱地展开一抹笑，“已经来不及了，这是鹤顶红。”她握住我的手，我也紧紧与她握着，听她用最后一口气说道：“今生已经看不到幸福了，就让我用来生去找寻吧！不要遇见他，若是遇见，也希望他的眼中只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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