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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陈慕予直接挂断了电话。

        聂安南恰好洗漱完回来,见状调侃了句:“嘛呢?拿手机像拿着核武器似的。”

        心脏突突个没完,那声“老婆”有毒,似乎穿越了一幢幢宿舍楼烫到了她似的。陈慕予无力地揉了一把头发,把头埋进枕头作鸵鸟状。聂安南很有老母亲架势地批评道:“你不低血糖吗?这样一会儿起来肯定得晕。”

        陈慕予咳了好几声,又坐起身来,说:“我哪儿都不舒服。”

        “吃了帅哥送的药也没好?”

        “没。”

        “再告诉你个不好的消息,后天年级大会,班长说会点名。”

        陈慕予先发制人:“我不去,我病了。”

        “我也不去,我忙着谈恋爱没时间。”聂安南拿出新买的美容仪忍痛按着脸,说到“恋爱”两个字又眉飞色舞起来,整个人看着格外分裂。

        她在这个假期轰轰烈烈脱了单,对方是计算机学院的学长,叫蒋迟。此人稳坐三年年级第一,多次代表g大参加国家级比赛,算学校的风云人物。经济学院的女生和计算机学院的女生在同一栋宿舍楼,蒋迟某次在楼下给同班女同学送辅导资料,聂安南惊鸿一瞥,当即就拍大腿决定要追人家。

        这一追就是一年,脱单那天聂安南在朋友圈狂发十颗爱心以表心意,本着秀恩爱的思想又给陈慕予甩过去一个截图,是蒋迟发的朋友圈,文案是“找到一位战略合作伙伴。”

        扑面而来的装叉气息让陈慕予抖了一抖,她回复道:“谢谢你以身试法,我们都以为他是和尚呢。”

        聂安南很快发来一个娇羞的表情包,说:“讨厌,还没到以身那一步呢。”

        手机震了一下,班级群弹出新消息,班长田明说:“同学们,后天年级大会结束后开班会。”

        陈慕予在群里回复“收到”,转头通知聂安南:“后天还得开班会,你要从宝贵的恋爱时间里匀出来一点儿了。”

        “是咱们换班主任的事情吗?”聂安南消息倒是灵通,说:“我洗漱的时候遇见闫姗姗了,她说我们学校空降一位学生处处长,兼任咱们班的新班主任。”

        陈慕予有点惊讶:“她一个三班的同学,怎么对四班的事情了如指掌啊?”

        聂安南更加惊讶,反问道:“这你都不知道?她在追田明啊!”

        “啊?”

        “啊!国际金融课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她总挨着田明一起坐。上学期期末两个人一直约着图书馆复习,我都撞见多少次了!”

        聂安南说完,自豪地挺了挺胸膛。陈慕予竖起大拇指,说:“你厉害,还是你敏锐。”

        聂安南吐槽道:“是你太迟钝吧,哪有人早起俩小时在图书馆占完座位又让出去的啊?哪有人天天给人带早饭的啊?哪有人下雨天特意去给人送伞啊?”

        陈慕予被问懵了,下意识答道:“怎么没有?我……”

        我发小就是这样的。

        她说到一半刹车了,因为没有底气。聂安南倒是没察觉到什么异常,继续说:“我看的星座博主说今年是桃花元年,意思是大家的脱单概率都会变大,所以我觉得闫姗姗田明没准能成。”

        而陈慕予低下头,手机在键盘上纷飞,私聊问池梁秋:“阿池,你愿意每天给我带早饭吗?”

        聂安南瞧着陈慕予心不在焉的样子,话锋一转,说:“不过对你这种不开窍的朽木来说,月老的红线得是不锈钢的才行吧。”

        陈慕予开启自嘲模式,说:“哪儿能啊,月老根本看不上我。”

        聂安南关了美容仪,撕开面膜贴脸上,含含糊糊地说:“不过你长得确实像有家有室的人,可能因为这一点才没桃花。而且,你的朋友们承接了你所有的感情需求,就导致你认为自己不需要男朋友。”

        “……你这个假期到底干什么了?分析起来竟然一套一套的?”

        聂安南摇了摇食指,说:“别问,夸我就行。”

        陈慕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池梁秋回复她:“小予,你饿疯了?”

        聂安南睡前的护肤流程已经完毕,陈慕予等她洗完脸后回来关灯,不想回池梁秋消息,闭上眼睛提前开启睡眠模式。手机依然在震动,她点进班级群选择了屏蔽群消息,刚要退出界面的时候,发现有人把新班主任的照片发在了群里。

        这人长相周正,看着就是老干部式的正气凛然,笑起来显得很温柔,锋芒敛着,每次看见他,陈慕予都莫名其妙地联想到连绵的群山。

        汪唯谌。

        班级同学在讨论第三个字怎么念的时候,她逐渐开始晃神。

        算起来得有一年多没见了,g大录取通知书邮寄到家里以后,他提前查了去g大的路线,附带准备一张很长的上学必备清单。自驾两个小时途中看见她兴趣不是很高涨,又出言安抚。汪唯谌身上一贯是淡淡的雪松味儿,和他本人一样,兼顾贴心周到与冷情。

        是的,冷情。

        然而除了人之外的世间万物都是死物,是人根据自己的心境在其之上强加感情。陈慕予想着想着就开始头疼,伴随而来的是一种心理疼痛。像针尖刺进掌心,痛感绵柔,她早学会了和这种感觉共存,因此渴望摆脱的心愿不是那么强烈。聂安南推门进来,问一句:“我关灯了?”

        “嗯。”

        聂安南开着手电筒爬上床,躺下没到半分钟就“哇”了一声。“小予,新班主任长得好帅啊。”

        “再说一遍,我录音发给蒋迟。”

        “好呀好呀,正好让蒋迟有点危机感。”

        聂安南在床上翻了个身,甜甜蜜蜜找男朋友聊天去了。陈慕予感冒药药劲上来,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两天后,年级大会。

        g大的经济学院一共分国际贸易、经济、金融三个系。教室门口贴着座位表,金融四班在最后几排。聂安南早早就占了离门口最近的位置,陈慕予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两人一人一只耳机听武林外传。正好是祝无双和郭芙蓉比赛那集,聂安南很是唏嘘地说:“吕秀才喜欢祝无双,只是因为她适合当老婆。出自于适合的喜欢,对于但凡有点傲气的人来说都是灭顶之灾。由此可见,无双是种种意义上的可怜。”

        陈慕予说:“如果两个人都觉得对方很适合婚姻才结婚,这就算做婚姻合伙人。”

        “但爱是最不可控的东西,这又不是工作项目、团队课题。如果真的把婚姻当成合伙经营的话,率先坠入爱河的人不就相当于撕毁合约么?”各班班长在前面开始点名,聂安南的声音越来越小:“彼此相爱是小概率事件。”

        的确是小概率事件。

        陈慕菡离婚以后如此评价汪唯谌:“温柔的近义词是冷漠。他是离开任何人都能自然运转的机器,他的一颦一笑都是事先写进程序里的。小予,我有的时候很好奇他动情是什么样子。”

        在不太相熟的堂姐倾诉心事的时刻,陈慕予选择低下头,默默捏紧手里的那罐啤酒。

        年级大会结束后,田明带着四班同学去主楼二楼会议室。长方形会议桌的位置不太够,聂安南主动拉着陈慕予说:“我们坐在后面的椅子上吧。”

        “也行,”田明说完又问道:“陈慕予脸色不好,是病了?”

        “感冒了,现在还行,”陈慕予吸了下鼻子,玩笑道:“如果班长让我早退就更好了。”

        “班长没权力。”田明顺手给她们俩拉开凳子,清点人数后去请新班主任。

        陈慕予深吸了一口气。

        在汪唯谌这里,她压根没想过“久别重逢”这几个字,因为没有任何重逢的契机。手机弹出了明天上午的行程提示,早八点,繁荣路74号。

        她浑身轻飘飘的,像泡在海水里。脑海中的记忆碎片太多,乱七八糟地搅和在一起。意识到自己又开始发抖的时候陈慕予再次深呼吸,尝试着陆技术,我在会议室,我摸着我的围巾,它是红色的,很柔软。

        直到聂安南拉着她起身问好。

        陈慕予低下头,和所有人一样,对新班主任表示出应有的尊敬。汪唯谌的大衣一角飞快从她眼前路过,黑色,还是他送她上大学穿的那一身。她想起陈家上下都很满意这个女婿,说他不管是哪一方面都无可挑剔。她听见汪唯谌说“坐下吧”,用一贯柔和的语气。她抬起头,有点发愣的视线和他的撞在一起。

        他瘦了,下颚线比之前锋利。

        她的心脏又开始狂跳。

        汪唯谌开始自我介绍,之后又讲了些很客气的话,接着是同学们的自我介绍,从学号一开始,陈慕予和聂安南挨着,十三号十四号。她剥离出了一个想逃离现场的自己,看到那个用来社交的正常躯体缓慢地说:“我是陈慕予。”

        半小时以后,班会终于结束了。

        聂安南像放飞的小鸟似的跑去找蒋迟,他们也在主楼开班会。陈慕予慢吞吞地走着,林雪忽然叫住她:“小予,上次说要给你分享的经济师资料我忘发了,咱们加一下网盘好友?”

        陈慕予说:“行啊,等我拿一下……我手机呢?”

        她开始在大衣口袋里翻找,除了耳机和一张学生卡以外什么都没有。林雪见状说道:“别着急,我现在给你打个电话。”

        通话界面的“嘟”声没响几下就被人接起,陈慕予拿过林雪的手机,迟疑道:“我是陈慕予,请问你是?”

        “我是汪唯谌。”

        第二遍自我介绍在嘈杂的人声里站住了脚。陈慕予捏紧手机,汪唯谌继续说:“开会结束后看见有同学的手机落在这儿,就顺便收起来了。你现在来学生处吧。”

        “好,好的。谢谢汪老师。”

        林雪眼睛一亮,是真心实意觉得高兴,她说:“太好了,我还以为你手机丢了呢,那你现在快去拿吧,我得先去食堂找洛青青吃饭了。”

        “好,拜拜。”

        陈慕予按原路返回,四班刚才开会的会议室就在学生处旁边。她抬手敲门进去,汪唯谌恰好在打电话,用眼神示意她先坐。学生处处长是单人办公室,正前方就是一张宽大的办公桌,普通的深棕色。门口摆着两大盆绿植,配着黑色牛皮沙发和文件柜,是汪唯谌书房的迷你版。陈慕予扫了一圈没找到自己的手机,汪唯谌一通电话打完,从大衣口袋把它摸出来放在桌面上,笑着说:“总觉得你又长大了。”

        沙发到办公桌也就几步距离,她挪着小碎步,不知道怎么应付这样的寒暄。大学生是半独立状态,丢掉了小孩子那种理直气壮的任性,又无法像真正的成年人一样行事妥帖。

        汪唯谌见她始终沉默,又说:“最近没看你发什么动态,是把我屏蔽了?”

        陈慕予日常的朋友圈并不算多,她自认没什么生活可分享的,于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汪唯谌桌面摆着一杯茶,零星几片茶叶沉着底,闻不到茶香。他不爱浓烈的东西,比如美式,比如川菜,比如她堂姐一厢情愿的喜欢。陈慕予清清嗓子,开口说:“谢谢汪老师,那我先回去了。”

        她拿好手机,同时伸手裹紧了大衣。汪唯谌没说“再见”,在她推开门的那一刻忽然说:“我们单位最近新来了好几个小朋友。”

        陈慕予站定,她知道自己也属于“小朋友”的范围。在陈慕菡和汪唯谌的婚姻里,缺失一个可以随时被爱要挟的小孩。于是陈慕予充当了这个身份,于一对聪明夫妻的博弈之战里做一颗棋子。陈慕菡说小予需要这些小予需要那些,汪唯谌便一一应了,他们默许她、迫使她成为破碎婚姻的黏合剂,仿佛真能改变什么似的。陈慕予的心理医生说,或许更需要看医生的是这对夫妻,而不是她。

        “你知道怎么才能知道微信有没有被人拉黑吗?只要点一下转账,如果界面还能显示对方的名字,那就说明自己还躺在对方的列表里。”

        陈慕予不知道是不是汪唯谌报告做得太多了,不管大事还是小事都能如此官方地讲出来。她回过头说:“我知道。”

        汪唯谌逆着光,微微扬起头。下颚线仿佛成了一种武器,他很年轻,锐利尽数隐藏在温润之间。浸淫官场多年的人不会让人尴尬,除非他是故意的。当汪唯谌说出“小予,我很庆幸。”以后,陈慕予心里如是说。

        铃声很及时地响起,来电人是一串数字,尾号9527。她快速走出这间办公室,低头琢磨要不要接的时候,肖煜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

        “我好像溺水了。

        “我有很多时候觉得无法呼吸。

        “我就是……我不敢抬头看人,我不想看人的眼睛。”

        繁荣路74号,秦医生的心理咨询室,陈慕予断断续续去了一年的地方,承载着她许多不敢对外倾诉的秘密。

        肖煜永远是随行的那一个,他什么都不问。不知道是因为太了解她不必多问,还是出自于骨子里的熨贴。夏天陈慕予出来后会拿到肖煜买的冰淇淋,秋天有糖炒栗子,冬天是糖葫芦。上次她说了那段乱七八糟的话以后,秦医生反问道:“小予,你觉得自己现在没有救命稻草吗?”

        那时是初冬。

        咨询室的窗帘半开半和,肖煜挺拔的身影撞进她的眼帘。陈慕予用葛优瘫的姿势歪在躺椅上,他看风景,看人群,看车流不息,而她看着他,半晌才开口道:“我有。”

        肖煜挂了电话,说:“我遇见林雪了,是她告诉我……”

        他的话没说完,被陈慕予用力的拥抱打断。远处,汪唯谌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不清表情。肖煜微笑着,无声地说一句:“汪老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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