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小予没事儿，现在已经退烧了。在校医院打点滴，我陪着呢。”
肖煜依照惯例在群里汇报了这些话，姜幼清秒回：“好的，你也注意身体。”
校医院基本上没什么人，走廊里安安静静。病房里一共两张床，护士好心地和肖煜说，累了就休息会儿，毕竟三瓶药打完最快也得两个小时。但他还是从楼下借了个椅子过来，好像不坐在她旁边就会发生什么似的。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只不过这是肖煜的习惯。陈慕予不爱去医院是一个家庭带来的连锁反应。去医院就意味着父母无止尽争执的开始，从究竟是谁负责照顾她，到是谁在工作上花费了太长时间，他们吵来吵去也没个结果，早就忽略了试图开口说话的她。直到旁边其他小朋友的家长惊呼一声：“呀！快来个护士给孩子拔针吧，这都回血了！”
如果为人父母也有等级证书，陈慕予觉得她爸妈一定不及格。这是一对在自己的领域闪闪发光出群拔萃的夫妇，只是人的精力有限，他们把要做的事划分出很多个区域决定精力占比，又默契地把陈慕予放在了最小的那个部分。之后他们俩决定好去美国，通知她的时候像工作走流程一样，潇洒得仿佛她和他们原本就没有血缘关系。陈慕予读了些心理学的书，“你恨你的父母吗”是里面最常见的主题。秦医生问她的时候，她很困惑地说：“好奇怪，我明明觉得他们是陌生人，但区区陌生人竟然能伤害我到这个程度，真的好奇怪。”
肖煜抬手看了看表，十二点五十了。床上的人眉头紧锁，嘴巴死死地闭着，好像连梦里都在和谁较劲似的。他觉得陈慕予像只猫，小猫是最柔软的生物，害怕的时候爱张牙舞爪，虚张声势以为能吓唬谁，其实被拎起后脖颈就动弹不得了。被表白的当晚她是这样，今天中午也是这样。回忆起那个有些发抖的陈慕予，肖煜心底生出一股复杂的感觉。
成为她的选择还是成为她的退路，在陈慕予眼里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肖煜喉结滚了滚，在起身给她换药之前，在人额头上落下一吻。
寝室群里，陈天他好多条，问人怎么还不回来，不吃午饭也忘记一点的年级大会了吗，肖煜打字：“不去了，走不开。”
王龙龙火速回复：“爸爸，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点名不去要被通报的啊！”
每个院系的风格不同，肖煜所在的计算机学院是出了名的严格，逃课逃会这种司空见惯的事在他们学院基本上不存在。肖煜回：“我不去。”
他手机忘调静音，虽然只响了两声，但陈慕予还是醒了。没等她开口，肖煜先问道：“想吃什么？我去买。”
“食堂的牛肉馅包子，要两个。”
陈慕予往被子里缩了缩脑袋，伸出左手比划个“二”的手势，肖煜继续问：“喝什么？”
“热水。”
“等我。”
等人走后，陈慕予拿起手机看时间，竟然快一点了。
微信里没什么新消息，她打开通话界面正要拨出秦医生的号码取消明天的预约，震动声响起。声源在椅子上，陈慕予才发现肖煜出门没带手机。
他一来一回最多十分钟，不带手机倒也正常。陈慕予本来不想理，然而这个号码持之以恒地打进来，像是有要紧事的样子。她闭眼接起，说了声：“你好。”
对面很明显地愣了几秒，才开口说：“你好。”
是个女生，声音里带点惊讶的感觉。陈慕予很快说道：“找肖煜是吗？我是他朋友，他去买饭了没带手机，一会儿我让他给你回电话。”
“哦哦，好的，好的。那麻烦您了，谢谢。”
陈慕予挂了电话，心想这女孩子还挺可爱的。
肖煜的锁屏密码、银行卡密码、所有社交app的密码，她都一清二楚。多年来的了解促成了陈慕予下一个肆无忌惮的动作，她打开肖煜的微信，在添加朋友的输入框里直接输入了那串号码。
原来他们俩已经是微信好友了。女生备注叫乔薇，头像是最近很火的一个韩国女星。眼前的个人信息界面像潘多拉魔盒，问陈慕予是点开朋友圈呢还是点“发消息”直接看聊天记录。可是已经越界很多了，她想，就算是真男女朋友也没有这么侵犯人家隐私权的。轻微的别扭和在意被道德感强行掩盖住，陈慕予听见了开门声，肖煜拎着包子走过来，说话很直接：“拿我手机干嘛呢？”
陈慕予眼皮一跳，竟然被抓了个现行。
“有人打电话找你，我接了。”
她迅速退回主界面，打开通话记录给肖煜看。他“哦”了一声，抽几张纸巾和包子一起递过去，陈慕予说：“你不回电话啊。”
“不急。”
“人家挺急的，打了好几遍呢。”
陈慕予一边小口吃着包子，一边暗中观察肖煜的动作。只见他点开微信，直接映入眼帘的就是乔薇的个人信息界面。
是她退回到主界面的时候没有切掉后台运行的程序，导致微信停留在这里。肖煜手指顿住，抬起眼看了看陈慕予，很从容地说：“这是同一个院系的学妹，和你一个寝室楼。”
“哦。”
事到如今陈慕予不可能再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我又没问”“我不在意”这种话，反倒是感谢肖煜不直截了当拆穿的善良。然而下一秒，这人勾起嘴角，饶有兴趣地问道：“小予，接电话都说什么了？家属示威行为？”
“咳……咳咳……”
陈慕予觉得自己差点被噎死，肖煜忙吹了吹热水喂给她，又拍后背给人顺气。她平静下来，终于说出了那句已经搁在心里很久的话：“肖煜，我之前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
肖煜言之凿凿地反问：“老婆都没了，要脸干嘛？”
陈慕予再一次惊天动地咳了起来。
她发小，个高腿长身材好，容貌俊朗双商高，爱好广泛无任何不良嗜好，从小到大被人追的次数双手都数不过来。虽然在陈慕予眼里他并不像传言中那么玄乎，但好歹也是个挺帅的正常人。现如今堂堂校草级别人物一本正经在这儿耍流氓，陈慕予只觉得诡异，就像是谁伸手撕掉了他一张皮一样。她幽幽答道：“我最近总有种在和你第二人格对话的感觉。”
“喔，”肖煜点点头，肯定道：“恋爱让我发现了第二人格，不错。”
陈慕予选择不再搭茬，低头吃饭没过两分钟，乔薇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肖煜很快接起，略大的通话音量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她说：“学长，院系的年级大会你怎么没来啊？”
“有事儿走不开，怎么了？”
“那我直接帮你签到了啊，正好是我们纪检部负责点名。”
“好，谢谢。”
陈慕予手里的纸巾用完，正要抬手去抽下一张的功夫，乔薇说：“学长，谢谢你上学期帮我辅导c语言，我能请你吃饭吗？”
不错，挺勇敢的。
短短半小时，陈慕予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生已经有两个正向评价了。她悄悄看了看肖煜的脸色，对方没有多余的表情，说：“学妹不用这么客气。”
他喜欢拐着弯拒绝，没逼到绝路不会直接伤害别人。未曾想乔薇干脆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高兴道：“那时间地点我发给学长哦，先挂了，拜拜！”
肖煜显然愣了一下，陈慕予竖起大拇指，说：“我认为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然克腹黑。”
乔薇是个行动派，不一会儿就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是一家川菜馆的定位，明天下午三点。她说学长如果明天不想过来的话后天也可以哦，反正我连续预定了三天的位置。陈慕予被白色对话框中的可爱小猫表情包迷了心智，说：“你就答应她呗，看起来她好像做了蛮久功课的。”
知道肖煜喜欢川菜，知道肖煜连续三天下午三点都没课，又假装听不懂肖煜在电话里什么意思。好聪明的女孩子。
肖煜正在思考措辞，闻言有点不悦地问道：“我要为什么答应她？”
陈慕予讪讪道：“不至于为我拒绝别人吧。”
“也不至于为了让你安心和别人约会。”
“肖煜，你真的是……”
“非常喜欢你。对的。”
陈慕予沉默半晌，说：“我以为你是不爱打直球的人。”
“这不算打直球，小予。”
肖煜无奈笑了笑，像看小孩儿似的看着她，而后慢慢靠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变得危险，陈慕予的身体对自己的青梅竹马没有防御机制，只能任其动作。肖煜抬手慢条斯理地给她擦嘴，低声说：“我们俩自从出生以后就没分开过，我做什么事说什么话你不用动脑都能想到。现在让你见见我全身心投入到你身上的样子，不好么？”
他起身，鼻尖擦过陈慕予的侧脸，像盖了个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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