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果然是要升大四了，课都变得这么少。”聂安南看着寝室墙上贴着的课程表，忽然感慨道。
她新做了水钻款的指甲，在灯光下直晃人眼。由于接了甲片导致吃饭的时候不那么容易，更能正大光明粘着蒋迟了。陈慕予昨天和这对情侣吃饭的时候，聂安南点了小龙虾，蒋迟就在旁边兢兢业业给人剥好。聂安南很得意地对陈慕予说：“迟仔这个人，爱我和写代码一样认真哦！”
陈慕予默默放下了筷子，有被恶心到。
蒋迟恍若未闻，拿湿巾擦了擦手，看向陈慕予，说：“肖煜病了？”
蒋迟和肖煜是同一个专业，两个人去年一起组队参加他们学院的比赛拿了第一名，关系不错。
“不愧是青梅竹马，生病都要接力，”聂安南抢着发言：“前几天他在校医院照顾我们小予来着，可能是身体本来就没好，把小予照顾完自己又病了。”
陈慕予说：“听说他们家面条做得不错，我一会儿打包一份，学长帮忙带过去？”
蒋迟点头说“可以”，随后又说：“可是我中午跟他发微信的时候他说自己要去医院啊。”
陈慕予拿着杯子的手颤了一下，聂安南意味深长地看过来，没说什么。
这是一个完整的闭环，由七零八碎的小事和心怀鬼胎的人促成。陈慕予不再发烧的第二天，肖煜就倒下了。也是从那以后，两个人的关系变得更加微妙了。
她对他的照顾和关心更像是出自于身体的条件反射，是一种本能反应。电影里说最深沉的爱莫过于分开以后活成了对方的样子，可他们根本没有必要刻意去做，也没有磨合的过程。
轻轻松松就达到情侣渴望实现的最高境界，对于坠入爱河的人来说，是恩赐和奖赏，可对于肖煜来说，是一种包裹在温柔里的残忍。
习惯能够成就并且维持爱情，但他们之间的习惯在蔑视爱情。陈慕予知道肖煜在别扭什么，所以什么都不说。
“这学期还有职业生涯规划课啊，是咱们的班主任讲哎。”
聂安南的声音把陈慕予拉回现实，汪唯谌的课从开学第二周开始，每周周一下午第一节，连续四周。这种课属于送学分的，一般都是老师随便讲讲，学生出勤就可以。课程表下发的那天陈慕予右眼皮就一直跳，怕什么来什么，这话果然没错。
聂安南搭着她的肩膀，说：“汪老师长得可真帅，我那天去找他请假，近看觉得他更帅了，好像一个日本男明星。”
陈慕予下意识说道：“你过誉了吧？”
聂安南拿起牙刷牙杯催促陈慕予一起去洗漱，边走边说：“我第一次见肖煜的时候说他像韩国那种男团成员，你也这么说我。后来怎么着？很多人都觉得像啊。”
“说明你们应该一起在眼科医院办一张年卡。”
“女人，你的名字是双标，”聂安南“啧啧”两声，说：“人家夸你长了一张明星脸的时候你怎么就欣然接受了呢？”
“因为这批人是已经看过眼睛的，我作证。”
还有半小时就熄灯了，往常拥挤的公用洗漱区域格外空旷。
大三下学期是童话和现实世界的分水岭，在未被挑明之前，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公主王子，能呼风唤雨拥有全世界。然后就被各种各样的考试、面试轮番锤一遍，鼻青脸肿地接受我是普通人这个事实。
隐隐被锤的预感演化成一种焦虑，像一场流行病，悄无声息地祸害了所有人。大家见面不再聊明星八卦，而是分享考研辅导班或者总结了最全招聘信息的公众号。在这种全民皆如乱头苍蝇般的时代，聂安南和陈慕予俨然成为了其中的一股清流。
陈慕予是一直目标坚定，g大在一本学校里不算好的，她高考失利才来了这里，一定要考研把学历刷上去，这样基本盘能更好看些。而聂安南属于正儿八经的大小姐，上面还有能干的亲哥哥一枚，继承家族企业这件事没有那么着急。
眼看着聂安南第三次拧牙膏盖子失败后，陈慕予认命地叹口气，把自己的牙膏挤给她，附带一句讽刺：“搞不懂你为什么贴这么长的甲片，就这么想变成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吗，公主？”
聂安南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当然是为了让你们更宠我了。”
刷牙的这会儿功夫，林雪和闫姗姗走了进来。林雪说：“太好了，多亏你今天愿意陪我，青青的高铁延误了赶不回来，我一个人住得吓死。”
聂安南跟谁都熟，闻言关了电动牙刷，呸呸两下吐掉牙膏沫，问道：“青青去外地了？”
“是，和她男朋友去h市散心了。”
g大对大一大二的学生抓夜不归宿比较严格，升大三以后渐渐不管了。图书馆的自习室和电子阅览室对大三大四24小时开放，经常有考研生毕业生在那里熬通宵。
陈慕予跟着听了几句，没搭话。聂安南的情绪倒是莫名其妙有些低沉。等回寝室锁门关灯后，她在黑暗里幽幽地叹了口气：“你说，蒋迟为什么还不邀请我外地几日游呢？”
陈慕予的耳朵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长期以来因为人们的固有习惯不放到台面上说的一些事，由于其神秘和隐晦性更能让人心跳过速。在女生宿舍的夜聊环节，这个话题总会作为高/潮部分，千呼万唤始出来。有经验的人在一片期待的目光中发言含蓄，点到为止。留下没经验的人浮想联翩，纠结今晚选择哪个男明星入梦。不过陈慕予和聂安南作为两个母胎单身，没有契机聊这种事。陈慕予想了想，回答道：“蒋迟学长不是带发修行么。”
“他……倒也没那么修行。”
聂安南说完这句话，很不符合人设地沉默了好几分钟。过一会儿，她在朋友圈里刷到洛青青晒的图，“哇”了一声，紧接着发出第二遍疑问：“蒋迟为什么不想带我出去玩啊？”
陈慕予只好再回答一遍：“因为蒋迟学长在带发修行。”
“修行这件事……你单身，说了你也不懂。反正他才没有看起来那么禁欲呢！”
“哦。”
“我跟你说，越是看起来禁欲的男生实际上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越缺什么，就越要表现出来什么。”
“这话谁说的啊？”
“心理学专家！你等我给你找。”
聂安南忽然来劲，嘴里念念叨叨地开始找出处。陈慕予想起已经连续两周鸽了秦医生这件事。依照惯例，陈慕予想躲起来不见人的时候都是肖煜在当她的对外发言人。可是她最近和肖煜联系得那么少，他应该没有和秦医生说过什么。
陈慕予删删减减，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抱歉这两周一直没去。您周三上午有空吗？”
她顺便把手机调成震动等秦医生回复，聂安南那边一直静悄悄没了动静。陈慕予偏过头一看，这人不知道在看什么，拿手机的右手微微颤抖，左手捂住嘴巴，双眼发出猥琐的光。
“安安，”陈慕予微笑问道：“看心理学专家呢？”
聂安南吓一跳：“啊？嗯，对啊！”
“那你为什么倒着拿手机？”
聂安南尖叫道：“啊啊啊啊啊啊坏蛋陈慕予！！！”
她恼羞成怒了，气势汹汹地把一个小恐龙抱枕丢过去，说：“看破不说破是种美德，希望你有。”
陈慕予正要反击，秦医生回了消息过来：“时间方便，你朋友已经跟我说过情况了。好好休息，周三见。”
陈慕予的指尖一顿。她不知道肖煜是什么时候说的，都说了些什么，在此刻有种个人空间乍然被入侵的不适感。讽刺的是，之前他明明被划进了她的个人空间里。
聂安南清了清嗓子，说：“对了，有件事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蒋迟那天回宿舍楼的时候看见乔薇了，手里拿着给肖煜买的药。”
计算机学院是出了名的男女比例悬殊，况且乔薇长得白白净净人又聪明，在他们学院里知名度还是有的，蒋迟认识她也不奇怪。陈慕予丝毫不意外，说：“她之前要请肖煜吃川菜吧，不过肖煜病了，估计这顿饭也要往后推。”
“哇，看来今年真的是桃花元年。采访你一下，自己家的猪要跟白菜跑了，你什么感觉？”
陈慕予合上眼睛，往上拉了拉被子，说：“猪大不中留，希望刀磨得快点儿。”
星期一下午。
汪唯谌提前通知了大家分班级按学号坐，这样可以省掉点名的环节。陈慕予和聂安南坐在第四排，聂安南没午睡，困得直点头。这门课程没有教材，也不需要记笔记，各班班长正往下发上课要用的东西，陈慕予一看，竟然是mbti十六型人格测试题。
大家都很感兴趣，一时之间没什么人闲聊了。陈慕予认真写下去，结果是isfj，利他主义者。照顾他人的感受，重视自己的责任。聂安南也精神了，兴致勃勃拍下自己的答案发给蒋迟看。有第一排的女生大胆举手问汪唯谌是哪一种，汪唯谌卖关子说：“你们猜猜看呢？”
大部分都在猜汪唯谌是sj那类的传统主义者，陈慕予仔细看了看十六型人格的分析，不假思索地在entj上画了个圈。
指挥官型人格，意志坚强，兼顾傲慢与冷漠。聂安南观察到陈慕予的动作，大声说道：“汪老师是entj对不对？”
汪唯谌笑着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整个教室的视线都集中在这里，陈慕予低下头，觉得一个半小时的课实在是太长了。
下课后，汪唯谌要四班的同学留一下，问大家星期六晚上一起吃饭可不可以。有几个寝室约好那天一起去听考研培训班的试讲，不太方便，就直接说了情况。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几个别的时间，田明站出来说：“要不咱们就周三呗？周三一天都没课，你们看怎么样？”
陈慕予深吸了一口气。
她原计划是把自己丢进秦医生的心理咨询室整整一天，根据以往的经验判断，她从那里出来以后不是很想见人，更别提大型社交活动。刚约好的时间又要取消重约，陈慕予正想着，聂安南小声说道：“小予，汪老师问你话呢。”
陈慕予抬头，正好撞上汪唯谌探究的眼神。
他问道：“这个时间可以吗？”
她硬着头皮说：“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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