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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你在哪里?


  相遇的那一刹那。

  中年妇人泪流满面,陈尚书的脸色愧疚,还有一位脸色恍然的白发老人。

  惊怒的统领却不知为什么被一只手轻轻拨开,那位可谓天子脚下第一人的尚书大人越过他,轻轻地走向这位中年妇人。

  尚书大人的脸色复杂,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头间有利刺住,无法开声。

  中年妇人擦了一把如何都流不尽的泪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尚书大人脸色愧疚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满脸为难,站在原地。

  即便在朝政中做了许多极为值得称颂之事,为民为国都赢得了无数称赞,但这位还是雏儿的尚书的人对儿女之事,却是一窍不通,只能满脸为难地蹲下来,搓了搓手。

  尚书大人深吸一气,紧紧地把中年妇人抱住。

  中年妇人依旧嚎啕大哭,哭声悲戚惨然。

  但到最后,泪光中有一丝久违的幸福。

  白发老人冷漠茫然的脸上有了一丝感情,笑了笑,转头便走向了前方。

  一个包子,成了一份因缘,还是值得的。

  至少就像他以前老挂在嘴边的功德无量,喜欢叮嘱那两个让他日夜苦恼的徒弟做人一定要乐善好施,能帮就帮,功德无量,对自己修行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恍如隔世,一恍便是五十年了。

  他的脑海中,一些零碎的思绪逐渐拼凑起来,也不似先前那般只要想到某些事情,便会脑海炸裂,硬生生地被人斩断了记忆那般。

  或许是那位卖包的中年妇人像她,站在她的身边思绪总会平和,连提起了禁忌的她脑海也不会如天雷轰落那样疼痛难受。

  但离开了那位中年妇人之后,白发老人再一次变得恍惚起来,双眸的洁白逐渐化为血红,瞳孔再一次地失去了焦距,恍恍惚惚地朝前走着。

  脑海中,再次变地零碎空白,没有任何思绪,也没有任何的想法。

  入夜天黑时,伸手不见五指的大地上,有一位白发老人身着布衣,走过无数里路,即便前方江河阻拦,白发老人便是踩江过河。若前方是悬崖峭壁,他亦是脚踩虚空,视万丈深渊如无物,一如既往地朝着前方走去。

  已经走了足足十余天了,白发老人还是没有目的朝前走去。

  这些天,江河浸染的他的靴子,黄沙沾染在他的布衣,他的白发变得散乱,面容变地憔悴,日夜转换,已经分不清何时他的双眸会变得赤红何时又会变得如常人一样,但无论如何,这位白发老人的面容始终都是茫然无措,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那般。

  这一日,大雨滂沱,云空之上电闪雷鸣,狂风冷雨呼啸而来。

  有一位布衣老人,在狂风暴雨中缓缓往前而行,他的目的好似只有一个,那便是朝前走去。

  这些日中,曾有马贼流寇拦在他的身前,被他一指连杀十七人,死相狰狞。也有一品境界的高手脸色好奇欲想问个究竟,却被他一袖拂开。也有边塞镇守士兵拦他入境,被他撞得人仰马翻。

  自此之后,所有人都知道有一个一直直行的白发老人。

  消息传开后,有些人轻笑即便天地无人可拦,他也走不过天下东南之地那一条百丈天险长江,也走不出单王城内的天下第十刀宗宗主。也有人说这位引得无数高手去一探热闹的白发老人是天下江湖之人,走遍大江南北,只为感悟天道,飞升成仙。

  众说纷纭,但唯一能肯定的是,这位老人没有一日停歇,每日都在朝前走去,好似在寻找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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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王城清明大殿中,那位曾经在城墙与夏离下棋的清秀少年当上燕王之后,天下东南燕国最为强盛,隐隐有一吞天下的踪迹。

  如今这位燕王却是被他的师傅扔进了国子监中学习兵书权谋之术,清明殿上也只有两位左右国师。

  覆予靠在金柱上,开声问道:“老头,你有没有听到传来的消息,有一位白发老人从东门关下一直朝前走,还把陈尚书的马车撞烂,但却成就了陈尚书的因缘。听说,这位白发老人无人可拦,无论是马贼流寇,还是士兵,还是武夫都问不出这位老人要去哪里,也拦不住这位老人。你算不算地出他是何方神圣?”

  那位曾和燕王下棋的老人睡在大殿上,抠了抠耳朵,摇了摇头。

  “没兴趣?”,覆予笑了声。

  “没兴趣。”老人眼皮都懒得抬起。

  “你不觉得他会是一个潜藏的对手?对陛下的称帝之路有威胁?”,覆予又是说了句。

  “没有威胁,我的罗盘算不出他的身份。”,老人懒洋洋地躺在大殿上,那个有些裂痕的罗盘也是随他平放在大殿上。

  “这种看似神志不清的人其实只是记忆断层罢了,若是恢复记忆,他就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自己该做什么,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而记忆被封存的人要么就是武道强者,要么就是转世之人,最怕就是转世之后的武道强者,若是这样,我们称帝的阻碍也会多出了许多风险。”

  覆予叹息一声,老头却是没有任何在意,笑骂声:“你以为这片天地能有那么多转世之人?更何况即便有,不能恢复记忆的他们和废物有什么一样?就好像那小子,除了登基的时候像皇帝以外,哪里还像个皇帝的样子,连学兵书行军打仗这样的事情都排斥,等他恢复记忆,我们都不知道要等上多久。”

  “陛下急不来,如今天下还能维持在相对稳定之间,我们也不需要太过焦急,连大周那位十国之君的记忆都没有恢复,而且天下东南之地已经被我们收入囊中,百万重兵重新划分,兵权有将近一半掌握在陛下手中,这已经算是个极其难得的好事了,大将军肯让权,丞相肯让人,有些事还是急不来的。更何况我们在等他,他都还未出现,又有什么好值得担心的?”

  “如今需要担心的就是这些未定的因素,还有这片天地那些实力太过强大的武夫。”

  老头却是摇了摇头,轻声道:“这些武夫才是最不用担心的,他们走他们的,我们管我们的,这种修道之人除了手中大道世俗间的事情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影响到他了。即便退一步,他们是我们的敌人,百万雄兵铁蹄下,岂有完卵?”

  “百万雄兵?”。覆予摇头轻笑一声,苍白的脸上有一丝阴沉,一丝被人算计之后的不甘。

  “大周,燕国都有十万精兵连夜叛逃,连我们和那位十国之君都被算计在其中,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物的手笔了。”

  “走了更好,越早拔出这些潜伏在自己身边的钉子也是一件好事,这个盛世,天地豪杰无数,连我们都能存活,又有什么人不能出现?这样的天地才有意思,有点像千年前的春秋那般,百家争鸣,英才辈出。”

  老头笑了笑,又说:“至于那位白发老人,我们不用管也管不了,连我的罗盘都推算不出的人,我们拿什么去管?即便要管,都要等那个呆子出现再说。”

  覆予点头,饮了一口清酒,不再言语。

  那位躺在大殿上的老头懒洋洋地看着大殿,撇了撇嘴。

  大殿壁上,雕刻着战马奔腾的壮阔场面。

  --------------

  这位白发老人还在漫无目的前行。

  但驻守士兵得到禁宫传来的口谕,任何人都不能与这位白发老人相争。

  见到这位白发老人后,所有的士兵都乖乖让出一条道路,神色惊疑地打量着这位脸色茫然的白发老人。

  好像是失去了神智那般,停留着最初的记忆,只能一直地朝前走去,但是连终点在哪都不知道。

  这样的人最是可悲,失去记忆,没有目标,即便武功盖世又能如何?

  这些士兵摇了摇头,有些叹息,只是瞬间,这位白发老人停伫脚步,眨眼间落在了士兵的身前,开声问道:“你是在可怜我?”

  士兵脸色惊恐,不知道何时十丈以外的白发老人出现在了身边,这位老人看了一眼脸色惊慌的士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挺可怜的。”

  随即又是消失了身形,朝前走去。

  逃过一劫的士兵长吁了一口气,幸好这位脾气古怪的人没有滥杀无辜,否则自己真的就交代在了边塞之外了。他这个尚有老有小的士兵可不想这样死地不明不白。

  可是谁又想死呢?

  至少这位士兵比起白发老人,还是要幸福多了。

  走到天险长江旁的白发老人没有管那艘来往在水面上的大船,他怔怔地看着河面,十余天后再一次开声说话:

  “修道之人,不问世事,不问感情,只问手中大道。”

  “这是我曾经教给我那两个徒弟说的话,若想真正悟地大道,便要做到无情。大道无情,岂能夹杂着个人感情在其中?但无情并不是无爱,所以我要两个徒弟见到天下不平,那便出手平之。我所修的道只为天下苍生,不为儿女私情。所以我走到了这一步,我能入定五十年而不死,即便五十载春秋掠过,于我而言亦不过是弹指呼吸间罢了。我一直都坚信着自己的道,正因为坚信我修道是对的,所以我才得到了今日的成就,教出了两个天下最强大的人,一位是天下第一白发魔帝,一位是天下霸道之刀魏书凡。”

  “我的人生也算是极其圆满了,我告诉他们只有他们这两个徒弟可以依靠,没有娶妻没有生子,我也的确是这样,可是为何闭死观之前我会遇到你?”

  “我又为何破天荒地觉得自己的道有问题?”

  这位白发老人脸色茫然,脚下滚滚江水拍浪而起,水花溅起,入了他的靴子,白发老人全然不顾,自言自语:

  “五十年前,我告诉我的大徒弟我要闭死关,为地便是一探究竟何为大道,以我当初的实力,天下之人无人是我十招之敌,除了跳脱天地之外那位画地为牢的春秋大帝,即便天上真仙也不能拦我分毫。我曾笑言春秋大帝画地为牢,即便千年不灭也是自困一局,为了那一人把自己一生都赔了进去。他的道不是我的道,我的道是天下苍生为己任,我尚在世间时,天下真仙又哪像以前这般放肆?竟然敢出手干预天地,公然汲取天下气运作为己用?即便天下知道我的人寥寥无几,但这片天地中谁最自在?”

  “那便是可称为圣人的我了。”

  “但是为何我闭死关时,却又遇到了你,道心瞬间倾泻摇摇欲坠。你一个普通妇人告诉我我这样修道根本不对,我说大道无情,修道之人又怎么能让感情缠身,自困一局,像那位千年大帝那样到如此还是孤家寡人,等待着那人的出现。你笑我,若真是无情为什么要养育两个徒弟,我说他们都是天生的大道,所以捡他们回来是为了天下苍生着想。你笑言摇头,一向不喜与人纷争的我破天荒要与你争一口气,我和你约定,若五十年后我不死,那便是我的道便是大道,便是正道。若五十年后我身死道消,那就是我错了。”

  “可如今五十年后,夏末年已变成了祥元年,天下也不像从前熟悉的那般,但我站在这里,站在我与你立誓之地,想要告诉你。”

  “我的道错了,从五十年前,从我修道之前我便是错了,我笑春秋大帝,殊不知我才是最为可笑之人,五十年后的我,好似修成了大道,可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如今的我在这里,而你在哪里?”

  白发老人轻轻蹲下身来,脸上满脸泪痕。

  脑海中是一位笑意平和的普通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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