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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踏遍万里的老人


  孤隐山中,有一处百丈飞流的瀑布。

  瀑布泉旁,有一处水帘洞天。百丈瀑布倾盆洒落,落入水底溅出无数水花。

  水花肆意洒在这片水帘洞天上,却唯独靠不近瀑布旁的那一位白发老人。

  一身麻衣,披头散发,老人盘膝端坐在水帘洞天旁。百丈瀑布方圆几里之内,湿气充斥,地面都是一滩滩溅落的水花,唯独这位老人所在几尺之地,干燥无水,连空中溅起的水花也无法近身分毫。披头散发的老人盘膝闭目,如打盹那般闭目睡了足足十个日夜。

  足足十天,蔚蓝天空上白云苍狗变至银河星辰,月夜清凉,这位老人依旧还是在静静闭目,便连呼吸都好像停滞那般,没有一点动静。

  身旁的百丈瀑布波澜壮阔,水花相碰的震撼声回荡在这片天地之中。

  但这片喧闹的天地下却有一处静土,这位闭目的老人安静地倚靠身后的石壁,即便耳旁传来震耳欲聋的冲击声,他也没有一丝反应,像是永久沉睡在这里。本以为老人便是会一直沉睡直到肉身枯朽,但十天之后的清晨,瀑布声相较之前,变得有些微弱。

  这位沉睡的老人睁开了双眼,凌乱的发丝遮挡了他半边的面孔,那已是失去水分收缩的腐朽手指轻轻地拨开了遮住半脸的白发。

  这是一张极其英俊的脸,抛去时间而言,他的五官极其英俊,高挺的鼻梁,剑眉醒目,薄唇,即便时间腐朽了岁月年华,但拨开白发的整张脸孔如封存了百年之久的醇香老酒那般味道诱人。

  但这种醇香老酒实在太烈了,便如这位老人的眼睛,双眸通红,瞳孔中的焦距早已消失,整个眼眸赤红一片,如蛰伏许久睁眼吞天的凶兽那般。

  白发老人轻轻地将头发往后一拨,白发便稳稳压在了头顶,只留下一撮如波浪蜿蜒的白发在额前吹动。

  赤红的眼眸中见不到有一丝焦距,这位老人抬起一手,指尖指向这条倾盆洒落的百丈瀑布。

  只一刹那,指尖水平处的百丈瀑布,竟是硬生生地被分开了两截,指尖上的瀑布再也不能落下,老人指尖一抬,被分隔而开的上半截瀑布竟是逆流而上,便如时光定格在这一刹那,被外力牵扯,翻涌落下的瀑布被吸回在峭壁之上。

  老人脸色茫然,松开手指,百丈瀑布再次倾盆落下,水流冲击碰撞的震撼声响再次回荡在这片天地。

  “今年是何年?”

  老人看着一片陌生的情景,脸色茫然,血红的双眸随时间逐渐变得黯淡,眼角边处有一丝月白渗出。茫然的他看着这片天地已经整整五个时辰,清晨日暮再到晌午时分,双眸通红的眼睛逐渐恢复普通,瞳孔也有了一丝焦距,脸色不再是那么茫然。

  这位放在当时间也是英俊风流的白发老人缓缓站起身来,布衣上已经全是那随时间积累的厚实尘埃,枯朽的手臂轻轻一扫,尘埃一块块地落下,白发老人站在离地数十丈的水帘洞天前,起初的眼神茫然再至平淡到如今的没有任何波动,这位老人唇角蠕动,依旧锋利如剑的双眉轻轻皱起,面容好像是在叹息,有些悲戚,有些凄苦。

  站在瀑布旁的他一直看着这片他陌生的天地怔怔出神,一站便是站足了一个日夜。

  或许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翌日清晨后,他轻轻跨出一步。

  一步踏在了虚空上,穿过了百丈倾盆落下的瀑布,御风而行,百丈瀑布绕过了他的身躯,片叶不沾身的他没有表情,就这样一步步踩落虚空,朝前走去。

  踏出瀑布间,孤隐山中的飞禽走兽全都惊慌逃窜,飞鸟走禽一哄而散,好似嗅到了不可阻挡的危机那般,这栖息了十余载的巢穴也不管不顾,径直地朝着孤隐山外逃去。

  白发老人每走一步,山林间便要回荡野兽的哀鸣,白发老人脸色茫然,遇到一只逃窜保命的野兽撞在他的膝前,活活被他撞死。

  白发老人提起这只死相可怜的野兽,看了看又是把它随手甩往一旁,一甩便是撞烂了一颗参天古树,粗壮地要数人怀抱的树干砸在了白发老人的身上时,白发老人抬头,看了一眼。

  冷漠一眼,粗壮的树干竟在半空碎成无数碎屑。

  孤隐山中,哀嚎声,嘶鸣声,刺耳声,声声回荡,这位老人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只是一直没有感情地朝前走去。

  老人便像是一个自我的空间,他行走之处,天地万物都不能沾染其身,除了这肉眼无法看见的空气之外,灰尘,雨水,微粒都被一层无形的隔膜阻挡开来。

  老人如同一个普通凡人一样,缓缓地走出孤隐山外。

  孤隐山便是东门关。

  东门关是大燕的属地,边塞旁有边关士兵,还有来往的商旅马夫,偶尔也有四处流浪的士子文人,也有那在世俗凡人中已经很是厉害的二品武夫。

  日落黄昏,余晖洒落东门关四周,边塞的风光显得特别。

  黄昏下,一行行如长蛇扭曲的行人拖家带口地出入在边塞关外,驻守在塞外的士兵认真地盘查着来往各异的行人。

  远处,有一位英俊的白发老人看着夕阳下的人来人往,怔怔出神。

  他没有情绪的目光中似有一丝波动,记忆好似有一刹那浮现而出。

  突然间,老人的脑海中如针刺神经,头疼欲裂,老人的双眸瞬间又变回血红,他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脑袋,好似要想起什么,但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挣扎了好一会,疼痛才逐渐散去,老人的目光再次变地茫然,他便如那些行人那样,排着队伍走入了边塞外的东月关。

  入关轮到他时,士兵刚想盘查他时,这位老人已经消失不见,回过神后的士兵已经发现他混迹在了关内人群当中。

  士兵揉了揉眉,敬佩道:“又是一个二品的武道高手。”

  边塞外黄沙飘飞,荒凉萧瑟。

  关内却是人群熙攘,热闹喧嚣。白发老人还是目无表情地朝前走着,街上的贩卖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才艺喝彩声,无比纷扰,比起那百丈瀑布倾盆落下的水流相碰声还要来地刺耳凡人。

  白发老人似乎有些不悦,习惯了震耳欲聋的水流冲撞声,却不能习惯人群中的纷扰。

  这位相貌极其英俊的老人走在街上,那些早已过了少女情怀总是春的半老妇人眼睛更是一亮。还未破,瓜的少女对于风流士子吟诗作对的年轻才俊或是会春心大动,只有享受过人间飘飘欲仙的闺中美妇才知道这些如老酒醇香的成熟男人才是完美的化身,这种男人对于这些已经人事变作女人的女子来说才是最致命的毒药。若不是有些摸不准这位脸色冷淡,总有一股冷漠气息散出的英俊白发老人的脾性,她们早已上去吐露芳心,希望和这位味道十足的英俊男人共度春宵。

  来往长街中,已经有很多美妇对这位白发老人抛出了媚眼,甚至有些出格大胆的寡妇还公然上前拦住了他的退路,但这位白发老人还是没有任何表情,一直迷茫地朝前走去,他脚步所到之处,方圆几尺之内,没有人能够阻挡。

  眼前有一位稍有白丝的妇人在卖包子。

  这位妇人长相十分普通,用头巾包裹的头发有一撮白丝裸露额前,便如那位白发老人那样。

  只见这位普通的妇人一人搬起了偌大的蒸笼,带着薄如砂纸的手套将滚烫的肉包拾起,笑脸柔和地递给买包的客人。

  滚烫的蒸笼传来阵阵热气,转眼间她便已经是大汗淋漓,她用手背抹了抹滴落的汗水,又是小心将蒸笼抬起,将滚烫的肉包递给那些买包的客人。

  她在卖包,他在看着她卖包。

  突然,白发老人走上前去,在摊位前看着她怔怔出神。

  “客官,要肉包吗?都是新鲜蒸出的,一个两文钱。”

  这位普通的妇人看着站在身前的白发老人,平和笑着问道。

  “我没有钱。”

  这是白发老人五十年来第一次开声,声音沙哑而凄苦,有一种莫名的悲哀相融在音色中。

  这位妇人神色一愣,看着脸色茫然的白发老人,面露难色,这位白发老人说完一句依旧站在摊前纹丝不动,脸色茫然。

  妇人擦了一把落下的汗水,笑了笑,随后又是如先前那般,搬起蒸笼,将一个滚烫的肉包递给了这位从未见过的白发老人。

  可能,他已经饿了很久了吧,否则像他这么英俊的男人又怎么会不顾自尊地去告诉别人他没有钱呢?

  白发老人看着递出的滚烫肉包,还在冒出丝丝热气,他脸色茫然,没有伸出手去接。

  这位额前一样有白丝的妇人笑了笑,温和道:“吃吧,不用钱。”“

  不用钱。”,白发老人低头怔怔地看着冒着热气的肉包。

  “恩,不用钱,我请你吃。”,这位妇人笑着说了一声。

  他极为生涩地点了点头,抬起手接过这滚烫的肉包。

  即便是天劫雷火,还是冷风暴雨,都不能让他的身躯腐朽。但是为什么,这个普通滚烫的肉包让他的手感受到了一丝灼热?

  白发老人早已腐朽的内心有些动摇,他抬手轻轻地咬了一口肉包,暖和的汁水留下了咽喉处,他的身体好像有一点不同。

  “好吃吗?”,这位妇人轻轻看着这位食相温柔的英俊男子,小声地问了声。

  这位白发老人没有出声,轻轻点头,安静地吃着肉包。

  拳头大小的肉包被他咬了也是有一阵时间,妇人再开口问道:“还要吃吗?”

  这位白发男人却是摇了摇头,很木然道出谢谢两字后,便站在这个摊位不动。

  这位妇人有些好奇,看着脸色始终茫然失神的英俊男人,不知道他为何一直站在包子铺面前。

  黄昏时分,除了有些过往饥肠辘辘的旅人会要些肉包,也很少会有人光顾这位妇人的摊位。

  她已经看他在这里站了好些时间了,她很好奇,但是唯一肯定他不是为她而来。

  一个极其英俊的白发男人,一个面容普通枯黄的妇人,怎么想都不会没有任何的联系。

  她也没有那个胆子去想到那里。

  等了有些时间,这位白发老人还是没有离去,望着这处地方依旧怔怔出神,身形纹丝不动。

  “你在看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个微微皱眉的白发男人,这位中年妇人再也忍不住问了声,她想我请你吃了一个肉包问你一句也不过分吧?

  “看你。”

  白发老人沙哑说道。

  这位妇人脸色唰然通红,心脏扑通一下起伏不定,那颗惴惴不安的心在体内轻轻颤动。

  这是她听过最直白的情话。

  她这位已经年过四十的妇人已经容颜不再了,或说本就是十分普通,即便在豆蔻年华也只是一个普通不能再普通的女子,随意地与门当户对的普通男子共度余生,普通地生活,普通地生子,等到老去。但她忍耐不了这些普通,她没有这样做。直到四十岁后的她,还是孜然一身,以她最为普通却是最为骄傲的姿态等到了现在。

  但是即便是她见过最为英俊的男人,她也没办法答应,即便是他说了最直白的情话。

  她还在等一个人,那个年少时青梅竹马的男生,虽然没有他那样英俊,但是她却在等她。

  她刚想说话,话到嘴边却是停住了,她有些庆幸之余,又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夹杂其中。

  白发老人再开口了说了声:“你有点像她,所以多看你几眼。”

  妇人脸色恍然,点了点头,好奇地问道:“她和我长地很像吗?”

  即便是已过四十,韶华已老,但未经人事的女人依旧可以算是小女孩,言语间也会有一股稚气,便如她问出连自己也觉得幼稚的话。白发老人木然点头,双目好似在看她又不似在看她,没有焦距,但偶尔却有一丝微光在深处闪烁。

  “像我就不好了,长地普通又没有什么能力,平平凡凡。”

  黄昏下的妇人轻轻地咬了一口肉包,抿嘴,香嫩的肉汁流入喉头怎么会有股苦涩?

  她想起了小时候在小村和她青梅竹马的小男孩,如今的他已经可能做了一位饱读诗书的文人,考取了功名利禄,当上了燕国的大官了吧,又或是练武成为了镇守一方的大将军。他离开小村时轻轻地送了一个发夹给她,告诉她,希望有一朝能够相见,再见时,或许一切都会变得美好。

  她也是足足等了他数十年,也许他已经遇到了心仪之人,也许他已经儿孙满堂,享受着美好时光。

  但他和她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了。

  他从开始的那一瞬间,并没有让她等他,也没说这样的话。

  或许一直都是她自己在自作多情。

  她咬了一口肉包,笑着说道:“既然都自作多情了四十年了,也不在乎再自作动情一辈子了。”

  白发老人顿了顿,眸中有光芒闪出,他分明看到了她轻笑叹息中的泪光,他从怀里摸了摸,却摸不出什么。

  他心中有些别样的情绪,开口问了句却是不合时宜的话:“如今是什么年代?”

  这位妇人怔了怔,擦了一把嘴角的肉末,小声道:“祥元年。”

  “离夏末年过去多久了?”

  “夏末年?”

  “那早已经是过了五十个年华了。”,妇人笑了声,白发老人轻轻点点头,恍然大悟。

  原来至今已经是五十个春秋了。

  白发老人再问:“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有些事情放不下?”

  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白,妇人怔了怔,点点头,脸色追忆似有喜悦又有黯淡。

  这一段尘封了数十年的感情她也不知道要如何说起,也不过是两小无猜,一厢情愿八字之话罢了。

  韶华易逝,妇人早已容颜不再,她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用来追忆怀缅。只见这位极为英俊的白发老人沙哑道:“我的记忆很残缺,只有三个人活在了我记忆中。一位是很像你的她,另外两位是我的徒弟,都是我捡回来的。”

  “那现在的你是要去找回她,找回你的徒弟吗?”,中年妇人问了声,白发老人摇了摇头,淡漠道:“两个徒弟就不找了,都已成才我也懒得去打扰他们的生活,有些人最终不见比再相见结局更好。我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去找她,找她告诉她当年她是对的,我还是错了。”

  “当年的你是不是告诉她你要去做一件事,让她不要等你,或是将来会有机会再见。”

  白发老人抬起头来,茫然的脸上有了三分起伏,他有些错愕。

  “还真是。”,中年妇人摇了摇头笑道:“怎么痴男怨女的结局都是这般无趣相同?”

  “当年我们还是小孩的时候,他告诉我他要离开小村去外面游历,告诉我或者我们有机会再见,希望我们各自安好。但是我和你有一点不太相同,你是喜欢她的,而他,我却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白发老人怔怔出神,脸庞有落寞追悔,他沙哑问道:“你没有告诉他你的心意吗?”

  “告诉了又能怎样?年少以为那只是情窦初开,结果才知道是刻骨铭心,可怜世间哪有这么多的十全十美,又哪有那么多的白头偕老?”

  中年妇人擦了擦手,脸色怀念地看着手腕上的那一颗玻璃珠。

  当年小时候她和他一同去山下清溪玩耍,在石沟中发现了两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珠,回到家后,他用了几天时间,在玻璃珠中间开了个小孔,用一个红绳将珠子穿过,戴在了她的手腕上,一人一串。直到四十年后,她还是风雨不改地带着这串已经光泽不再的小珠子。

  白发老人刚想说话,她却笑着摇了摇头:“像我这么普通的妇人随处可见,一个拥有功名利禄的男人又怎么会看地上我?其实现在已经算是挺不错的,至少留了个念想,没有被残忍的真相而伤害。”

  “有些普通的人在某一人眼中就不是那么普通。”。白发老人沙声说了句。

  “一厢情愿罢了。”

  中年妇人笑了笑。

  长街过道上,有一辆马车呼啸而过,里面坐着的便是那位燕国重臣陈尚书。

  自燕国再立新王以来,这位尚书府中的陈大人地位更是水涨船高,除了两位国师之外,隐隐有天子之下第一人的称呼。便连那手握重兵的镇国大将军,还有那位深得民意的丞相也稍逊一筹。疾驰的马车飞快地从关内街道赶往离此地数百里的燕王城中,一路来,只要看到马车前开路的将领,所有游人商旅都是让开了脚步。唯独有一人,一位白发老人还在摊位前站着。

  “让开!”

  那位策马的统领冷哼一声,那位白发老人还是丝毫不动。统领眼眸阴沉,冷笑一声,若敢阻拦尚书回京复命,那是重罪,那是死罪!

  既然你要死,那就去死好了。

  策马统领扬起右手,一鞭重重地打落了马臀上,骏马嘶鸣一声,马蹄踩落,朝着这位白发老人冲撞而去。

  “小心!”

  妇人惊呼一声,伸手便是要拉开这位白发老人,过道有些狭窄,尤其是在边境的街道上,很少会有那些店铺,多半都是贩夫走卒,例如这位妇人临时搭建的摊位。若是马车跑过,即便是白发老人让开了,但妇人搭建的摊位还是会有些占据街道,无可避免会撞散这些蒸笼。

  白发老人轻轻摇头,抬起一手,那冲撞之力极大的烈马更是怒鸣一声,狠狠地撞了过去。

  这位统领大人冷笑,看着不知死活还要伸出一掌的白发老人,一鞭便是狠狠扫去!

  白发老人皱眉转头看了一眼,一掌按在冲撞而来的烈马,烈马前膝瞬间跪地,哀鸣一声,连带马车变得人仰马翻。

  中年妇人哪里见过这样的神通,吓地脸色苍白,紧紧地捂住嘴巴。

  白发老人松手,轻轻一抬,整个马车四分五裂,眼角还撇到了刺绣着“尚书”二字的帘布。

  那位策马统领艰难地站起身来,脸色惊惧地看着这位拥有大神通的武者。

  身后传来沉重的步伐,数十位士兵飞奔而来。

  那位在帘中陈尚书打开布帘,神色没有任何惊慌。

  但是当那位中年妇人看到他的面容时,却是神色一愣,随即泪流满面。

  那掀开帘子的右手上,有一串散发着黯淡光泽的玻璃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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