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餐馆
巫江镇的街上饭铺很多,但没一家让他俩走进去放心,感觉上都脏兮兮的,苍蝇爬满了桌子。一走进去,苍蝇嗡地一下飞起来,风起云涌,又迅速落下,落在桌上或碗上,继续爬着,有些猖狂。这让在优越的环境中长大的,从没见过如此多苍蝇飞来爬去的汉林直拧眉头。这怎么吃饭?汉林走开说,太不卫生了。
两人走了七八家餐馆,家家如此。史斌说:都一样。
苍蝇太多了。汉林失望道。
有什么法子,这又不是在家里。在湘西长大的史斌无所谓道,你不要太讲究了。
最后,两人走进一家装修了一番的餐馆,一进门,店堂里坐着七八个小姐,店堂的四壁装修成了暗淡的颜色。一种便于搞色情活动的颜色。七八个小姐浓妆艳抹地冲着他们笑,目光期待地瞧着他们。一股人肉味自然涌入了汉林的鼻息。他缩了缩鼻子。史斌眼睛瞪得很大地扫了眼几个姑娘,老板相十足地说:有饭吃吗,啊?
有。一个女人说,忙起身热情地看着他俩。到包房里坐吧,两位老板。
这女人长着一张大脸块,妆化得很浓。身上有一股劣质香气。年龄在二十五岁上下。她引他俩步入一间黑暗的包房,啪,灯亮了,四壁呈现一种蓝蓝绿绿的颜色。两张沙发宽大无比,是那种可以当小床睡觉的沙发。坐吧,请坐。
包房里除了沙发、茶几、电视机和音响外,还有一个屏风。屏风是竹木的,一共五页,上面是梅兰竹菊图,还有一页上是一对喜雀。女人走上去打开电视机,又打开柜屉,拿出麦克风插到先锋功放机的插孔里,转过脸来笑着说:你们想唱什么歌,就唱。
好好,汉林望着裹着一块红绸的麦克风说。
女人走了出去,史斌马上对汉林说:她们都是乡下鸡。
汉林说:长得都太丑了。
你不要认真去看她们,又不是找老婆。史斌批评汉林说。
汉林笑笑。
女人端来两杯茶,放到茶几上,女人问史斌:你们要小姐陪吗?
史斌转头瞥一眼汉林,表示他的猜测是对的。他说:叫两个。
汉林没吭声,这个湘西汉子对姑娘有着浓厚的兴趣,尽管他刚结婚不久。
史斌又说:老板,要漂亮的,不漂亮的不要。女人应了声离开后,史斌讲他的理由:出来玩就要放松放松。旅游么就是这里一游,那里一游。人一作古正经就累。人生在世就是要多一点体验。我们又不要做圣人。圣人是孔子做的。你说呢?
对,汉林说,心想任何人都在为自己找理由,一种理由就可以产生无数个罪恶。出来旅游就要放松,放松就有理由体验一下。体验什么是一回事,体不体验是一回事。汉林这么想,看着史斌,史斌一脸兴奋,是一种准备干一下坏事的兴奋。他想杀人犯在杀人前,肯定也会找条杀人的理由,不然他就不会杀人。
女人领了两个小姐进来,一个漂亮,一个一般。史斌色迷迷地将两个姑娘打量来打量去地比较了几眼,最后表现出大度的样子,让漂亮点的坐到汉林身边,自己留下了那个长一张柿饼脸的姑娘。那个长一张柿饼脸的马马虎虎的姑娘当即就显得很主动和高兴,因为她被史斌接受了。她像母狗一样向史斌扑去。史斌把她抱住,非常明目张胆地在她奶子上摸了摸。史斌说:啊,小姐的奶子好大啊,我就喜欢大奶子。
小姐一笑,大哥,你想唱什么歌?我来点。
史斌拉着她的手叫她先坐下,你坐,急什么。
汉林望着身旁的姑娘,觉得她虽然漂亮,但感觉上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一张脸嫩嫩的,好像没有长熟的桃子,有点青涩样。你今年多大,小姐?汉林问姑娘。
姑娘用两只黑亮亮的眼睛(上下眼睑被描成了青色)瞅着汉林答:十八岁。
汉林相信她最多十七岁,也许还没有。你没有十八岁。
我是十八岁,姑娘说。
汉林想起冯丽那娇柔的身体,那么朝气蓬勃,眼前这姑娘,感觉上总欠点什么,就摇摇头说:你撒谎,你还没发育成熟。
你不相信?我都快十九岁了。
汉林觉得姑娘说话的声音好听,清纯委婉,不做作。汉林还觉得姑娘的肤色好,白里透红,皮肤也十分细嫩,好像豆腐做的一般。汉林抓起姑娘的手,拍拍,想起贾宝玉说女人是水做的,又想起马副董说深圳人笑贫不笑娼,就对这姑娘亲近了几分。乡下姑娘也不容易,这么大儿就出来赚钱,且是靠自己的身体和相貌挣钱。他想。姑娘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其中两颗虎牙长得格外引人入胜,有点像电影明星巩俐的虎牙。汉林看姑娘的耳朵,耳朵生得又大又红,但是耳垂却很薄,不像冯丽的耳垂又大又肥。汉林说:小姐你好漂亮的。
我不漂亮。
汉林继续盯着姑娘,你真的漂亮。
我不漂亮,姑娘瞥他一眼,你们男人都喜欢哄小姐。
汉林不喜欢她把他归类于那类拈花惹草的男人,就把自己端庄起来,竟坐直身体,看着史斌。史斌在另一张沙发上却不那么文明,也许他是故意要表现出大胆好色的样子给汉林瞧瞧,达到促使汉林也大胆胡来的目的。史斌性格奔放,可不是一个拘谨男人,他把姑娘搂在怀里亲了又亲。亲姑娘时姑娘没敢反抗,而是和他笑,表示他的亲吻并不算越轨。这样的姑娘被男人亲吻多了,一张脸每天的工作就是迎接男人的嘴唇和口水,对男人的亲吻她就不当一回事。但当史斌的手向她大腿根部进军时,她却挣脱了史斌的搂抱。她说:大哥,我这里是不能随便摸的。
为什么?史斌问她。
姑娘说:这是女人的宝贝呀。
类似于老鸨的女人走来,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她微笑着问两位小姐喝什么茶,两位乡下姑娘你望我一眼我望你一眼,各自要了自己爱喝的饮料。女人笑着走了出去。史斌又一把将那姑娘抱住,手又在她身上大胆地乱摸着。汉林又听见那姑娘对史斌娇声说:我这里是不能随便摸的。
史斌瞪着姑娘说:它长着不就是让男人摸的吗?
姑娘将史斌的手推开说:我不跟男人睡觉的。
史斌说:别装正经好不好?老子不喜欢你假正经。
我真的不跟男人睡觉,不骗你。姑娘说。
史斌又强横地把姑娘搂到怀里,手在那姑娘的乳房上抓着,姑娘却在维护着自己的乳房。那个女人拿来饮料,笑着放在茶几上。汉林为身旁的姑娘拉开易拉罐,叭地一声,姑娘笑了,又露出两颗又大又白的虎牙,对汉林嗲声说:谢谢你,大哥。
汉林有一种肉麻的感觉。但他把这种肉麻的感觉压制住了。他望史斌一眼,史斌已经忘记他了,正努力把姑娘拥在怀里。汉林也有点兴奋了,拍拍他一旁的姑娘的脸蛋,小姐的皮肤真好。
姑娘不愿意接受他的赞誉。我的皮肤不好。
汉林想这个姑娘怎么啦?在哪里受了气?怎么他说的任何一句赞美她的话她都反感?他说:小姐是巫江镇人吗?
我是安江人。
他注意到小姐的右手腕上有两个圆圆的烟头大小的洞。这肯定是烟蒂烫出来的,已经好了,但洞却存在。他迷惘了。你手腕上是怎么回事?
小姐不在乎的模样说:这是我自己烙的。
汉林想象着烟蒂在她手腕上烧的痛苦情形。滋滋滋,这种声音肯定是有的。而且自己也能嗅见肉烧煳的气味。而且不是烧一下,烧一下不会留下洞。肯定是一烧再烧。烧了,结了壳,把壳掰掉,再烧,又结壳又掰掉,才能烧成半个厘米深的洞。这是很残忍的。这是自残还是有人对她施虐?汉林心里生出了一抹寒意,牙龈都酸了,说:你自己烧的?你为什么要烧自己的手腕?
姑娘不在乎地回答他:好玩烧的。
史斌开始唱歌了,他的喉咙很大,而且唱着男高音。他唱《少年壮志不言愁》,一开口就把两个小姐吓了一跳,倒不是他的歌唱得好,而是一开口就犹如猛虎般吼叫。两个姑娘均目光生生地盯着他,史斌就更加起劲地唱着,底气很足的样子。汉林想这个湘西土匪真是一头公牛,假如他真是头公牛,那一定是头犁田的好牛,当然还是头骚劲冲天的公牛。这些天里,汉林感到这个湘西汉子撒尿时总是那么掷地有声,像自来水龙头打开了一般猛,想必那玩艺一定不简单。史斌唱完歌,粗鲁的形容丢下麦克风,又将那姑娘搂着,活像电影里的土匪。他大言不惭地道:喂,我们搞一下吧?
姑娘说:不行。
史斌的两只手分别抓着姑娘的两只乳房,脸凑到了姑娘的脑勺上。你说要好多钱?
姑娘迟疑了下,看汉林一眼,又把目光抛到史斌脸上,伸出两个指头。
史斌能理解两个指头的意思,与姑娘讲价道:两担太贵了,一担五,都是这个行情。他瞪一眼姑娘,干不干随便你?
姑娘转过头又觑汉林一眼,问史斌:你朋友干吗?
史斌说:那不是我和你的事情。
我们两人做这事,不好吧?姑娘拿不定注意说。
史斌说:怕什么怕?史斌的裤裆已被自己的生殖器撑得老高,他起身,一脸快活的样子对汉林一笑,把屏风搬过去,拉成一字儿遮住一边的沙发。这证明他还有一点羞耻心,不想让汉林看他和姑娘交媾。你脱裤子吧,小姐。
汉林不屑于这种苟合,心里还替他捏把汗,万一这个时候警察冲进来,倒霉的就是他史斌了。汉林听见史斌在屏风后面问姑娘说:你这里好臭,你有病吗?
姑娘说:我没病。
那你这里怎么有臭气?史斌问。
姑娘的声音:这是女人本来就有的气味。
史斌的声音从屏风里扔出来:你睡下来,快点。
汉林这时担心的是老鸨推门进来,见状而敲竹杆,或者把县里的警察叫来逮人。如今这社会什么人都不值得信任。再看身边姑娘,她一副处惊不变的表情,眼光投在荧光屏上,荧光屏上播着刚才那个姑娘点的歌曲。汉林走出门看了看,姑娘也跟了出来。汉林忙把门关上,守在门外。姑娘说想去5号,汉林怕她去通风报信,那史斌就会遭殃,就拉住了她,不让她去5号。他玩着手中的打火机,一只手伸过去搂着姑娘的腰,他倒不是要干那事,而是担心她去告密就不让她走。在深圳时,马副董曾告诉他,什么人都不要相信,男人随便干什么事都要留个心眼,免得到时候被动。此刻,这句话让他缠住了要去5号的姑娘。现在不去,他说,手搂着想溜的姑娘,姑娘挣脱不了,就站着不动。他听见门里的姑娘说:快点,早晓得你这么厉害,你给我三担钱我都不干。汉林很想推开门,走进去看史斌干那姑娘,但他的羞耻心让他迈不开这一步。他听里面的姑娘说要加钱,也兴奋了。他隔着薄薄的衬衣捏着身边姑娘的腰和屁股,阳物也下意识地翘了起来。汉林想原来自己也很贱,说:我们干一下你要多少钱?
姑娘说:我不干这种事,我要是干,我男朋友晓得了会打死我。
你有男朋友?
姑娘点点头。汉林说:你男朋友是干什么的?
他在家里养鱼,他包了一个很大的潭。
汉林听见房里的姑娘发出一连串啊啊啊的淫叫声,那淫叫声从门缝里冲出来,直接灌进了他的耳朵,他想湘西汉子是个恬不知耻的大色狼,这会儿干得那姑娘正欢。汉林瞧着眼前的姑娘,说:那你男朋友有钱么?
没有,现在还是投资阶段。姑娘说。
汉林仔细盯了姑娘一眼,发现姑娘的目光很平静,就好像夜色。汉林想这样的姑娘要是受了好的教育,一定就是另一个人了。汉林说:你男朋友对你好不好?
姑娘一笑说:好呀,他对我很好。
汉林的耳朵里塞满了女人叫床的声音,还夹着叫疼的声音。汉林想史斌真他娘的厉害。他随手抚摸着姑娘的脸蛋,说:那你怎么不帮他在家里养鱼?
姑娘任汉林抚摸脸蛋,她好像并不看重自己的脸。她回答:我们要赚些钱,然后在县城街上买一块地,建一栋房子做生意,这需要很多钱。
汉林感到钱是最可怕的魔鬼,为了钱,她必须放下一切尊严,放下自己的脸,任人抚摸。因为她要挣钱实现她和她男朋友共同规划的蓝图。要是她的男朋友晓得她为了挣钱,必须接受男人的调情和抚摸,说不定会气疯去。这都是因为缺钱,钱让她向这个或那个陌生男人靠拢,向这个或那个男人卖笑。钱使得人人鬼迷心窍,人格散失,身体也随之散失。因为身体最终也抵挡不住金钱的魔力。这就是我们喜欢的钱……
十分钟后,史斌完事了。他干得很快,因为这毕竟不是在家里与老婆干,这毕竟有些玩火的性质。史斌拉开门,脸上汗淋淋的,头发都湿了一大把。史斌说:没事了。
那个姑娘正把屏风往一边推,电视机里仍然放着歌曲。唱歌唱歌,史斌说,我来唱歌,这首歌我会唱。
但这小子再唱歌时,声音就没开先那么雄厚了。
桌子摆好了,菜端来了。四个人坐到桌前吃饭,一桌饭吃到八点多钟,一结帐居然四百多元。史斌火了,对着老板娘说:我们又没吃甲鱼,也没吃泥蛙,你心也太黑了。你这是把我们不做人剁。
老板娘说:你自己看吧,反正是这么多钱。
汉林接过帐单,一看,马蹄汁居然写着15元的价格。这比五星级宾馆的价格都贵,汉林说,这也太贵了。
老板娘走了出去,一会儿走进来两个武高武大的男人。怎么回事?一个男人粗声粗气地说,眼睛瞪一眼汉林,又瞪着史斌。
史斌粗声说:太贵了,我们哪里吃了四百元钱?
是这个价,怎么着?那个长着一脸疙瘩的男人粗声说。
汉林想假如史斌没干那种事,他们就可以吵一架。但是史斌干了那种事,如果吵架,闹到县公安局,史斌就可能倒大霉。因为你不能保证他们不把这事抖出来,一旦抖出来就不是四百元可以解决的问题。汉林付了钱,两人走出餐馆时,史斌大声骂道:他妈的,宰得太厉害了,这哪里是拿刀子,这是提斧头砍。日他娘的×。
汉林笑,想史斌这土匪倒是很心痛钱,说无所谓。
回到蓝天宾馆,史斌忙着进卫生间洗澡,他要把女人身上的气味洗掉。他洗完澡走出来,汉林对他笑,史斌盘腿坐到床上,抽着烟。两人说了气话,都是说同学时代的事。汉林感到疲劳地躺到床上,史斌也睡下了,一会儿后,汉林听见了史斌的鼾声,史斌刚才像条公狗样干那姑娘,干疲惫了,倒下不过几分钟,鼾声就从床上升起了,在这间房子里恣意飘荡。汉林看着天花板,想这个湘西土匪用完劲了,脑海里出现了史斌干那姑娘的龌龊画面,就觉得史斌比他活得率真、猛烈和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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