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水泮一诺
众人散去，大夫人拉着巫阳的手，问她今年多大，家在哪里，晚上想吃什么，巫阳都回答不上来。大夫人觉得自己有些突兀了，巫阳忙摆手，说自己今天只是有些累。大夫人表示能体谅，说明日准备些炖盅给巫阳吃，巫阳赶忙称谢。然后巫阳和九英目送大夫人在侍女的簇拥下离开院落，临走前大夫人还是有些不放心眼神示意九英看好巫阳，九英点头。
九英带着巫阳穿过重重院落向外走，巫阳跟在他身后不说话，抬头看见蓝莹莹的天，飞鸟扑棱着起起落落，药王谷灰白的瓦片上爬满了翠带一般的鸟藤，藤蔓开着淡黄色的小花竟然有几分可爱。九英背影笔直，他穿一身霜色的袍服身量颀长，窄腰束带，玉带的侧面有细长的组珮，青色玉瑗环上赤红的玛瑙珠子随他步履轻摇，走过低垂的花园门梁，暗影在他背影上撒去层层涟漪，巫阳闻到药草和阳光的味道。
走着走着，九英停了脚步。巫阳收势不及，一脑袋撞上去，九英回过身，指指前方的池甸，层层青石台阶之下有家丁撑了小船，恭敬的站在那里。
“你让我走？”
九英点点头。
巫阳眼睛眨眨，思量片刻：“我走了你怎么和你娘交代？你那个很值钱的令牌白给人了。”
九英摇头，伸手招呼家丁把船贴在岸边，示意巫阳走吧。巫阳拎起裙摆，沿着台阶下去，忽然听见有人喊：“九英你好胆魄，私放灵女，你不怕爹再让你去雪地跪到死么。”
巫阳抬头望过去，九方言之躲在月亮门后嚷叫着，他身后是垫着碎步，步履如飞赶过来的侍妾姨娘。
九英不耐烦，回手凌空折下一段藤蔓，藤蔓骤然变得笔直，倒刺狰狞翻卷，他随随便便拎在手里，对着言之的方向轻轻抛起，藤蔓骤然箭簇一般，呯，刺进言之足下的砖石之中，言之嚎叫一声，立刻扑在姨娘怀里，嘴上不干不净叫骂，两人不敢上前，扬言要回去找老爷来。
巫阳反而不肯走了，她拾级而上，直直走到这对讨厌的母子面前：“什么叫私放？我不能回我娘家报备一下？”
“花痴，哑巴也嫁，等他当楚官小相公养你啊！”姨娘见巫阳手无寸铁，挣扎起身跳着脚。
巫阳怒极反笑，她一身大红色嫁衣披散着过腰的长发，这笑得鬼魅，两母子发毛。
言之母子扭头四顾，闻到奇怪的味道，朝后方看过去，正是那日与言之私奔的小姨娘，言之自己为了活命踩踏她，导致她沉水溺弊，如今一身湿淋淋的，散发着淤泥水草的腥臭，青黄色的眼珠子直直盯着他们。
两人嗷的嚎了起来哭喊着。
目送烦人母子被鬼魂追着惨叫着跑远了，巫阳气血翻涌，忍住因灵力不济强行招魂带来的反噬，咽下呛喉咙的腥甜。这只水鬼并不是小姨娘，言之母子心里有鬼哪敢认真看。那晚小姨娘已经被阿唐偷偷救下，小姨娘命大，现在昏迷未醒，性命并无大碍了。
调整好表情，三两步走下台阶。跑到九英面前：“看不出，你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辜嘛。”
“嗯？”九英低低发出一声问询。长长睫毛垂下来，眼眸深深。
“以你的修为会不知道他们偷偷跟着？你猜准了言之藏不住话，你让我知道你放了我，你需要承担很严重的后果，我呢，欠了你一个大人情对不对？”巫阳本不想说出来，此时却偏偏忍不住要问，她问出口后又怕九英出尔反尔不放她了怎么办。
下意识撰紧了衣角，她自恃在灵山见惯了人们为求灵药趋炎附势的架势，意有所图乃人心本相之一，自己想听什么答案呢，其实他表示是或者不是，她都可以不信的。
九英低头看她，眼睛里点点滴滴的光点隐藏着摸不透的情绪，等她说完他忽然就笑了，唇角上挑，漂亮的弧线里露出一点略尖的犬齿，显得美好灵动。只有眼睛里一瞬间凝固了冰霜不错丝毫。
“你这什么表情，在生气？”巫阳见他转身要走伸手去拉他，他抬手甩了袖子，巫阳站立不稳就被这一袖子甩到水里去了。
呼哧呼哧！巫阳水性极差，哗哗啦啦哗哗啦啦扑腾着，梗着脖子好不容易扒住岸边石沿，稳住，难以置信的抬头瞪着九英。身后的船家赶紧伸过船桨来，示意她拉着，巫阳气急偏不接。
九英在巫阳落水的一刹，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诧之后又恢复平静。居高临下的退后一步，防止巫阳扒过来湿淋淋的手抓到他的衣角。
“你是不是故意推我的？看不出你如此险恶！恶毒！毒辣！辣手摧花！”巫阳够不着，就伸长胳膊指着他骂。
九英缓缓蹲下眨巴着眼睛望她，巫阳不搭理他了，用力往台阶上爬，胳膊根本无力扑腾几次都上不来。
九英看够了，伸手去托她的胳膊，巫阳转过手腕一把扣住九英脉门，顺势用全力把他往水里拉，九英踉跄，赶忙收势，连巫阳一起拉上岸来。
巫阳落汤鸡一般站在九英面前，瞧着九英没有一丝褶皱的衣襟上湿了一大片，颇有几分狼狈。
她故意拍拍手，水星四溅，无比得意，九英抿住嘴唇，佯装生气，忍住笑意。
巫阳跳上小船，硬着脊背，给了九英一个自以为挺拔的背影。船身渐离岸边，巫阳偷偷回头看九英。她刚才扣住九英手腕的时候就已经明了，九英中了蛊毒，现下勉力支撑，无法觉察言之的跟踪实属正常，明明是自己多疑，不怪他生气，巫阳有点于心不忍。
她裹紧了船上干燥暖和的大氅，抬头看广阔长天，云起风淡，她悄悄自问，巫阳啊巫阳，你决定好了吗？
(https://www.tyvxw.cc/ty33485/1491578.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