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头公子
牛历大叫，口水滴滴答答流下来，没有人听得懂它在嚎叫什么。巫阳表示无趣：“鬼市在卯时会自动闭合沉入地狱，看疯鬼真是浪费时间。”
“它想趁着鬼市出现跑回人间，可是他没有五感，鬼市只有一条路通向人间，他却永远找不到”白衣书生叹息一声。
巫阳小声嘀咕：“我们快走，别让百晓生看到我们，他太能说了。”
“哎呦，老熟人怎么不吭声就走啊！”白衣书生转过身来，白净的脸上并排长了四只眼睛，同一个频率眨巴着。
“老蜘蛛，我看你聊得兴起不好打扰啊。”巫阳腹诽当年巫山云雨的事还不是你帮传的。。。看见你就烦。
百晓生捏着兰花指，扒拉开人群跟着巫阳他们一边走一边侃侃而谈：“许久不见你，竟然还真的来鬼市了，看来我的消息一点不差啊”
“啥消息啊，我就是一时兴起来玩，你可别宣传。”巫阳松了一口气，还好百晓生只是个地妖，并不认得少司命，否则少司命逛鬼市又是个大谈资。
“不用我，鬼市今晚谈资你只排第三。”百晓生四只眼睛一个劲瞅河叔，河叔视而不见，后背却起了一票冷汗，四只眼睛同时抛媚眼真是受不了。
“据说你带着不死药来鬼市待价而沽。”
“无聊，传了这么久都还有人信。。。”
“结合前两条，你这个还真的可信呢”
“请你吃人耳糖糕，不要卖关子！”
“第二条，青丘主，帅绝三界的赤狐公子待价而沽”百晓生四只眼睛一起滴溜溜的转。小玉忍不住“哇”了一声，身边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少司命杏眉倒竖：“胡扯！他缺钱？巫阳卖了不死药，狐狸都不可能去做那。。。那楚馆小官的。。。的事情！”
少司命自己的话都要说不下去了，前方两座邻水的雕花高楼之间，一道黑色船帆若隐若现驶过，慢慢停泊下来。墨檞，烧成灰她也认得那是财大气粗的狐狸用才养护得起的鬼船。
巫阳按住要暴走的少司命：“阿唐淡定！你也有钱，你买他，钱不够我卖了不死药凑钱给你买！百晓生你快说第一是啥！”
“第一，就是九州巨富李鼠带着可召唤凶水巨兽的二负之珠待价而沽。”
巫阳闻言，瞬间愣在当场。刚才还要暴走的少司命一把拉住她，急的不知道说什么。
巫阳却轻叹一口气：“阿唐，如果是真的，我去要就是了。”
巫阳说的话轻飘飘的，乍听也没什么力度，给小玉吓得不轻，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巫阳。不辨悲喜的样子，周围的夜风都像是凝固了一样，比鬼市里冷冰冰的死气还静默，似乎巫阳下一瞬间转过身就会是恶鬼修罗面相的错觉。
还好，巫阳片刻就恢复到了熟悉的笑颜：“不管了，随便谁待价而沽呢，前面好热闹，是个赌坊吗？”
“不是赌坊，是赌鸡啦”百晓生似乎觉察到自己多嘴了，赶紧殷勤介绍。
“这是赌场的熟客九公子开的新局，赌斗鸡”百晓生兴致勃勃的说。
“斗鸡哪里新鲜了”小玉忍不住出声问
“普通品种自然不新鲜，这是场群斗，九公子大手笔。场里的是安雄、金豪、铁聚、高冠和昂尾，小姑娘你可能不知道，这五只是天下五大名种，三年前我见九公子亮了一只金豪，竟然能扑杀獒犬。如今可是五对一呦。”百晓生越说越起劲，还不时发出啧啧赞叹。
“五对一！那一只是狼吗？”小玉听得入了神
“哈哈，当然不是，是从南疆雪山上捉的雪顶兀鹫雏鸟，这种兀鹫长大会食人的。”百晓生说着，拨开挡在面前的蜥蜴脸小妖，人群中闪出一个缺口，露出斗鸡现场。小玉本来战战兢兢，往里一看却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五只雄鸡虽然颜色羽冠各有不同，都似柴狗大小，体质健壮，眸露精光，喙如鹰嘴，羽毛浅薄，肌肉丰盈，脖颈粗壮利爪虬健。五只斗鸡，正在凶狠得围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灰色毛团缠斗不休，鸡毛血珠四溅。仔细看过去，那毛团瞅准时机用钩子一般的鸟喙一口就啄出了昂尾的左眼，昂尾剧痛乱扑乱啄打乱了其他几只的阵脚。那灰色的毛团一扬脖子竟然吞下了那颗眼珠，其他几只雄鸡，只好加快进攻速度，它们也有灵性，知道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恶战。不多时，灰色毛团扯出了安雄的肠子，折断了金豪的利爪，灰色毛团因沾满了鲜血变成了暗褐色。
终于五只雄鸡四只败下阵来，灰色毛团身上可见有好几个血窟窿，虽然傲然挺立着，实际上恐怕击杀了这最后一只铁聚之后它也活不成了。
元夜看着灰色毛团被铁聚扑倒又爬起，几乎没有还击之力却死死咬住铁聚的脖子不撒嘴，小小的身躯被铁聚利爪一下一下的穿刺血都要流干了。铁聚疼红了眼，拖着灰色毛团向路边的热油摊子扑过去，元夜忽然出手，一把抓住铁聚的翅膀，生生把两只扯开，灰色毛团把铁聚脖子上的皮肉带下一大块，血迸溅到元夜的衣襟上。
“哪来的小子！知道这场局有多大么，就这么让你毁了！”群鬼赌疯了，暴怒而上，就要对元夜下杀手。
河叔振袖呼喝：“慢！”赌棍们被生生震退，立在原地干生气
“河神，您不能欺负人啊，他坏了赌局！”
“我投了五百金呢！您陪么！”
“您厉害不能不讲理！”
七嘴八舌的喋喋不休，一个尖脸吊眼梢的锦衣男子走了出来。
“阿九凑齐这些猛禽不易，河神得给个说法，不可以大欺小啊”
“这是九公子，真身是九头虫，虽然和上古凶神不能比，但九头法相便有九条性命，厉害的很，这次你的小厮惹了大事啊巫阳。”百晓生不得不出言相劝。
“什么鬼东西？”元夜抱着奄奄一息的灰色毛团挑眼看向百晓生，百晓生忽然一阵恶寒。
“九，九头虫”百晓生不知自己怎么结巴了。
“虫子也配叫九公子”不成想接话的竟是巫阳。
小玉惊诧来回看着一反常态的元夜和巫阳，这两个人从不是在言语上轻易惹事的人，今日是怎么了。
九公子怒不可遏，徒然要现出九头原身，九个蛇一样的脑袋缓缓从领口伸出来。
巫阳忽然上前一步，手心拖着小小的一个圆形玉盒，直直伸在九公子面前：“抵给你，这只快秃了的鸟留下。”
九公子看到这个玉盒忽然停止了动作，小心接过打开，微微的紫光从盒子中透出来，海水和不知名的花香溢出来。
“有紫光，带海水潮气，透明似胶。。。”九公子喃喃说道
“堕龙髓！”人群中一声惊呼之后炸开了锅的私语声嗡嗡响起。
“九头虫，虽天资极高却生而无骨，修炼妖骨的过称极其痛苦，若不在五百岁之前练成，定死在天雷劫之下，于是你不得重金够买用海玲枝做的续骨膏。在这开赌局，也是为此吧。”巫阳眉心微促，语气平淡。
九公子被戳中，握紧了这个小玉盒。
“堕龙髓可助你练成玉骨，保你五百年时天劫不死，道行不损。”巫阳说完转身就走，忽然停下来：“另外，日后若我知道你仍自称九公子，我就把你生魂招过来撕碎了，看见那边的牛厉了么，魂魄不齐，五感尽失，不得超生。”
九公子忽然膝盖一软，几乎倒地，群鬼语声鼎沸，都在议论拿得出堕龙髓的女子是谁，这东西会不会是假的。九公子用尽毕生法力逃跑，这些恶鬼反过味会不会和自己抢夺呢，赶紧溜之大吉。
“以后这是你爹爹，那个是你娘亲，你会好起来嗒～”白猿小童子瞧灰毛团子可怜，戳戳它安慰，元夜微微笑。
谁料巫阳回过身冷冷看着元夜：“不可借此说笑，我有儿子。”丝毫没有玩笑，她扬了扬手腕，手腕上黑背金腹的小巴警惕的抬起头朝这边吐了吐芯子，又爬了回去。小白猿吓得打了个激灵，元夜眸子里愠恼一闪而过，但他掩饰得很快，没事一样，捂住了怀里雏鸟的眼睛。
巫阳丢给元夜另一个小玉盒，快走几步，不管元夜是否还站在原地。
“元初老头给你的幼学之礼总共就这么两盒，你脑袋坏了么。”少司命走近低声问。
“放太久了，我又用不上，那雏鸟神骨断了，不用这个救不活的。”
“有神骨的兀鹫就算稀有，两盒堕龙髓也太得不偿失了。你不会给了九头虫真的吧？”
“小叶子一心想救，我自不会掺假。”
“我以为这么多年你已经不会发疯了，那么个来历不明的夜族人，你图什么？”少司命再次忍住要打巫阳脑袋的冲动。
“诶，我图我不知道他图我什么吧”
“不和你说了，简直胡言乱语。”少司命轻叹，放弃和她掰扯。
“我以为这么多年你已经不会发疯了，但是现在我觉得你还是会疯的，因为我都要疯了。。。”巫阳和少司命说着话忽然抬着头望着前方，越说越无力。
前方是鬼市里最华丽的建筑，黥面楚馆，据说是地狱阎罗之一的罔川王五重桑开的。五重桑生前是伽蓝殿的神木，因信者甚众与当时昏君生怨，被昏君用陨石巨斧砍了七日倒下，血雾数月不散。后来五重桑魂魄受封地狱阎罗，倒也想得开，用自己的树木躯壳造了这黥面楚馆，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楚馆外面看起来就是一个巨大的木雕鬼面，数丈高的獠牙好不狰狞，鬼面上布满了弯曲古怪的图文，这些图文是精致的栈道和窗口组成的，来来去去的人影在鬼面上影影绰绰看起来雄伟而怪异。
此时楚馆下面人潮攒动，人声鼎沸。男男女女密密麻麻的人头在庞大的鬼面下更显恐怖，但是气氛一点也不恐怖。
“赤狐公子！我带了褐土女儿红，你一定没喝过！”明明是蛇精却狂摇尾巴。
“我加钱行不行，我住马房也行，好歹让我进去阿！”一跳一丈高的兔耳小哥红着脸祈求门口的修罗守卫。
“你们别挤，谁再往前冲我吃了谁！”双面女后脑勺的脸怒吼着。
人群被推出一条缝隙，一行人被接引着走近楚馆，楚馆里的当红姑娘小馆平时都是拿鼻孔看人，钱不到位话都不多说的美人们此时竟成了带路的，众人都不曾看他们，脖子都快仰断了，死死盯着鬼目中那个紧闭的窗扉。
“哇，天哪，阿唐你看，泗水神女都进去了，啊呀云梦君呐，长得真俊秀啊！。。。竹王漪闫啊，翩翩公子有没有！”巫阳伸着脖子张望，大开眼界的样子。
“他们。。。都是来等赤戎待价而沽的。。。”少司命从牙缝里吐出一句话。
“好像是的，你看，你看！上次找你骂镇的贝姑子，这桃花妆脸都要画成猴子屁股了！。。。胡月君，会反弹琵琶的那个李树男仙！你记不记得，琼浆宴上你想请教但是中途离席的那个美男子！”巫阳越看越吃惊，这些人都是冲着赤戎来的？他们似乎拿着文牒，我和阿唐并没有这种东西。。。
巫阳正琢磨去哪里找文牒的时候，忽然阿唐扯住她：“走啊！”
“你从哪里拿的文牒？狐狸给你啦？”
“河叔敲晕了两个青丘狐狸精”
“连赤戎本家都敢抢啊！”
“我连他本人都敢抢，本家算什么！”
“话说起来，你想买他。。。？”
“话说回来，我想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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