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谁让你过来的，嗯？”阿乔垂着头不说话，林清远又问了一遍。
这次很明显问的是她怎么会从饶州跑来京城。
阿乔动了动嘴唇，又踯躅了一下，手指不自觉的绞在一起，低着头闷闷的说，“我爹。”
三个月不见，连句真话都不敢说了？刚才不是能耐得很嘛！
林清远低低的冷“呵”一声，紧盯着阿乔，接着说，“阿乔，从小到大，你但凡撒谎，就不敢看对方的眼睛，要不就是玩手指，晃腿，你确定还要在这里跟我胡说八道？”
一句一数落，语气越来越重，说道哪，视线就落到哪。
全中，阿乔惊得猛地一抬头，被他的视线一扎，又飞快的低下去。掩耳盗铃般迅速的将手背到身后去。
跟未婚夫青梅竹马就是这点不好，太知根知底了，还能不能有点小秘密了！阿乔心虚得厉害，只恨不能快点翻篇。
林清远嗖嗖的放冷气，阿乔就一心装死。
鼹鼠似的鬼丫头，以为装傻充愣就是天下太平么？林清远不用看也知道阿乔背过去的双手，那几根还带着肉窝窝的手指头一定是跟打了结似得缠在一起。
凭阿乔现在这恨不能缩成一团，当场消失的小模样，他就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猜了个七八分。
林清远一阵后怕。看着阿乔这幅缩头乌龟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既恼且怜。
恼她胆大包天，一个姑娘家单枪匹马就敢背井离乡跑到京城来。这一路上不知道能碰见多少危险，若有个万一....自己便是死上十次八次都换不回来。
又怜她这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这还是她第一次出远门，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路上也不知道被吓成了什么样，指不定半路上就后悔了!
林清远叹了口气，随便一脑补，心就软了大半。硬撑着冷脸，克制住不去把阿乔搂在怀里，再细细抚慰她的惶恐不安。
总还是要先叫她吃些教训。家里岳父、舅兄和嫂嫂还不知道这么着急呢！
“过来！”林清远还是没忍住，语气比之方才和缓了不少。但要说气消还早得很。
阿乔心里吐槽，刚刚叫我站远点，现在又叫我过去。吐槽归吐槽，若要她说出个“不”字来，她还真不敢。阿乔提着一颗心，很没骨气的挪了过去。
“我不开口，你就打算在那一直站着？”林清远对阿乔装傻的行为很不满意。
阿乔揪住林清远的一片衣角，可怜巴巴的抬头看他。“远哥哥，我错了，对不起。”这几个字说完眼眶就红了，水汽氤氲。看得出来这次不是装可怜，是真的知道错了。
林清远硬起心肠不去看她，保持镇定，问道，“错哪了？”
阿乔咬着唇，鼻头一酸，眼泪想克制也克制不住的流下来，鼻子也跟堵住了一样，抽噎着道，“我错了，我不该一个人跑出来，让你们担心。也不该，不该和别人打架，惹远哥哥生气。对不起，我就是...就是很想你了，远哥哥。”最后一句话，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剩下嘤嘤的哭泣声。
阿乔一哭，林清远剩下的那几分硬撑出来的冷心肠也化开了。听到那句“想你”，更是觉得眼睛一热。一把揽住阿乔，把她的小脑袋按在自己胸口上。这几个月，何止是她想他呢！
阿乔伏在林清远的胸口嘤嘤哭泣，眼泪很快就把林清远的前襟打湿了。阿乔有些不满林清远哄孩子似得轻拍自己，又觉得自己把人家的衣裳都哭湿了有点丢人，抹着眼泪挣开。
“哭的跟花猫似得，”林清远用拇指替她拭了泪痕，语带调侃。阿乔有点害羞，赌气不理他。
“明天我去买几本女四书回来，这几天你就先不要出去了，各抄上十遍吧！”听林清远的口气就像是通知阿乔今天晚饭吃鱼一样。
阿乔还当这样一哭事情就翻篇了呢，想着以后闯祸先流泪，认错语凝噎，没准百试百灵。心里还有几分小得意。哪知道林清远端着茶盏喂了她半杯温水之后，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阿乔识字启蒙就是林清远一手教导的，她是什么水平，林清远再清楚不过。十遍女四书，刚好够阿乔抄到殿试结束，上路回家。
阿乔木着一张脸，更想哭了。
林清远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不愿意。“往日还是我太纵着你了，你说读书无趣，我便只教你识字，挑有意思书念给你听。你嫌女四书古板教条，我也从不逼你去看。可阿乔，我看你这性子，真是要好好压一压了。你走之前，都不要想一想父兄家人吗？”
再这样下去又要送总账了，阿乔也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只是抄书，已经算轻的了。要是惹恼了远哥哥，让他见死不救，回家去没准还有一顿打。
阿乔抽了抽鼻子，轻轻晃林清远的衣袖，撒娇，“我知道了，远哥哥，我会好好抄的，你不要生气嘛。”
林清远气也气得差不多了，就让阿乔坐下，想仔细问问她路上的事。“一路上可有吃苦头？”
阿乔摇摇头，直觉告诉她这依然是个危险的话题。删繁就简，拼拼凑凑的告诉林清远自己救了人，又给人家当护卫才搭船来的京城，一路都很顺利，就是有点晕船。
林清远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下次去打听打听是哪家的人，该给人家道个谢才是。”多亏了他们路上照顾阿乔。
至于李贺，阿乔还真的不知晓他的身份，只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李贺本在路上本就隐藏了身份。无他，避祸而已。
说起来李贺的家事有些乱，他虽是世子，却并非长子。云南王有一侧妃，盛宠无双，生育长子长女。李贺的这个庶长兄是云南王亲自教养的，除了出身，文韬武略俱不输他这个世子。再加上有云南王做靠山，从来没把他这个嫡子放在眼里。饶州的那批刺客八成就是出自他的手。毕竟自己一死，他的世子之位就名正言顺了。
云南王妃阿乔也见过，清高自傲，目下无尘。本来出身名门贵族有几分傲气也是正常，可这位王妃已经不只是傲了。她嫁入云南王府时，那个侧妃已经是云南王后院里宠妾的头一份了，若是那是她就拿出手段把人收拾了，没准之后都没有庶长子什么事。
可气就可气在，她嫌云南王一屋子莺莺燕燕，脏得很。虽然没有明着嫌弃，可也从不主动邀宠，整日里不是诗词书画，就是花花草草。除了自己的院子，内务全都扔给府上的管事，也任由侧妃坐大。等到人家一气把庶长子庶长女都生出来了，娘家人信都不知道写了多少封来提点她，她这才想起来还要生个儿子。
这就导致李贺整整比他庶出兄长小了五岁有余，从小到大不知道吃了多少亏。渐渐大了立起来了，才算是能护得住母亲和妹妹。
就此次上京，都算不得什么好事，他那好兄长还拿他做筏子。
京城水深，哪有人真的是信蕙太妃想让云南王回京呢？叫个有实权的藩王儿子回京，莫不是嫌命太长吧！
不过是帝王心术，掣肘边疆藩王的权谋罢了。在京城里，像李贺这样的，说好听一点是质子，说难听一点，不过是炮灰罢了。端看云南王怎么选。
京城驿馆。
李贺安顿好了母亲和妹妹才发现阿乔已经跑了。春芽小心的捧出那五两银子的时候，李贺真是要被气笑了。
当我是什么五两银子就打发了？
狡猾的女人，祈祷莫叫小爷我找着你，不然也要知道我厉害。
“找，你亲自带人去找，翻遍京城也要给爷找出了！”李贺的贴身侍卫领命出去了，春芽吓得跟鹌鹑似得缩在一边。李贺摆摆手，把眼前这个糟心的也打发出去。
阿乔和石妙彤可以说是一战成名。她的行踪，都不用打听，第二天李贺就知道了。连带着林清远此人，和二女争一男的戏码，半个京城都知道了。
好在这件事于阿乔和林清远的影响还不算大。一则，阿乔刚来没人知道她的底细。二则，他们两人现在不过是个小人物而已，这种传言笑话的还是石家的小姐。
更兼有林清远一个穷书生拒婚宁远将军府，这是什么？风骨啊！旁人一听，除了少数酸他不知道把握机会的，余下的大多赞他不畏权贵，宁折不弯。看见没，宁可挨打都不攀这高枝儿。
文官和武官本就有些不对付，借着这事，这几日朝堂上，武将常被那些个嘴皮子厉害的挤兑得站都没地儿站。
要知道那些个清流御史，大半都是以一头磕死在金銮殿上为最高荣耀。自古以来，成功做到死谏的御史，各个都是硬骨头，不畏强权之名流芳百世，名臣录上赫赫战功。
林清远什么都还没做就在文官清流里先得了好名声。没参加殿试，就先让皇帝记住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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