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就是要叫你好看！”
话音未落，手中鞭子就先挥向了林清远身旁的石桌。
“啪”的一声脆响，大理石的桌面绽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小楼里隐约传来一片惊愕的抽气声，那些个探头探脑的一猛子就把头又缩回去了。
陶谦被几个人合力拉住，想要下去帮忙打个圆场都不行。隔了老远，都能看到那根马鞭油光发亮，定非凡品。一个姑娘尚且能用它抽裂石块，若换了个壮汉，将石桌从中劈开也不定可行。
鞭子破开凝固的空气，风夹裹着锐气扫过。林清远的面皮微不可查的抽搐了一下，站在原地却更加如松如柏般挺拔。心下叹了一口气，今日皮开肉绽只怕是在所难免。
这种没有脑子，却有人收拾烂摊子的人最是没轻没重。你若是叫她追的屁滚尿流，求爷爷告奶奶的讨饶，她还当自己是在行侠仗义，收拾宵小。可若是就这样冷眼瞧着不搭理她，她倒是要先怵了。
就当是遇见了市井泼皮罢。若要计较，没得失了风骨。
林清远缓缓闭上眼，整个人就是一尊清高自傲，宁死不屈的雕像。
“喔！陶谦，快看，又来了一个姑娘。打起来了”，拉住陶谦的人里，明显还有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石妙彤身边的小丫鬟也慌里慌张的大喊起来，林清远也感觉到了不对劲，睁开眼一看还当自己患了眼疾。
那个对着石小姐左突右闪，一把扫帚舞得虎虎生风的姑娘，背影怎么看着那么像阿乔？京城和饶州可隔着十万八七里呢！林清远使劲眨眨眼，我莫不是眼花了。
可不就是阿乔么。
她一路打听，逛园子似得溜达到了云福楼。跟掌柜的一打听远哥哥果然还住这里，小跑着就进了后堂的院子。哪里注意到了掌柜的欲言又止的神色。
阿乔兴冲冲的掀开帘布往里才迈了一步，就愣在了当场。落英缤纷，公子佳人，真是良辰美景，只差执手相望了罢。
掌柜的在她身后轻轻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啊，早说过不能脚踏两条船，就是不听。唉！
阿乔的眼睛差不多都要冒出火花来了，拳头握得死紧，发出指节嘣出嘎嘎的声响。一声冷笑之后，“林清远”三个字像是在齿间磨了又磨，嚼碎了吐出来的，
来不及委屈什么，阿乔只想上去找他说个清楚。若....只当我看错了人，回家冲爹爹哭一顿就是。
算账还没走出三步，那边石姑娘的鞭子就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出去了，离林清远恐怕不足一尺。掌柜的捂着心肝倒退了两步。
阿乔也是一惊，手上的动作比心里的弯弯绕绕快多了。随手抄起后堂门墙边靠着的大扫帚就冲上去了。
跑堂的两眼发直。那扫帚是青竹枝叶扎起来的，比两个姑娘的脸还大。这还是他亲手立在墙边，专门用来扫院子里的落叶。你们....别弄坏了，我还要用的啊！
一把扫帚叫阿乔煽起来跟大蒲扇似得，还怪好看。小楼后院围满了看热闹的。
阿乔冲到林清远跟前的时候，石姑娘被林清远不阴不阳的死样子刺激到了，恼羞成怒的又甩出了一鞭子，正冲着林清远这个人来。阿乔刚好赶得及一扫帚挡住，还用了力道将鞭锋带歪。
竹枝碎叶迸溅，青竹扫帚被生生削去了半边。
阿乔一下子更加不敢掉以轻心，被这样的鞭子打中了，之后就很难再翻盘了。
手腕一转，半边残的扫帚直冲着石妙彤的脸上杵。
哪有姑娘不爱惜脸面的。石妙彤一手盖住脸，连连后退，嫌恶得直皱眉，差点被一把破扫帚碰到脸。
阿乔哪能叫她退后，腾出手来挥鞭子。一个退，另一个就紧追不放。
石妙彤躲不开，也恼了，几个空翻，又在院墙上借力蹬了一脚，一下子窜出老远。站定喘了几口气，虎视眈眈鼓着眼睛瞪阿乔。
阿乔也丝毫不怵她，一点也不肯吃亏，凶狠的瞪了回去。
目光相接，火光四溅，一触即燃。
石妙彤还从来没有窝囊的叫别人逼得到处躲过，憋着火，一根鞭子甩得猎猎作响，朝阿乔扑过去。
阿乔也不是傻的，左跑右跳的总是离那根鞭子一尺远。一寸长一寸强，她那把扫帚倒是刚好比马鞭强些，不是照着石妙彤的脸扫，就是朝着人家的下盘打。
石妙彤手忙脚乱，气的直跳脚。手上的鞭子更加毫不留情，几个来回，差点把阿乔的扫帚削成光杆。
两人你来我往，一时还没分出高下，院子里的石桌石凳，花花草草倒是先被糟蹋得一塌糊涂。掌柜的心都在滴血。
草木翻飞，风声破裂，两个人影追逐跳跃。林清远看到了阿乔的正脸，这下连安慰自己都是错觉也不行了。这样的见面方式还真是别-开-生-面！
林清远百感交织，真是不知道该先体会一下久别重逢的喜悦，还是该先把阿乔拎出去教训一顿出出气才好。
战况越来越激烈，两人棋逢对手，几乎打到难舍难分。
林清远背着手，眯着眼睛看两个小姑娘打架，绷着脸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有背在身后的手，爆出的根根青筋，才能露出主人的些许心思。
阿乔的扫帚只剩下了竹棍，也就干脆就当棍棒使，凭着一身市井打滚的机灵，瞅准时机朝着石妙彤握鞭子的手背敲了一记。
石妙彤吃痛，鞭子也脱了手。还想再捡回来，阿乔已经先把它挑飞出去了。
武器脱了手这比输还叫石妙彤难堪。眼睛都红了，一咬牙还想冲上去同阿乔赤身肉搏。
“够了！”林清远大喝一声，“阿乔住手。”
阿乔猛不丁回头看了林清远一眼，被骇了一跳。双手背立，面无表情，薄唇却抿成了一条直线，旁人不知道，阿乔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远哥哥气的不轻啊！阿乔一秒就怂了，如芒再背，头皮发麻，连回头朝他露个笑，卖个乖的勇气都没有了。
林清远跟块冰似得，呼呼得往外冒冷气。
战场转移，石妙彤就着这个台阶下了，面子上却还是有些过不去。只能放出狠话“今天算你走运，你给我等着。”
阿乔第一次没有心情回人家的狠话，还有点想她再多留一会。不要走啊，我们再打个三天三夜如何，阿乔心中有泪哭不出来。
石妙彤一刻都不想多留，扭头就走了。小丫鬟小跑几步捡回自家小姐的鞭子才快步追上去。
出了客栈，石妙彤还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小姐，这下惨了！”小丫鬟苦着一张脸，想提醒一下小姐有关于善后的问题。
“惨什么惨，不过是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丫头。”只是石妙彤现在哪里想得到这些。脚下步子加快，恼羞成怒的对着身边的小丫鬟撒火。叫人当众下了面子，丢死人了。
小丫鬟有些冤，讷讷的不敢再开口，生怕撞到石妙彤的枪口上。
其实她想的哪里是那个和小姐掐架的野丫头，是在府里的老爷和夫人啊。
若就是教训一个不识好歹的书呆子，回去顶多禁足加上一顿骂。可这回是和旁的姑娘打起来，要是明天传出“二女争一男”的戏码，夫人和老爷那真的是要气死了。那小姐的名声也要完了!
小姐不好了，那做丫鬟的可不就是第一个挨罚，小丫鬟如丧考妣。
闯了祸的可不止石妙彤一个。
客栈里，一片狼藉之中，林清远一个眼风都没扫阿乔，径直去了掌柜处赔罪，另付了二十两银子算作赔偿。
林清远没打没骂，一气不出，阿乔反倒更心虚，小媳妇似得跟进跟出，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阿乔不说话，掌柜的也不敢再拿阿乔当猫儿看。收了银子，客客气气的就把两人送走了。
林清远也不想再站在院子里被人当猴看了。转身上楼回房，至于阿乔，他自然有把握叫她自己送上门来，再好好收拾。
阿乔愣愣的看着林清远转身上楼，别说问她什么，看都不看一眼。想到自己大老远偷偷跑出来，心里就先委屈了三分，眼眶都红了。贝齿轻咬红唇，纠结了一会，还是跟了上去。
林清远给阿乔留了门。
阿乔松了口气，这好歹说明远哥哥没有要不管她的意思。是打是骂，一下发出来总比一直悬在心上好。阿乔握握拳，鼓鼓劲就进去了。
“把门带上”，几个没义气的，探头探脑当我瞎吗，呵！
阿乔乖乖地关上房门。林清远冷清清的坐在屋里，桌子上摆了两杯茶，还冒着热气。
两杯，刚倒的，很好！远哥哥还让打算我喝茶，看来没什么大事啦。远哥哥果然还是爱我的。阿乔嘴角翘起，掩饰不住的娇羞甜蜜。
几步上前就想要去撒娇，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完美。
“站着，谁准你过来的？”林清远的语气裹挟着威严。
又一语双关，阿乔一时拿不准林清远只是叫她别动，还是在问她自己偷跑的事。心情大起大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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