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唔，水？”阿乔宿醉转醒，眯着眼喊渴，手臂慢慢支起身子，半坐半靠，拥着被子发呆，尚不知道今夕何夕。

　　什么都还没反应过来，一杯茶就端到了她嘴边，阿乔呆呆地顺着茶杯看过去，捏着茶杯的手很清瘦，指关节略有薄茧，手指纤长如玉，嗯？好像是个男人，男人？

　　阿乔皱着秀气的眉头，还在思索为什么一觉醒来身边会多出一个男人。

　　林清远见她双眼呆滞，皱着眉头，怕是还没清醒，醉酒后又难受的紧，安抚道，“乔乔醒了？可还难受，我泡了蜂蜜水解酒，喝一点？”说着，茶杯凑近阿乔的唇。

　　男人的声音温柔喑哑，很好听，阿乔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蜜水，甜甜的，阿乔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人也清醒了一点。

　　那声音…很像远哥哥，嗯？远哥哥？

　　阿乔猛的转头，杏眼圆睁，脸颊瞬间染上酡红，盯着林清远，惊慌又羞涩，“远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林清远看着阿乔瞬间炸毛的可爱模样，眼里流光溢彩，氤氲着笑意。故意凑近，用阿乔最喜欢的低音勾引她，“阿乔不记得了？在酒窖……”

　　阿乔红着脸抱着被子被他逼得缩进了拔步床的角落，远哥哥今天怎么这么反常？阿乔一边躲，还要一边想到底怎么了。“我只记得我去了酒窖，喝醉了…远哥哥不要生气，我以后再也不偷酒喝了，你饶了我吧!”

　　少女已经整个人蜷缩进了被子，大被蒙住头，就自以为天下太平，林清远眼里的笑意更加明显，如清风明月般俊朗无双。

　　心情大好，调侃起阿乔就更加没有顾及。“乔乔，这是要当缩头乌龟不成？”阿乔没有反应，继续装死。

　　“既然你不记得了，那远哥哥帮你回忆一下怎么样？”林清远说着，乘阿乔没有防备，连人带被子都搂进了怀里。“昨天晚上…阿乔喝醉了之后可是一直在占我是便宜，我奋力抵抗却不及阿乔神勇。如今我已失/身，也只好委身于你，阿乔可不能吃完了就不认账啊！”说到最后，还故意装出一副委屈的腔调。

　　阿乔羞恼到脸色涨红，终于从被子里翻身出来，气势汹汹的瞪着林清远，“胡说!我哪有做过那种事？”

　　“哦？那阿乔做过哪种事？”林清远调笑，“哦”字拉长了尾调，幻化成羽毛一般搔在阿乔的痒处。林清远眼里全是细细碎碎的星光，盛不下的温柔。

　　阿乔说不过他，终于被这个油嘴滑舌的臭书生着恼，一个扭身就把林清远摁在了床上，跨坐在他身上压住他，“讨厌，看你还胡说八道！”

　　林清远整个人被阿乔制服，自知大事不妙，也终于见好就收。戏谑的看着阿乔，目光故意慢悠悠的扫视阿乔和自己现在的姿势。阿乔总算反应过来了，脸蛋烫到能发出热气。做势要打林清远，扬起手，顿了顿，又舍不得。苦恼的“啊”了一声，又钻进了被子里。

　　林清远从散乱成一团的锦被里捞出自己的小乌龟，阿乔也顺势把脸埋进他怀里。呜…没脸见人了!

　　“现在都想起来了？”林清远的手还在抚弄着阿乔的背，像是在给某种小动物顺毛。回应他的是一声低低的“唔”，与阿乔的脸贴在一起的腹部微微颤动，□□的感觉很快传遍四肢。

　　林清远也低低的笑起来。

　　两个人的关系有进展，郑家人一眼就看出来了。饭桌上，一个眼睛里都是笑，另一个，脸都要埋进饭碗里。绵绵的情意噎得郑父饭都吃不下。清咳一声，放下碗筷，淡淡的开口公布了阿乔和林清远的娃娃亲事，其实也只是说给阿乔一个人听罢了。

　　阿乔愣了一下，又沮丧的发现自己的亲事自己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怪不得远哥哥今日敢明目张胆的戏弄自己，唔，爹爹也太可恶。但这种事情，毕竟没法抗议，而且还是自己喜欢的人，只能憋屈的应下。在众人笑意的视线下，从双颊一直红到脖子，这下脸真的是埋进碗里了。

　　说完这一桩事，郑老爹终于转移话题，把女儿的脸从碗里解救出来。“既然清远你打算参加明年的春闱，那年后就上京去吧，我联系了之前的镖局，年后他们刚好有商队上京，你跟着一起，路上也有个照应。”郑父考虑的周到，林清远纵然不舍，也只能答应。

　　阿乔与林清远的婚事一传出去，饶州城的小娘子们皆咬碎了一口银牙。暗地里啐郑家不实诚，婚事遮遮掩掩，她们都让阿乔个小蹄子给骗了。更有那不修口德的造谣郑家挟恩，逼林清远娶自家女儿，好得个举人做姑爷。只不过郑家向来正派，这种谣言也没多少人信就是了。

　　但偏那位李小姐就信了。等在林清远去书院的必经之路上迎风流泪。见到林清远竟无语凝噎，一开口就是“林郎，你受苦了!”话音未落，泪已经先滴下来。活脱脱一副痴情怨女，叫周围的路人看了好大一出戏。

　　林清远还是一头雾水，只当这姑娘叫风迷了眼，才淌出泪来。他又不认得什么李小姐，眼风一扫就径直走远了。

　　李小姐的一颗芳心碎了一地。听说后来，她伤心之下一怒将自己远嫁了出去，出嫁前还等着林清远回心转意，上了花轿才死心，扬言必叫林清远后悔。

　　大庭广众之下，这件事很快穿出了好几个版本。什么解元公当众斩断情丝，什么薄情郎君痴情小姐的，又是棒打鸳鸯劳燕分飞的。在说书人的口中那叫一个煞有其事，就连茶坊也因为这个小赚了一笔。

　　林清远当天回去就被阿乔捉住好一顿质问，这才明白原委，没想到还是挨了阿乔一顿捶，还是靠着耍赖皮（耍流氓）才将此事揭过。林清远自以为也很是委屈。

　　打打闹闹，甜甜蜜蜜，时间很快转到十一月里。酒曲巷口的大樟树萧条的落着叶子，寒风乍起，吹皱一池秋水。

　　林清远从徐家小厮手里接过两封信，一封是徐知南从漠北寄来的，另一封是徐老爷写的。

　　这几年林清远与徐知南还偶有信件往来，知道徐知南在战场立过几次功，如今已升任了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徐知南有时同他聊上阵杀敌的快意，有时是漠北的壮丽风光。单从信里，林清远几乎就能看到徐知南的奋勇杀敌的豪迈，在那片白骨堆成的土地上英勇护国。他如今已长成一个真正的男人，战场淬炼出了他坚毅的灵魂。

　　不过近几年，听说徐老爷已去了别处经商，林清远也许久未曾再联系过他。此翻…也不知所为何事。

　　林清远思索了一下，还是先打开了徐老爷的信。抽出里面的一张薄纸，那纸上写着，“此去京城切莫提及汝父”，除此之外连落款也无。

　　信纸被揉成一团，林清远眉头紧皱，薄唇抿成一条线。徐老爷想要告诉自己什么？京城的仇家在寻他？可林家已经家破人亡，他们还想怎样？

　　而徐老爷，又是怎么知道林家私事的？那件事林清远自始至终只告诉过郑父一人，连族亲也没人知晓。林清远闭了闭眼，脑海里只余下一个念头。徐老爷要么也是当年那件事的知情人，要么便是查到了什么。不过既然徐老爷出言提醒自己，那是敌是友总不算难猜。或许…是爹的故人也说不定。这也算是最好的结果。

　　林清远被这封信完全打乱了思路。自己这么多年蛰伏在饶州，看来徐老爷一直知晓，可自己却完全没有发觉，这种敌明我暗的感觉真是叫人沮丧。敌人的强大是自己目前不能想象的，而自己也实在太过弱小。看来这场秋闱必须要势在必得才行。

　　信纸在林清远手里几乎被碾碎，字迹已模糊到不可辨认。此刻，林清远面上罕见的露出了些许凌厉之色，虽面上还有些少年人的青涩模样，可也能看出成熟之后的风华。

　　稳了稳心神，林清远将那封信扔进炭盆，火苗窜高，一点一点将信纸吞噬，炽热的红字转瞬消失在灰黑的纸页上，一切皆化为虚无。

　　转而，林清远又打开了徐知南写的信。两页信纸满满当当，字迹张狂，龙飞凤舞，一如其人。徐知南开篇照常是同林清远聊漠北的局势，匈奴同本朝近几年越发势同水火，几乎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战。又穿插着聊起他在漠北的所见所感，只不过凡涉及到战争，笔下总免不了流露寂寥萧瑟之感。信的最后，徐知南又祝贺林清远考中解元，他们必有在京城相会的一日。复又调侃说，待他回京，便是阿乔姑娘在也护不住他了，必要与之讨教讨教才好!

　　林清远勾了勾唇角，早前几年，林清远同徐知南也并不特别要好，只不过这几年，两个少年信件来往，各有寂寥，又同样的勃勃壮志，情感渐渐深厚，如今说是至交好友也不为过。只是从这封信上看，徐知南应该是并不清楚徐老爷做的事情。这样也好，林清远心道，总不能日后当真反目成仇，兵戎相见。

　　林清远揉了揉额角，这些事情真是搅得人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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