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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正月初十,宜嫁娶、纳采、订盟、入宅、移徙。

  一大早,宾客还未到,郑家就开始忙忙碌碌。郑旭提前订了醉云楼的厨子来家里准备喜宴,上菜的伙计,碗碟也一应由他们来负责。轿夫、唢呐、迎亲的仪仗队都聚在郑家院子里,只等吉时一到立马出发。

  但此刻的新郎官却是急的抓耳挠腮!直到昨天夜里,郑德才接到王二郎的通风报信,说是明天迎亲郑德要是做不满三首叫王家满意的催妆诗,他们家三兄弟可是不会叫郑德进门的!

  王家只是屠户,一般市井人家迎亲是不兴什么催妆诗的,进门前可劲的说吉祥话把门喊开了就成。不过郑大郎是念过书的,王家得了一个识字的姑爷自然也要显摆一下。这下郑德就傻眼了,呔,深恨平日念书不认真,误事!

  郑大郎已经穿上一身大红喜袍,领口袖边绣满了五蝠祥云暗纹,头发被细致的拢成一个四方髻,脚上踩的是王家送来的千层底黑色长靴,他又生的魁梧健壮,一身喜袍都叫他撑起来了,无一不妥帖。把平日里的痞子气一收,也是玉树临风。

  只不过现下他暂时还逞不起新郎官的威风。喜房里,郑德手里攥着张信纸,紧皱眉头,口中念念有词,不停的走来走去。他背的催妆诗是昨晚上临时捉着林清远帮忙写的。为了以防万一,林清远一共写了五首,郑德背了半夜,一大早起来怕忘了又接着背。

  “哥哥,你倒是背下来没有?吉时都要到了”,阿乔窃窃的笑,“我还等着你带嫂子回来呢!”

  完全看不出来,郑德平日那样的一个万事不过心的人,在现下这种关键时刻竟然能紧张成这幅模样。

  郑旭看他这样来回走也看得紧张,笑骂道,“怎么就这点出息!”郑德现在除了背书也只会傻笑了。

  外头的媒人进来说吉时到了,郑德唰的抬头,眼睛亮得发光,将催妆诗往身后一扔,连跑带飞的往外冲。飞身一跃就上了高头大马,几乎忍不住立刻驱马向前。倒把旁人吓了一跳,忍不住笑起来。

  林清远今天作为男方的亲友也是要跟去迎亲的,关键时刻郑德还指望着林清远出手相救。但是等迎亲的队伍到了王家门前,众人都为新郎捏把汗。三个肩宽膀圆的彪形大汉站作一排,将大门堵得死死的,看着都叫人发怵。林清远也只能只能在心里祝他好运。

  照例是要为难一下新郎官的。新娘子是王家唯一的女孩,为显珍贵,王家大郎、二郎和三郎对郑德轮番考校,诗词歌赋是考不了的,不过从推磨盘到挑担子,从爬树到翻墙,郑德是一一试了个遍。众人一边说着喜庆话儿,一边看得哈哈大笑。

  末了,还是王大娘出来救场子,催促说吉时要到了,王家的郎君才放过郑德。郑德满头大汗,长舒了一口气,自觉麻溜的把准备好的催妆诗一气背出来,这才顺利进门接到了新娘子。

  之后的流程总算是一切顺利。郑德安排妹妹在新房里陪着新娘子,当着阿乔的面还低头与王秀秀说贴心话。阿乔捂着嘴嗤嗤的笑,大红喜烛的微光下,新娘子拘谨的坐在床沿上,红着脸,低着头,只露出一侧柔白细腻的脖颈。郑德已经完全不想出去敬酒了。

  郑家亲戚不多,闹洞房的环节自然就简单许多。郑德三言两语打发走妹妹,啪的一声就关上了门。用完就扔,冷血无情。

  门外,同样被用完就扔的还有林清远。前厅敬酒的时候,郑德笑眯眯地把林清远推出去挡酒,一众街坊邻居看到林清远这样的文质彬彬的小白脸,美色当前,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自然就不客气了,哪里还能想得起他。这个时候,郑德还能清醒的走回新房,林清远却是醉倒在院子里抱着柱子睡得正香。阿乔见了,捂着嘴轻笑,蹲在他身边悄摸摸地用手指轻轻的戳林清远的脸颊,一下一下。林清远无意识的抓住一只捣乱的胖爪子,还拿脸颊蹭了蹭。

  ~

  婚后,郑德去了县衙应征捕快,跟随老爹的脚步早出晚归。而有了女主人,郑家的生活质量也显著提升。家里有人打点着,到处都泛着热乎气。男人们不管什么时候回家,都随时能喝到热汤热水。衣服不用买成衣了,破了旧了立刻就有人缝补。最最重要的是王秀秀一手做肉菜的厨艺一下子就征服了郑家人的胃。就连阿乔平日在家也有人陪着了,长嫂如母,这下子阿乔学习关于“如何成为一代贤妻良母”此类新技能的事宜也被提上了日程。

  阿乔的厢房里,王秀秀端着放针线的小竹匾开始教小姑针线活——从最简单的缝补开始。虽然阿乔平日一掌就能劈断一根小腿粗细的木棍,但此刻对着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绣花针也只能大眼瞪小眼。

  这是王秀秀嫁到郑家后被分派到的第一项要紧任务,王秀秀心里是十分的看重的。每日准时准点必定出现在阿乔的厢房,监督阿乔的学习进度。阿乔撒娇也没有用,只能硬着头皮学下去。

  一开始阿乔对这些个小东西还有些兴趣,可是等到五根手指都被扎了个透,就难免有些窝火了。从小到大,阿乔就只在练功的时候曾受过伤,那是也是被老爹好一顿心肝肉的哄。可绣花不比练功,阿乔觉得,练功受的苦都是实打实有回报的,就好像我蹲一个时辰马步,下盘便可更稳一分。可学这些针针线线阿乔不懂,总觉得好像是故意为难女人一样!“为什么我不是男人啊?”阿乔感叹。

  纵使阿乔有心放弃,但嫂子平常总是一脸莫名其妙的鼓励欣慰,等阿乔一提起这个话头就变成了突然的惶恐难过,周而复始,阿乔总觉得自己像是在欺负她一样,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但是自己不能说,不代表别人不能说啊!阿乔觉得自己真是机智。

  一时间,郑家哪哪儿都能看见小姑娘对着手指顾影自怜,唉唉叹气,如同小白花一般可怜的身影。又时常在老爹面前献殷勤,只为找到机会将手指伸出去,努力做出一副可怜的模样。不过事实证明,女壮士是装不了小白花的。郑旭父子心中憋笑,只是作为郑家的两个大家长,面上还是要保持严肃正经,做出毫无怜惜的样子,甚至微笑着表示:现在的荷包旧了,一个月后想要一个新荷包,款式随意。

  阿乔只觉得人生灰暗。

  唯一可能和她站在同一阵线的小伙伴林清远还要准备不久之后的院试,近来长久居住在府学里,无暇对她伸出援助之手。既如此,不在沉默中爆发,也就只能在沉默中黑化了。

  等到第二天王秀秀又开始她的教学演示的时候,阿乔看着嫂嫂幽幽的叹了口气,“他运气可真好,有嫂嫂这样细致妥帖的照顾着!”

  “谁?”王秀秀一时没听懂。

  “还能有谁?哥哥啊!”阿乔睁大眼睛,努力装出一副懵懂无辜的样子。

  王秀秀愣了一下,红晕从脸颊一直泛到耳后,几乎是想立刻躲出去才好。一连好几天阿乔总是能想到招逗得嫂嫂脸红心跳,王秀秀几乎觉得阿乔该投身成个男儿才是,近来已是不敢再和小姑单独相处。

  啧…阿乔摸了摸下巴,调戏娇羞的美人什么的,果然比绣花有意思多了!

  次年三月,阿乔终于成功完成了她人生中第一条帕子的时候,林清远的生员考试也到了。

  对于这场考试,林清远已经等了两年,现下倒是丝毫不着急。

  出发前一天,阿乔兴冲冲地跑到林清远的房间。林清远正在收拾行李,见她来了,心里其实大概猜到小姑娘是来送行以及鼓励他的。面上还是笑着问“阿乔来了,有事吗?”

  阿乔刚进门时还兴冲冲的,被他一问竟有些扭扭捏捏,林清远一挑眉,觉得有些新奇。

  “远哥哥,我就是…就是,来送你这个的”阿乔伸出手,托着一个藏青色的荷包,上面还糊了一团乱七八糟,颜色古怪的绣线。

  林清远接过这个荷包,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也没看出来阿乔这送的到底是什么。皱了皱眉头,一时拿不准该说什么。

  阿乔见林清远不说话,就先有些不好意思了。“嗯…这个是…是我绣的荷包…我第一次绣呢!是喜鹊登枝,特意送给你的…远哥哥看不出来吗?”

  林清远是真的看不出来。但也不忍心说出来打击小姑娘的自信心,只好转变话题。

  “喜鹊登枝?乔乔希望我考中?”

  院试也称生员试,只有考过了院试成为生员,读书人才算正式拥有了参加科举,选调任官的机会。

  按照林清远和郑老爹最初约定,林清远如果想要迎娶阿乔,这一场考试必定是要考中才行。但这些毕竟只是两家人的约定,不是阿乔的意思。林清远突然想知道阿乔的心思…哪怕清楚阿乔目前还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她,会希望我考中吗?

  “当然是啦!这样我就既有一个读书最厉害的哥哥又有一个武功最厉害的哥哥啦!”阿乔捧着一颗少女心,显然还活在梦里。

  林清远轻轻笑了一声,“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不过显然,阿乔是没听懂的。林清远也没解释给她听。他现在的心思,还不适合说给小丫头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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