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亡命的野兽

　　他开始环望四面八方。夕阳已没落在远山的尽头。天空中，一只离群独处的孤鸿发出悲哀的鸣声，孤单的飞翔在火红的晚霞中。

　　果木林的深处好静！可是越僻静的地方，不一定就会安全。

　　根据裴东来对深林的了解，每天晚上，树林中总会有一些小动物的尖叫声，因为这些小动物白天不敢到人的世界来，它们太弱小，时常会成为猎人弓箭下的靶子。所以它们选择在晚上出来，享受在黑暗中无忧无虑的快乐。

　　还有孤狼的长嗥。如今在果木林的深处，也听不到。

　　有时候裴东来也会像孤狼一样的仰天嚎叫。

　　因为他太孤单，他才二十岁，可是他经历了太多的事，被人排挤，遭人陷害。

　　在以前，他时常会在寂静无人的深夜，独自跑到雉山老城外一座不知名的高山顶峰，大声的嚎叫，来发泄心中的苦楚。

　　可是自从他遭到了贾商银的追杀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畅快的嚎叫。因为这样的话他很可能会被那些杀手发现。上天似乎是剥夺了他最后的快乐。

　　裴东来已经预感到，这里杀机四伏。因为太静。

　　他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在敌人进攻他之前，先填饱自己的肚子。于是他卸下背上的包裹，从里面取出了干粮，大口吃了起来。他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

　　他时常会忘记吃饭，这并不是因为他被人追杀，没有心情也没有胃口吃饭。

　　这是因为他是个浪子，一个没有根的浪子。就像是水中的浮萍，风中的残叶，没有人会关心他，也没有人会温暖他，他也从来不知道该怎样照顾自己。

　　他曾经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想要靠破案立功来让人们关注他，靠近他。可是这一切在命运的捉弄下，是显得那么的脆弱无力。

　　枯叶漫天飘起，杀他的刺客终于来了。

　　他已经看见有十几个黑衣人从不同的方向向他靠拢。这些刺客拿着五花八门的兵器，有刀剑，有钩叉，有狼牙棒，有链子枪，也有巨斧。

　　他们的武功怎样，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前无退路，后有追兵。

　　于是他握紧了手里的剑，身体步伐在刹那间发生了三种变化，每一种变化，都能够和这些刺客中的其中任意一人同归于尽。

　　他就是要让这些刺客心怯。因为他已经注定是死，他也从来不在乎死，可是刺客在乎，尽管他们死亡的概率是十五比一，可是他们在那时，每个人的脚步都放慢了，甚至有的停下了。

　　裴东来用冷酷的眼神不屑的看着这些人，他认为这些人绝对杀不死他，因为他们的胆子不够大，胆子不够大的人，往往是对自己没有信心的表现。一个人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未必会赢。可是一个人对自己没有信心的话，那么他一定会输。

　　可是裴东来错了，错的足以让他致命！

　　就在这时，十五名黑衣刺客同时抛出了手中的武器。十五种不同的武器犹如龙凤炫舞般向着他袭来，他猝然翻身，可是还是没能躲过这一劫。一只利剑斜斜的****了他的肋骨。他重重的摔倒在地上，然后他强忍着伤痛，翻身而起，拔掉身上的利剑，准备再战。

　　可是这时已经有一个刺客从后面勒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拖倒在地，紧跟着一个刺客开始去夺他手中的剑，一个刺客抱住了他的肚子，还有两个刺客一人抓住了他的一条腿，令他翻身不得，还有一个刺客开始痛击他的脸??????

　　他们的武器已经不在，他们用的是最原始的杀人法子去杀裴东来。那情形，就像是十几个恶魔在撕咬一只可怜的野兽??????

　　次日，黄昏。

　　夕阳垂暮，大地渐渐黑暗，行人渐少的大街上，逐渐被笼罩上了一层水墨色。

　　元方走进了一家“悦来客栈”。

　　他奉狄仁杰之命，暗中调查贾商银。他化装成各式各样的平凡百姓，有时是一身樵夫打扮，有时候是商人，有时候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终日游走出没在雉山老城里大大小小的饭庄客店，只是为了打探一些关于贾商银的种种消息。

　　贾商银在雉山来说，是一个大人物，大人物的背后，总是免不了被人说长道短。

　　“悦来客栈”里的客人并不太多，只有三五个浪迹江湖的武夫，围着一张桌子在窃窃私语。

　　只不过恰好元方的耳朵听力超凡，那些人说的话刚好被他听见了。

　　其中一个说：“你知不知道，在江南以北边境上的一个小山村里，出现了一只僵尸，专门咬人吃人，听说两只手可以活生生的把一个人撕成两半！”

　　另一个人说：“听过江湖上各路英雄都前去那里剿灭僵尸了，可是却很少有人能活着回来。”

　　元方结了帐，步履缓慢的走出悦来客栈，只是到了大街上以后，他的步履忽然快如鬼魅，片刻时间，便消失在大街的尽头。

　　他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狄仁杰。

　　狄仁杰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认为那只“僵尸”，极有可能就是失踪了的凌威。

　　他命令元方留在这里，除了照顾邱婷以外，继续盯住贾商银的一举一动，并暗中与裴东来保持联络。

　　而他则孤身一人去了那个有僵尸出没的小山村。

　　可惜的是，这次邱婷还是没能放过他，他骑马行了三百里以后，就在一片枫林中碰到了邱婷，邱婷还冲他扮了一个“鬼脸”。

　　狄仁杰忽然发现，他对付任何人都非常有手段，可是却偏偏对付不了这个女人。

　　他最终拗不过邱婷，便带着她一起出发了。并一再叮嘱她，无论发生任何事，她都必须听从他的安排，邱婷满口答应了。

　　其实在狄仁杰看来，这只“僵尸”虽然可怕，但对于他来说，好像未必。这也正是他没有强制邱婷不许跟随的原因。

　　北风呼啸。万里飞雪。

　　银白无瑕的远山下，坐落着一个小小的村落，看上去宁静，祥和，与世无争，就像是一副展开在风雪尽头的水墨画。

　　通往这个村落的远方古道上，两个快马加鞭的背影踏雪而行，矫健的身影在风雪中若隐若现。

　　这两个人当然是狄仁杰与邱婷。

　　而他们去往的那个村落，就是传言中吃人的死尸经常出没的地方。

　　到了这个村子以后，两人才发现，这里早已死亡。

　　村子里找不到半点生机，一排排的竹篱木屋将外界旷野山峦中的厉风阻隔大半，可是这里给人的感觉，却比外面的风雪世界更加森冷。

　　有很多具身首异处的尸体。孤零零的散布在大街小巷里的各个角落，被大雪重重掩埋，遗漏在大雪外的衣角被风吹起，仿佛听得到猎猎作响的声音。

　　还有一些肮脏狼藉的头颅像是没有重心的灯笼般在风雪中翻滚，又像是仿佛地狱而来的恶魔在肆无忌惮的玩耍嬉戏。

　　——“仿佛被大雪掩埋下的尸体随时都可能猝然站起，向着活着的人扑来。”这就是当时邱婷心里的真正感觉。

　　枯燥的语言无法将这里所有阴森恐怖的画面诠释的淋漓尽致，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体会到什么是惨目忍睹的人间地狱。

　　家家户户的大门几乎全部从外面锁死，想必已经是逃离了这里。还有一些人家的大门敞开的，还有一些甚至像是被什么物体摧毁掉的，还有一些甚至没有大门的人家，于是狄仁杰与邱婷挑选了一家没有大门的走了进去。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户人家的大门竟然像是从门框上直接飞了出去，飞落在距离门框十丈外的木屋门口处。

　　屋子里的地板上有两句干冷赤裸的苍白尸体，一男一女，一夫一妻，他们两人很年轻，他们抱在一起，两双惊慌失措的眼球暴突着，脸部的肌肉扭曲，嘴张开着，牙床咬得很紧。

　　只是，这对夫妻的上半身紧紧搂抱在一起，下半身却早已散落在屋子里的各个角落，这边一条，那里一条，大片的鲜血将苍黄的木板墙壁涂抹的像是??????恶魔的标记。

　　死者的伤口绝不是刀剑斧钺之伤，倒像是一颗被怒风催断的巨木断口！

　　这是一种怎样的力量！

　　问世间有哪一种可怕的生灵可以如此残忍如此暴?虐的硬生生的将两个人的身体在瞬间用一种不知名的法子扯断？！

　　邱婷开始不停地呕吐起来??????

　　狄仁杰的眼中忽然出现了这样一幅可怕的画面。

　　一个酷似在“案尸冰窟”里见过的变异死尸，狂奔在夜深人静的街道上，忽然间听到了周边的一户人家的屋子里传来了轻微的木床颤动的声音，于是他猝然止步，然后用一种可怕的身体撞击力硬生生的将这户人家的大门撞开，当两扇飞出去的大门刚好飞落在木屋的边缘，这个怪物也恰好冲进了屋子里。

　　他没有说一句话，直接用他那双可怕的大手抱住床上的那一对恐慌至极的夫妻，像折断一根棍棒般将这对夫妇拦腰扯断！然后又把整个下半身一分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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