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三人心

　　“这里冷，披上。”贺兰庆在她头顶，呼吸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唐浅觉得自己有些醉了，明明意识那样清醒，却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这种距离的接触和举动，若是平日里的唐浅，是会不动声色避开贺兰庆这样的亲昵的。但是今晚，左手臂上仿佛在燃烧，唐浅逐渐不能控制自己。

　　贺兰庆似乎往城墙的另一个方向看了一眼，很快回过神来，嘴角荡漾起一丝笑意。

　　贺兰庆的手，此刻隔着皮裘握着唐浅的手臂，唐浅只觉得滚烫。

　　唐浅本能觉得不妙，她应该是喝多了，“我要回去睡了，贺兰。”

　　贺兰庆应了她一声，却没有放开她。男子修长的指，只是轻轻叩上了她的下巴，然后微微抬起她的脸。唐浅看见男子英气的容貌，狭长的眼睛里只有她一个人的专注。

　　唐浅动不了了。

　　就像是梦魇中那般感觉，像极了曾经那个冰崖幻境中，她被妖龙按着，无法挣扎，无法动弹的绝望感。

　　唐浅发不出声音，意识却清醒的可怕。

　　唐浅不知道这样的自己试怎么了，听见贺兰庆声音低沉暧昧，执著得让她觉得可怕。

　　“我喜欢你，唐浅。我想吻你。”

　　放开我。

　　声音发不出来，也无法动弹。视线都变得钝钝流转，感觉并不真切。

　　嘴唇上有温润的触感，却似乎在眷念那即使是浅尝辄止的温存，不愿意离开。

　　唐浅逐渐意识到，贺兰庆在吻她。

　　唐浅迟钝的感官，有一种感觉被人窥视的心虚感，她分不清这样的惊慌感觉，是否只是出自自己的害怕。

　　贺兰庆放开了她，神色依旧温柔。

　　方才被控制住的压抑感瞬间不见，唐浅后退一步，正要发作，贺兰庆的眼睛却变得忧伤，“抱歉，唐浅，我实在，太喜欢你了。我答应你，不会再违背你的意愿，这样对你。”

　　贺兰庆的温柔和忧伤，宛若一盆凉水，将唐浅从头到脚浇得狼狈。

　　她没有办法对这样的贺兰庆生气。

　　唐浅感到沮丧。

　　“我喜欢你，无论你是男子抑或是女子。我只是喜欢你这个人。你可以利用我，也可以伤害我，只要是你，无论做什么我都喜欢。”贺兰庆继续说着，“若是我助你的皇子夺得天下，你，会考虑接受我吗？”

　　一瞬沉默得可怕。

　　唐浅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贺兰庆的执念，让她难过，也让她不想再伤害与利用贺兰庆。

　　贺兰庆对她那样小心翼翼，然而，她却在可鄙地利用贺兰庆对她的心意。

　　她想说出内心的想法的时候，贺兰庆制止了她。“今晚的夜色太美，不要说出来。下次见面的时候，再答复我，你的心意。”

　　唐浅觉得，贺兰庆似乎有意无意在观察着远处，但每当她注意到的时候，贺兰庆又将目光重新放在她身上。

　　唐浅回头，看见远方城楼处的阴影，明明没有人。

　　唐浅心里乱得厉害，没有注意到贺兰庆奇怪的措辞。

　　那是仿佛要与她暂时分开的奇怪告别。

　　在姑夜铁骑驻扎云彼城外第四天的时候，梅以瑾告诉唐浅，墨无痕以不可将异族军队驻扎十三城为由，拒绝了姑夜国的支援。

　　唐浅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梅以瑾摇头，露出同样苦恼的神色。

　　“殿下执意如此，完全劝不听。甚至赶走了姑夜二王子，姑夜的军队，今天内会离开。”

　　唐浅觉得吃惊，她费了这样大的功夫才得到贺兰庆的支持，甚至利用贺兰庆对她的感情。她不明白为何墨无痕会在此时改变心意。

　　梅以瑾神色复杂地看着唐浅，似乎在思考，终究为了皇子的利益，开口说道，“安和帝姬铁心要从赵初弘处打开缺口，得到镇国公的支持。但镇国公素来不参与这些，能够说服他的机会渺茫。即使要这样做，也不该在此时与姑夜未来国王交恶。唐浅，你去劝劝殿下，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

　　唐浅在云彼城中的禁军驻地，找到了墨无痕。

　　禁军抵达云彼城后，就由龙子桐都尉训练，这么长时间，已经熟悉云中卫的许多特殊机械。墨无痕此刻也是一身戎装，神色从容，没有一点刚失去了五万铁骑支持的紧张感。

　　唐浅忽然发现，墨无痕的变化这样巨大。

　　初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是一个乖张任性的皇子，不食五谷，高高在上地颐指气使。而此刻，站在她眼前的，是一位与北境将士同吃同住，意志坚定而从容的统帅。

　　“长宁侯可是有事？”墨无痕没有看唐浅，只是这样说道。

　　龙子桐原本正在给墨无痕讲解北境以及云彼城各处的守备情况，将领特性，见到唐浅过来，停了下来。

　　唐浅莫名觉得墨无痕今日对她的态度有些奇怪，“殿下，唐谦不解，为何殿下拒绝姑夜国的支持？”

　　墨无痕这才抬头看她，神色却冷漠。

　　“长宁侯可知，这北境十三城，二十年前卷入姑夜国与我大昭的战争，是母后拼命才守护下来的。”

　　这些历史，梅以瑾告诉过唐浅。允许姑夜在十三城驻军，但是统治权还是归云中卫，也是梅以瑾与唐浅商量后认为唯一对双方都可行的方案。但这个方案，并没有得到墨无痕的首肯。

　　梅以瑾说，这是只有唐浅才能做的决策。即使背负骂名，若是为了墨无痕，她只能这样做。北境十三城让姑夜驻军容易，但若是要姑夜撤军，难上加难。但只要云彼城还在，北方的咽喉依旧在大昭的控制之中，这是唐浅的底线。

　　唐浅跪下，“殿下，唐谦知道十三城对殿下意义重大。但此时重中之重是夺回皇位，万不得已才舍弃了十三城。只要云彼城仍属大昭，北方咽喉就仍为大昭所控制。望殿下，谅解。”

　　“助我夺回皇位么……”墨无痕喃喃道，“唐谦，你对我，当真是尽心尽责啊……”

　　唐浅不明白墨无痕的话，皇子却走了过来，停在唐浅的咫尺，声音低沉，遮蔽住所有光线。

　　“那昨夜贺兰庆吻你的时候，为何你不反抗？”

　　唐浅震惊，她抬头，望进的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墨无痕看着她，逆着光，看不出表情。

　　唐浅不知道要如何解释。那个时候，她无法控制自己，所以才放任贺兰庆吻她。但是这样的理由，说出来，墨无痕不会信的吧？

　　“你会跟贺兰庆走吗，唐谦？”墨无痕并没有等唐浅的回答，继续这样问道。

　　那一瞬间，唐浅有些分不清，墨无痕所问的，是她现在是否会跟贺兰庆走，抑或是墨无痕听见了昨夜贺兰庆所说，等到墨无痕夺回皇位后，自己会接受贺兰庆的心意。

　　“唐谦对殿下忠诚，绝无二心！”唐浅几乎是喊了出来，却看见墨无痕的眼里，露出失望的神色。

　　“你对我，也只剩下忠诚了，对吗？”唐浅听见墨无痕这样说。

　　唐浅不知道要怎么辩解，但墨无痕的话太过奇怪。她是武将，是大昭臣子，是墨无痕的伴读，她对墨无痕，自然是忠诚。

　　那么，墨无痕到底在失望什么。

　　唐浅不知道，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墨无痕不再给她机会，就那样一语不发，走了出去。

　　黑匣子

　　那个狂妄的姑夜王子说，这次为了唐谦，我暂且忍了你的无礼。但是下次，我要见唐谦，官若拦我，我就宰了那官。城若挡我，我便拆了那城。墨无痕，若你拦我，我便毁了你的大昭。

　　他对唐谦的执念，竟然深到这样的程度。

　　那么唐谦，你呢？你对贺兰庆，也是这样疯狂的痴恋吗？

　　相比于贺兰庆，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只是主子，只是君王？

　　但是唐谦，这样还不够。

　　我想要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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