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姑夜往事·弥弥

　　阿芙乐尔一族，一直掌握这姑夜的神殿。

　　不只是姑夜，在最辉煌的几百年前，当长生天下灾荒肆虐，饥馑横年的时候，生活在蛮荒之地的人们是那样依赖神殿。为了祈求长生天保佑的人，从大齐，蓝陵，甚至遥远的前海，纷纷来到姑夜的北方草原，向神殿献上贡品，祈求丰年。

　　神殿信仰轮回，祈求长生，多年来一直将姑夜的王族掌握在手上，像是控制傀儡一般控制着历任国王。与此同时，用秘术操控北方白线峡谷中的妖兽，逼迫其他国家纷纷臣服。

　　直到普宁国王。

　　那位被奉为姑夜圣君的国王，厉兵秣马，不愿再被古老的宗教控制。普宁国王训练着只听从王权的武士，意图架空神殿对姑夜的控制。只是这样当然不够，那俊朗英武的国王，用所谓的真爱，迷惑了那时的神殿巫女，阿芙乐尔瑟瑟。

　　曾经高高在上地巫女，在那炽热的爱恋中，卑微到谷底。她满足爱人的一切要求，甚至将神殿双手奉上，任由普宁国王利用，当做说服姑夜国人侵吞富饶的南方国家的棋子。

　　那个愚蠢而自私的女人，甚至还不顾神殿禁令，为普宁国王诞下一个王子。那有着姑夜王族血统，与神殿巫女灵力的王子，从出生起，就被当做长生天的儿子，被期许厚望，同时被隐藏。

　　神殿代代相传一个古老而恶毒的预言，当神殿的巫女爱上姑夜王族的时候，就是姑夜即将灭亡之时。结合了二人血统的孩子，注定会给整个九州大陆带来杀戮与仇恨。

　　普宁国王并不相信这荒谬的预言，素来利用信仰而控制姑夜的瑟瑟，也不相信。

　　那个孩子，也只能被期许厚望。因为有着宏伟志向，想带领姑夜族人征服大昭肥沃土地的普宁国王，在长驱直入大昭十几个城镇后，遇到了宿命中的敌人。

　　那是大昭的皇后，封号懿德，虽然很美，但如何也比不过神殿最为美丽的巫女。前线被拉锯到了云此城，懿德皇后的远亲族人居住的地方，几百年前统治整个九州大地的燕国王族后人居住的重镇。

　　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国家，有着最为可怖的咒术，最为精密的武器。但即使是那样强大的国家，也在一夕之间，诡异地从九州大陆上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就像没有人知道神殿是如何出现的一样。

　　当实力相当的时候，战争开始拉锯，攻城之战被攻心所取代。

　　那时的普宁国王，还没有如懿德皇后一般意识到，人心，是远比任何武器，任何咒术都要恐怖的东西。

　　普宁国王时常与懿德皇后见面，然后，懿德皇后的肚子也渐渐大起来。

　　于是，普宁国王与懿德皇后有染的谣传，传到了瑟瑟的耳朵里。

　　那段时间，瑟瑟一连七天向长生天献祭，将大昭的俘虏生生剥皮。那个满手鲜血的女人，在妒忌与猜忌中，渐渐失去了清醒的神智。

　　姑夜族人是那样信奉神殿，神殿的指示被奉为神谕，能鼓舞战士进行战斗，也能瓦解战士的意志。

　　普宁意识到懿德皇后攻心的可怕后，已经无法制止瑟瑟，无法唤回曾经那个温柔可人听话的恋人。普宁只能趁军队远战久战失去战斗力前，最后尽力一搏，与大昭决一死战。

　　但那个时候的普宁和姑夜，已经是强弩之末。失去了神殿支持与信仰的姑夜族人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一败涂地。当族人被屠戮，当与前王后的孩子一个一个战死后，普宁国王意识到，他有生之年，已经无法攻下大昭，无法为族人夺来许诺的肥沃土地与安逸生活。在与仰慕自己的亲弟弟谋划下最狠毒的计谋后，普宁国王用曾经征战多年的裂金剑，隔断了自己的喉咙，完成了裂金剑铸造的最后一步——姑夜国王的血祭。

　　普宁国王的鲜血，成为最后一味药剂，平息了两国之间持续多年、生灵涂炭的战火，也终于让瑟瑟恢复了理智。

　　一切按照普宁国王所希望的那样，名义上的儿子悉数战死，弟弟称王，封号昌平，向大昭递上了降书求和，神殿也有了新的巫女。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后，瑟瑟是什么时候离开姑夜，已经没有人知道。

　　弥弥在继承神殿巫女的仪式上，听到了前任巫女对大昭皇后的长子下了毒咒，被赐死的惨剧，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将用作献祭的处子鲜血，按照仪式从头浇下。

　　真是愚蠢的女人，弥弥那个时候这样想。居然愚蠢到被所谓的感情蛊惑，失去了神殿，失去了性命，失去了尊严。

　　她不会像瑟瑟一样，不会重蹈覆辙。弥弥在见到普宁国王那个一直被藏起来的儿子，那个有着巫女血统和灵力的少年时，也是这样反复提醒自己。

　　昌平国王的王后，是蓝陵国的公主。公主诞下的第一个孩子贺兰应理所应当是姑夜唯一能够继承王位的大王子。而与曾经最爱的哥哥的孩子同时出生的二儿子，一出生就没了气息。前任普宁国王的儿子就那样理所应当顶替了昌平国王枉死的二儿子的地位，理所应当到连唯一知晓此事的几位神殿长老都不寒而栗。但那又如何，二王子再如何受昌平国王喜爱，也只能日后成为一个王爷，服从国王，侍奉国王。

　　诡异的是，从那之后，昌平国王的其他孩子，或是尚未出生就舀死腹中，或是幼年时期遇到事故，惨死在北方肆虐的妖兽爪下。

　　宛若一个诅咒，沉迷男色的昌平国王，不再有其他儿子。

　　弥弥在九岁的时候，成为神殿巫女，见到了昌平国王的两个儿子。几乎是第一眼，她就认出，那个默默站在耀眼大王子身后的二王子，有着神殿巫女的血统。

　　瑟瑟太过喜爱那个孩子，喜爱到不惜一切要保护她和普宁国王的孩子，所以，前任巫女在姑夜二王子的身上，下了最罕见的咒——“王”。

　　那是所有神殿咒术中最高级，也是最难得的咒。作咒的媒介，是传说中神殿力量来源的上古之龙的鲜血，也是所有神殿咒术的源头。在这样咒术的保护下，即使是神殿的长老，新任的巫女，都无法用任何咒术伤害到这个孩子。作为巫女，不仅是无法伤害他，甚至弥弥不能违背他的任何命令。

　　整个神殿就这样沦为那个孩子的玩具。但那位王子殿下，在王权中注定只能成为一个侍奉国王的傀儡的少年，显然不甘心只是控制神殿。

　　后来，两位王子一天天长大，那个在预言中，会带来毁灭与血火的小恶魔，终于逐渐露出了尖利的爪牙。

　　最先遭殃的，是昌平国王的大王子，贺兰应。昔日的姑夜第一勇士，九岁就能独自徒手屠戮妖兽的少年，被自己的堂弟操纵神殿囚禁后，百般□□，被夺去武器扔入豢养妖兽的地牢，然后生生被妖兽咬断了筋骨，废了武功。

　　二王子欣赏着这血淋淋的表演，在大王子快被妖兽撕裂的时候，射杀了所有妖兽。然后，用神殿禁忌的咒术，毁灭了大王子的心智，夺去了大王子的记忆。

　　那可怜的王子，没有这样死去，而是被送去了蓝陵国。只是因为二王子听说，蓝陵正在被大昭攻打，听说，快灭国了。若是如此，蓝陵一定会献上贵族子嗣作为人质。这些人，会在大昭中被折磨，其中就包括大王子被送去的燕家。

　　这个时候的二王子，易容作大王子的模样。几年后，奉命前往云彼城，协助大昭防卫。弥弥甚至想过，二王子是作茧自缚，他送走了大王子取而代之，如今却也因此要被送上前线。

　　二王子得意的笑，让弥弥意识到，一切，都在那个少年的掌控中。

　　他是故意的。

　　弥弥随军抵达云彼城后，才想起来，这是曾经燕国的国都，在长生天传说中埋藏着宝藏之地。

　　云彼城的地下书库，收藏着曾经燕国如何抵御妖兽，如何征服列国的秘密。唯一遗憾的是，这些知识宝藏，大多在年月的摧残中化作尘埃，不留一点痕迹。

　　弥弥原本以为王子会觉得沮丧，她再一次地错了。

　　她看见王子看着那大昭守将的眼神，日益狂热。

　　不过是个女扮男装的大昭人，容貌尚算得上精致，但是身材乏善可陈。

　　所以贺兰庆，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弥弥不明白。

　　“你不会得到她。”弥弥那个时候，被咒术压制，跪在地上。原本纤细美丽的十指，此时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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