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金王冠
唐浅系上碎玉剑后,帐外传来女子柔软的声音,“长宁侯,王子殿下请您赴宴。”
“我知道了。”唐浅检查完自己的身形,依旧纤弱,腰身纤细,但没有女子的其他特征,确定看不出是女子后,走出帐篷,看见是金发碧眼的女孩子,肤色被太阳晒成健康的小麦色,“请姐姐带路。”
女子看到她腰间的佩剑后,似乎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一路恭敬带唐浅进入主帐。
帐篷内,姑夜贵族环绕着中央的空地席地而坐,身前的餐桌正在被奴隶一点点摆满各类烤肉与美酒。唐浅不动声色环视,没有看见留给自己的空位,却看见了意料之外的熟人,大齐国王子白意。
白意即使在与姑夜国的贵族交谈,也从众人凝聚的目光中,看见站在门口的少年,却投以别有深意的目光。就像是埋伏已久的野兽,终于等到了猎物。
在探子的回报中,并没有提到今日大齐国与姑夜国之间有来往。唐浅对于上次相见,白意发起的对决中,自己负伤并差点诅咒发作仍然记忆犹新,不觉按住碎玉。
“唐谦,过来。”唐浅看见,正前方的主座上,贺兰庆盘腿而坐。不同于下午来见她时一身骑马装束,此时的贺兰庆身上披着黑狐皮裘,似是随意用黄金链子系着,腰间也是纯金打造的腰带,尊贵的主人身份不言而喻。
唐浅面无表情走过去,却也能明显感觉到,注意到她经过的姑爷贵族纷纷抬头,诧异而静默地看着她腰间的佩剑,然后再将她上下打量。
一时帐篷内由原本的喧嚣豪饮变得安静下来,甚至连柴禾燃烧的声音都听得见。
贺兰庆让唐浅直接坐在了他旁边。贺兰庆的桌子很长,所以唐浅即使坐过去,也不会显得拥挤。但是,那样靠近姑夜王子,以及众人看她静默而诡异的目光,让唐浅本能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
贺兰庆却像没有察觉到异样般,声音依旧是二人谈心般的随意,看着身旁白皙的少年说道,“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费心了。”唐浅表情稍微温和了一些,这样说道。“等我回云彼城的时候,碎玉就还给你。”
“碎玉已经送给你了,唐谦。”贺兰庆的语调却有了奇异地变化,念着唐浅的面名字,尾音有了些模糊,分不清是“唐谦”亦或是“唐浅”,继续说道,“这件事,我不会改变心意。”
仿佛被呼出本名的唐浅有些僵硬,此时她只身一人在姑夜国的主帐中,不好多说,只应了一声,当做答复。
贺兰庆这才转头,对着贵族们举起酒杯,打破这尴尬的沉默,“喝酒。”
帐篷内的晚宴这才继续进行,唐浅看见贺兰庆腰间也系着一把剑。形态与碎玉相似,但是剑身要更宽更长,颜色是熔岩一般的深红色。两把剑的剑鞘如出一辙,是玄铁打造。而剑鞘口上镌刻的小字,则是用姑夜文写着“裂金”。
唐浅想起曾经白意用来试探她的话,她记得白意说过,裂金和碎玉是姑夜国的至宝。
在喧嚣声中,唐浅压低声音,用只有贺兰庆能听见的声音问道,“裂金和碎玉,在你姑夜国中,有什么含义吗?”
贺兰庆刚从面前的烤乳猪上片下一盘肉,每片肉都切成厚薄适中的小块。然后,尊贵的王子在身旁跪着服侍的奴仆的诧异中,将盘子端到唐浅面前,示意唐浅尝尝。
“都是些不重要的迷信罢了,别在意。尝尝,这是我下午刚猎来的。”
唐浅用刀叉起一块,味道果然十分鲜嫩。
见贺兰庆不准备细说,唐浅也不再问。此时也不是谈借兵的好时候,于是她干脆将注意力放在眼前这顿佳肴上。贺兰庆陆续帮她切着肉,或者是倒酒,但是唐浅能感觉到,贺兰庆一直在看她。
唐浅觉得该找机会和贺兰庆谈谈的时候,坐在贺兰庆附近的一个贵族凑了过来,似乎不介意唐浅一个外邦人在这,和贺兰庆说起话。
“殿下,大齐国那些人来这已经是第四次,这次给七王爷送了一百多匹好马。”
“还是来借兵?”贺兰庆似乎漫不经心,为唐浅满上酒,一边和部下说道。
“这次换了个说法,七王爷也帮着在游说不少将领,说是共同出兵,从鼎西进入大昭,攻占安定城。”
唐浅举杯的手一顿,然后如常饮酒,并没有介入这段对话。
“要进入大昭北境啊……”贺兰庆念着,眼神幽暗不明,却看向唐浅,“大齐要我出兵攻打你的北境,唐谦,你希望我这样做吗?”
唐浅放下酒杯,侧身直视着贺兰庆,声音如常,“你会与我为敌吗,贺兰?”
贺兰庆嘴角微翘,笑意暧昧不明。
“是啊,你就是吃定了这一点啊,长宁侯……”
白意却先沉不住气,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小王不知王子殿下还邀请了大昭长宁侯,有失远迎,侯爷不会怪罪吧?”
唐浅看着不远处的大齐王子,眼睛里却一点笑意也没有,“不敢劳王子大驾。”
白意却像是想起什么,自嘲般笑了起来,“说的也是,听闻长宁侯卷入了帝位之争,涉嫌毒害先帝,已经被褫夺侯爵与北境守护了。侯爷投靠了王子殿下也好,免得落入大昭天子手中。”
唐浅皱眉,“王子很关注我大昭朝堂之事?”
白意依旧是虚伪的笑容,“没有没有。只是白某一直很仰仗大昭朝臣节气,对待友人忠诚不二。只是侯爷,似乎没有做到啊。”
贺兰庆似乎对白意的话感兴趣起来,一改连续数月对大齐王子前来拜访不闻不问的态度,“王子不妨说来听听,本王对长宁侯的事,很感兴趣。”
白意成功吸引到贺兰庆的注意力,开始按照计划,“殿下可见,长宁侯随身佩戴的,是贵国曾经属于大王子殿下的碎玉剑。”
贺兰庆配合地扫了一眼唐浅,“确实是碎玉,是曾经王兄所赠。”
“殿下,千万别被唐谦所欺骗!”白意站了起来,“大王子战死之时,只有唐谦一人。姑夜与大昭素来嫌隙,他又怎么可能真心对待大王子!一切友好的假象,都是为了得到碎玉剑。”
一时帐内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白意似乎在满意众人对他的说法的确信,继续说下准备了许久的言辞,“殿下,为报大王子之仇,应当现在就将谋害大王子的罪人唐谦□□!然后随我大齐一同发兵,从北境攻下大昭!你我大齐与姑夜,二十万大军联手,定能手刃大昭贼人,共享王冠!”
白意说到最后,语气十分激动。但是他有些诧异。向来有仇必报的姑夜国人,此刻十分安静,沉默不语,而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就像是猎手盯着猎物。
尴尬之中,有人突兀鼓起掌来。贺兰庆站了起来,在唐浅看来莫名其妙吩咐一旁侍奉的奴仆将正在烧的汤锅中的肉汤倒在了地上。然后,贺兰庆解下那条黄金腰带,丢入已经空了的汤锅中。
“王子说的计划,固然十分诱人。我姑夜十万大军从大都开拔,十日能抵达鼎南。那里的防卫薄弱,不出一个月,一定能攻下。然后,大军长驱直入,烧杀淫掠,抢夺大昭人的黄金珠宝。”黄金腰带在汤锅中逐渐失去形状,慢慢融化,姑夜国王子的蓝眼睛,都被映上金光,变成了碧色,“可是,当掠夺的大军准备将战利品运回大都的时候,就会发现,曾经的国土,已经被你大齐早已埋伏的另外十万大军所占领。趁着我军惊慌,前后夹击,一举得胜,本王说得可对?”
白意不可思议般睁大眼,他的计谋全被姑夜国王子说了出来。曾经出使大昭,他在边境附近停留多时,调查出边境每一个关卡的守卫情况。原本他来游说,装作大齐只能调动十万兵马攻打大昭,但攻下大昭北部至少要二十万骑兵,以此为理由诱骗姑夜发兵。在一齐攻略下大昭后,再消灭嚣张的姑夜。
姑夜国的王子一开始就不见他,他甚至花了重金贿赂姑夜的贵族,他们也同意帮他说服其他人。白意甚至得意了很长一段时间,觉得大齐国宰相提醒他要小心的姑夜国二王子,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幌子。他甚至能够贿赂二王子身旁的重臣,得知二王子今日要请唐谦赴宴,所以挑了这个时候挑明,意图擒获唐谦,逼迫北境守卫放弃抵抗。
白意意识到要逃跑的时候,已经太迟,被原本和和气气坐在一旁的姑夜贵族,反剪着双手跪在了地下。
“你们不能杀我!王城不能见血!”
汤锅里的黄金已经完全融化,变成冒着热气的金黄熔浆。贺兰庆端起汤锅的把手,仿佛是拎着什么轻便的物品,那样轻松走到被迫跪着的白意面前。
白意感觉到的,只有极端的恐惧。
“你要做什么!”
仰视着的姑夜国二王子,如今姑夜国的统治者,表情逆着光,更加阴鸷,却带着残忍的笑意,“为大齐王子加上金冠。”
然后,贺兰庆倾倒了手中滚烫的金属溶液,悉数浇淋在白意的头上。
白意的尖叫声,滚烫金属腐蚀皮肉的呲呲声,还有鲜活骨肉被烤熟的诡异味道,随着姑爷贵族们嗜血的欢呼声,都变得诡异而不真实起来。
死去的大齐王子倒地,头顶是逐渐冷却下来的黄金王冠。
没有一滴血洒落出来。
唐浅看见,贺兰庆就站在那样狰狞的尸首旁边,周围是姑夜人狂热的喧嚣,他的表情,嗜血而疯狂。
贺兰庆转过头来,看向唐浅。
那是猎手在盯着猎物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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