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归云彼
唐浅搭弓，接连三箭，干净利落贯穿外围三个盗贼的喉咙。然后又是三箭，重伤另外三人。唐浅拔剑，冲了上去，在背后突袭，砍伤剩下四个盗贼。
刚才还在叫嚣的十个匪徒转眼就倒地，江初雪看着眼前一身劲装但是满是泥泞的少年，动作干净没有迟疑，是很强的武者，一时愣在那。
“你没事吧？”少年说，“跟我走，此地不宜久留。”
山中多匪徒，按照刚才这几人所说，附近应该还有个山寨。此时她只身一人，没有办法久战。
惊魂未定的女子就那样任她牵着，带回了隐藏在树木中的草屋。
江初雪坐在简陋的院子里，接过少年递过来的水，喝了大半袋，才停下来喘气。
“慢点喝，这个地方，那些匪徒找不到的。”少年擦伤干净长剑上的血迹，江初雪看见那柄长剑，是宫内才会有的精钢。
心中更是疑惑了几分。
“抱歉，不能让你进屋歇息。”唐浅当作少女在看她身后紧闭的草屋，解释道，“我朋友生病了，在里面休息。”
“应该是我感谢公子出手相救，”江初雪镇定心神，声音如黄莺一般动听。
“姑娘怎会只身一人在这密林中？”唐浅问道。
本在逃亡，她不应该插手。但是看到被围攻的是那样一个柔弱美丽的女子，唐浅也不忍心。
“我家在云此城，昨夜暴雨，在回城的时候卫队被山洪冲散。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人了。”江初雪如实说道。
唐浅刚想说什么，身后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她回头，看见墨无痕站在那。
墨无痕却在看着眼前的女子，神色复杂。
江初雪看着那高大的男子，眉目十分英气，即使此时一身泥污，也掩饰不住贵气。她从未被男子这样直直地看，在云彼城，她是那样高高在上，即使偶尔出城，也都戴着面纱，不曾有男子敢这样直视她。
江初雪也红了脸，然后没有说话，只是女子初见生人的福身。
心却忽然跳得厉害。
“唐谦，你过来。”墨无痕沉默片刻，这样说着，走回房间。
“姑娘，你在这坐着先休息。”唐浅说罢，走入房中，关上门。
她该怎样和墨无痕相处？唐浅不知道。
墨无痕的表情很复杂。
他这次，隐约能记得诅咒发作的事情。在那昏暗而凌乱的片段里，他记得他抱着一个女子。
而突然出现，站在院落里的那个女子，身形又如此相似。
“昨晚发生了什么？”墨无痕直视着唐浅，这样问道。
唐浅别开眼睛，脸颊烧得厉害。
“我只记得，和一个女子……”墨无痕观察着少年别扭的表情，却当做是唐谦素来作臣子的非礼勿视，“共眠了吗？”
听见墨无痕的话，唐浅一下子就明白，墨无痕误会了女子的身份。
但唐浅却觉得，若是有这样的误会，她就能继续守护在墨无痕身边。
她不敢说出唐家的秘密，更不愿让墨无痕知道，她欺骗了他这么久。
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若是墨无痕不知道她欺骗了他，是不是她就能如以前一样，守护在他身边了呢？
一念，为日后酿成大错。
“是，殿下。”唐浅开始说谎，“殿下昨夜反噬发作，现在可好些了？”
墨无痕露出困惑的神情，“没有感觉了。”
从出生到现在，墨无痕第一次感受到，不受诅咒侵蚀，不再有那混乱而灼烧的感觉的畅快。醒来后，连背后的诅咒红痕，也都再也摸不到。
“是否是我的诅咒不再发作，所以她……才没死？”
“唐谦不知。”唐浅掩饰道，“曾经霍大夫也说，殿下身上的诅咒，有朝一日或许有好转的可能。”
墨无痕看着自己的手，神情仿佛陷入沉思。
这么多年，他终于，不会再害死人。
终于不再是一个怪物。
那么，原本墨无期所坚持父皇不可能将皇位传给他，因为他身上有这样邪恶的诅咒，就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他要将墨无期夺去的东西，都抢回来。
当日下午，就有卫队寻了过来，带走了女子。
那并不是寻常人家的护卫，而是凛凛带着森气，一支训练有素的卫队。为首的将官对女子毕恭毕敬。
而墨无痕与唐浅因为不确定对方是否是追捕自己的军队，躲了起来。
随后六日，都在云此城的地界内，没有再遇到追兵。
二人抵达云彼城外，由萧梓衡骑兵护送的安和帝姬等人已经抵达。
唐浅仿佛在萧梓衡身上看见了云霆的影子。右相萧远山在诏书案一出，就表现出了对墨无期登基的强烈支持。原本的萧梓衡，若是臣服于现任君王，将会继续一路高升。
但是他选择了带着一千禁卫军，护送墨无忧。
陆陆续续，原本在梧桐城外分开的一千多人队伍开始汇集，已经有六百多人抵达，不少将士在路途中被伏击身亡。唐浅却并不担心护卫着梅亦谨的楚陈他们。
梅亦谨知道她的秘密，所以唐浅对那个贵公子十分上心。
对岸的云彼城城墙上，除了云中卫的白色外，混杂着禁卫军的黑色铁甲。
天子的诏书已经先一步由兵部员外郎林文贤率领一千禁卫军送达，长宁侯勾结逆贼墨无痕，篡改诏书，褫夺长宁侯封号与北境守护。
此刻林文贤得意站在云彼城的城墙上，身旁跟着沉默的兵部侍郎薛若晔。
安和与萧梓衡等人已经抵达多日，却一直因为云彼城已经得知长宁侯被夺去军权而滞留城外。
“二位殿下，请稍后片刻。”唐浅说着，得到墨无痕允许后，策马上前，站在云彼城主城楼外的深深壕沟边。
她抬头，看着昔日执掌的城池，以及现在站在城墙上耀武扬威的林文贤，沉默不语。
“长宁侯，”林文贤得意地看着昔日高高在上的少年，如今也被他俯视，“不对，应该直接称你唐谦。几月不见，别来无恙？”
龙子桐也站在上面，跟在执掌皇帝新印的北境守护之印的林文贤身后，看这唐浅。
“谈谈投降的条件吧。”唐浅开口，直接切入主题。
“还是唐大少爷识时务，”林文贤笑道，“也亏了你一路押解反贼至此。交出逆贼墨无痕与墨无忧，本官会上报天子，说明唐大少爷知错就改，天子仁厚，想来会继续让大少爷镇守北境，只是这辈子，都回不了梧桐城了。”
唐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个人。
“不过唐少爷也别担心，现在唐家有林少卿，名义上倒也不至于绝了后。”
唐浅仰头，“想来林大人搞错了。本侯问的，是林大人投降的条件。”
林文贤被少年的话问得疑惑起来，“唐少爷莫不是连月奔逃，脑子糊涂了？如今你只有疲倦的一千多士兵，而云彼城里，这城门之后，陈列的可是云中卫精锐。”
“本侯的条件是，缴械不杀。”唐浅没有理会林文贤的恐吓，继续说道。
“笑话，看来你是真糊涂了。来人！让长宁侯尝尝天子的惩罚！”
只有禁卫军拔剑，云中卫在城墙上的守卫，一动不动。
龙子桐也一语不发。
林文贤恼怒起来，“龙都尉！命令你的士兵，弓箭手准备！”
龙子桐只是看着他，眼睛里是异样的神色。
云中卫看他们的神色，也十分怪异。
林文贤拔出身旁侍卫的剑，“龙都尉是听不懂吗！”
眼看剑就要砍在那个云中卫都尉身上时，薛若晔拔剑，挡住了林文贤的剑。
林文贤不过一介文官，手中的剑很快被震了出去。然后，薛若晔的剑，抵在了林文贤的喉咙。
文官吓得一下就跪了下去。
城墙上沉默得可怕，只有林文贤召唤禁卫军战斗的声音。
半晌，城下的少年终于说话，声音冷冽。
“动手。”
云中卫精兵的剑，对准了禁卫军。
唐谦，我多么希望梦中与我欢好的人是你。
那样柔软，那样温柔。
那样，只属于我一个人。
而眼前的你，强大而美丽，吸引而灼伤每一个人的目光。却让我觉得，我无法掌控你。
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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