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祸又起
唐浅不知道顾落照是什么时候开始，投靠了平康王。是去前海国战场时，亦或是，在那个大雪初霁的相府里，她粗暴拒绝顾落照，还将顾落照推上武举的时候？
唐浅原本想，有了稳定的官职，顾落照能从过去的阴霾中走出来。但是此时，她体会到自己的错误。顾落照那样不堪的声名，使他即使通过自身能力获得武举人后，依旧被同僚排挤，被上级轻视。
军中本来就是恃强凌弱，即使军纪严明如她的云中卫，也总是会有军官瞒着她低调凌虐新军的情况。她怎么就忘了呢，还将顾落照，逼上了这样的绝路，导致走投无路的顾落照，被平康王看上，陷害唐浅与前海国通敌，甚至参与了此次的逼宫。
唐浅唯一能做的，是长跪在皇帝陛下面前，请求赦免顾飞琼和姑母唐颜玉。
谋逆之罪，株连九族。
长宁侯和相府在此次的万和宫之围中立下汗马功劳，自然不会被牵连。但无依无靠的唐颜玉母女，却按律要被发配为奴。
疲惫的景帝准许了唐浅的求情。
但顾飞琼还是指责她，指责她造成了顾落照的堕落和死亡。
唐浅忘不了，原本美丽高贵的表妹，哭得梨花带雨，眼睛里却是浓郁的恨意。
……唐谦！终有一日，我会让你后悔你的所作所为！你害死了哥哥，你是凶手……
唐浅感到疲惫，一回到几乎是寂静的长宁侯府，就直接躺了下来。
景帝和百官已经回到梧桐城，侯府外是腥风血雨的整肃。
昔日宠妃如燕若梦贵妃，被大理寺少卿的弟弟燕浮生揭发参与平康王谋反，提供银两与联络蓝陵国佣兵，也被打入冷宫，赐三尺白绫。
在权力面前，在生死面前，昔日再疼爱的宠妃，此刻也被弃之如履。
皇帝此刻有多残忍，内心就有多惶恐。
但处死了爱妃的景帝，也因此大病一场。
五日前一回到梧桐城，大理寺就上书了墨无涯勾结长生邪教侵吞赈灾银两、招募佣兵的证据。恰时出现的证据，若是早十多天被证实，或许，就能避免万和宫那一场生灵涂炭的血战。
但是从来都没有如果。
唐浅只睡了三个时辰，就被敲门声吵醒。
侯府规矩，任何人不得进入长宁侯房间，除了已经离去的弥弥。
只有弥弥能接近唐浅，也只有弥弥能接触到唐浅的所有物，包括唐浅的私印。
脑子混乱得厉害，唐浅不知自己为何忽然会有这个念头。
“侯爷！”门外依旧在敲门，声音里却明显有焦躁的感觉。
居然像极了当时禁卫军奉命来找她，说着平康王谋反时。
唐浅惊坐起，“何事”
“镇陵王！镇陵王反了！”
连报信的措辞都出奇一致，唐浅此刻，甚至没有仔细拒绝侯府卫兵报信的内容，只是觉得，十分讽刺。
依旧在榻上坐了一会儿，唐浅理清思绪。
她确实没有听错，镇陵王云霆谋反。
但是唐浅想不明白，为何会是这个时候。
她能感觉到云霆对于朝廷的不满，但是再如何怨怼，也没有到谋反的地步。云霆率领五万苍山卫前来救驾的时候，有和唐浅打过一次照面，那个时候，还一切正常。
唐浅甚至怀疑，是云霆被忌惮他的朝廷诬陷了，要捏造镇陵王不轨证据，削云霆兵权。直到她换上甲胄，随前来报信的禁卫军一起策马，登上梧桐城的城墙，看见城外苍山卫已经摒弃了大昭的旗帜，只立着“云”字的旌旗，黑压压一片时，唐浅才清醒过来。
不同于此前朝堂一直揣测一直忌惮有朝一日镇远大将军或是镇陵王会功高盖主，恃宠而骄而谋反，眼前密密麻麻的五万苍山卫，刚经历过前海国的海战，和万和宫战火的洗礼，将剑锋，对准了梧桐城。
梧桐城中有三万巡防卫，但禁卫军元气大伤，只剩下一万多能用。上官老将军年迈，已经无法再战。而大昭刚经历平康王谋反，能用的将领包括唐浅都负伤而无法再战，此时根本无力对抗。只能凭借城高壕深，暂时抵抗云霆的叛军。
但唐浅想不明白，为何云霆会在这个时候谋反。
“侯爷，三皇子与崇光殿下请您即刻去主城楼。”见长宁侯久久伫立在城墙上，看着地下乌云般密布的叛军没有言语，奉旨前来带长宁侯的禁卫军，忍不住提醒。
景帝从万和宫回来后就因劳累过度而卧床，原本这几日的宫中事务都由两位皇子统筹，包括此时的兵临城下。
唐浅随禁卫军官到达城墙上的城楼时，见到了两位皇子，以及安和帝姬。
“你来了，唐谦。”墨无痕唤着她，神色是和唐浅一样的疲惫。
崇光皇子纵马，六日往返，说服镇陵王发兵救驾，又接连多日操劳，此刻自然力不从心。
墨无期露出终于松一口气的神情，“长宁侯你终于来了。”
安和帝姬墨无忧却没有说话，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唐浅。
“微臣见过三位殿下。”唐浅简短地打招呼。
“看见城外的叛军了吗，唐谦。”墨无痕说道，“大昭存亡，危在旦夕。”
唐浅依旧是疑惑不解的表情。她接连几日忙于料理禁卫军和云中卫后事，没有去景帝身边当值，所以并不知道这几日朝堂中发生了什么，导致此刻云霆发兵。
“不知镇陵王为何发兵？”
墨无痕和墨无忧都沉默着，直到三皇子墨无期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镇陵王妃在镇陵王发兵救驾的时候失踪了。镇陵王一口咬定是安和派人抓了镇陵王妃，所以……”
“本宫没有！”一直沉默的墨无忧开了口，声音却镇静许多，甚至让唐浅觉得，三皇子更加懦弱。“不过是云霆逆贼谋反的理由罢了。”
唐浅看了一眼墨无痕，得到墨无痕的肯定。
唐浅将心中的疑惑压了下来。
她信任墨无痕。若是墨无痕也说，安和帝姬没有对镇陵王妃不利，她就相信安和帝姬的清白。
纵使有那样多的疑惑，以唐浅对云霆的了解，云霆并不是会用挚爱妻子编造谎言之人。
“三位殿下，以城中守备兵力和战斗力，不宜与镇陵王决战。”唐浅实话实说，“梧桐城附近，并无能对抗如今苍山卫的军队。”
唐浅忽而有些明白，为何曾经父亲如此忌惮云霆。
“父皇下令，死战。”墨无痕说，神色也有些苦恼。
那些在万和宫中唯唯诺诺的朝臣，在回到有几万军队的梧桐城中，忽而又有了底气，拿出大昭对待叛徒的强硬手段。朝中众臣，以萧远山丞相为首，力主正面对抗反贼。于是，萧梓衡被受命平乱大将军，带领三万都城巡防卫和一万禁军，准备迎战。
数日前若是平康王叛乱成功称帝，朝中大臣仍旧会被重用。但此时若是白衣出身的云霆称帝，整个梧桐城，将面临一场腥风血雨。
唐浅本能感到一丝不妥。
以萧梓衡在前海的表现，剿灭匪徒或许能大获全胜。但对手，是身经百战的军神云霆，萧梓衡那拘泥于教条和形式主义的战法，完全派不上用场。
但天子的决心不可违背，即使墨无痕多次上书，也无法阻止景帝的心意。
帝国的三位殿下和唐浅一直在城墙上督战，看到了唐浅分析中的溃败。
无论是军纪，还是将领阵法，大昭都没有一丝胜算。
这个时候，朝堂上才惊慌起来，主战和主和的两种意见开始分化。
“再这样下去，你会被派出去，顶替萧梓衡，与云霆决战。”墨无痕说。
唐浅没有看身边的皇子，只是专注于眼前暂时因为入夜而停火的战场。“微臣本意，不愿与云霆决战。”但若是真到了那种情景，唐浅身为大昭臣子，没有抗旨不遵的理由。
墨无痕神色复杂，“云霆应该也是此意。”
“殿下？”唐浅不解。
“你知道吗，唐浅，那一日本宫前去离宫，云霆一开始如何也不相信本宫是奉旨。直到，”墨无痕忽而俯下身来，观察着唐浅的表情，“他读了你的亲笔信。”
唐浅不知道墨无痕的意思，但是那样近的距离，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唐浅向下看，避开与墨无痕直视。
她不懂墨无痕此时的语气。不像是怀疑她参与了云霆的叛乱，但她读不懂。
“镇陵王看到你的求救后，决定立刻发兵。”墨无痕滚烫得指，抬起了唐浅的下巴，逼迫唐浅直视他。
那么，为什么非得是你呢，唐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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