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败者寇

　　唐浅已经派人将万和宫附近的树木砍掉一部分。但时间和人力所限，她并不能砍掉所有树木。只能将树木分为许多个片区，砍掉每个片区边缘界限的树木。

　　所以，普通人都能看出长宁侯的意图。利用有限的兵力布阵，即使墨无涯派人从树林中接近，在经过每个分区的时候，也会暴露出来。

　　所以，墨无涯选择了夜袭。

　　万和宫里，弓箭手已经准备好。

　　墨无涯看着远处自己的部队，正摸黑从树林里逼近万和宫。今晚乌云蔽月，正是夜袭的好时机。

　　墨无涯在这寂静的夜里，却听见树林里，铃声大作。

　　随即，是万和宫宫墙上已经布置好的弓箭齐发。

　　刘少卿看着眼前专注看着有异动的树林的少年，手中满是冷汗。

　　同一个阵营，他自然知道长宁侯的布置。树林中被砍开的通道只是表面上，而真正用于防备偷袭的，是林中系着铃铛的绳子。

　　夜色下偷袭，固然能够遮蔽宫墙上窥视的视线，也让不敢点亮火把的敌军，看不见林中的绳索。于是，夜袭的小股部队无意触碰到绳子，铃声大作。宫墙上的云中卫，也知晓了敌军的位置，立刻用□□反击。

　　云中卫的□□很特别，似乎是经过特别改造，能够多箭连发，射程远，杀伤力强，甚至能穿透树木，直接将试图藏身在树木后的敌军射中。而那区区两百云中卫，仅凭声音，就能迅速压制想趁着夜色偷袭敌人，箭无虚发，宛若一台精密的仪器，让人胆寒。

　　长宁侯用兵，真是诡道。

　　刘少卿庆幸自己和唐谦是同一方。

　　“总算是击退了。”刘少卿长舒一口气。

　　“这只是试探。”少年侯爷这样说，声音没有一丝放松警惕的意思，“明日，才是苦战的开始。刘副统领不如先去休息。”

　　“你才是需要休息的那个人，唐谦。”刘少卿顾不得少年更高的侯爵之位，用着平日里在唐刘两家子侄交往才会用的直呼姓名的亲密。

　　唐浅苦笑，现在去休息，会遇到林子澈的。

　　她原本最亲密的弟弟，在时隔多年的再次相见后，很排斥她。

　　唐浅不愿看林子澈难过和生气，所以，选择不见林子澈，来避免这些冲突。

　　“我睡不着。你不必担心我。在北境，妖潮袭来的时候，五六天连续守卫也是有的。虽然不能睡，但我知道怎么在适当的时候闭眼休息。”唐浅说，“但是你不同。你没有实战经验。”大敌当前，唐浅也不顾上语言的委婉，“你若是累垮了，这三千禁军我可使唤不动。”

　　唐浅回梧桐城毕竟时间短，虽然她有禁卫军副统领的虚职，但论在禁卫军中的威望，无论如何也比在禁卫军中任职多年的刘少卿。

　　终于劝刘少卿回去休息，唐浅和楚陈等人在宫墙上，守天明，迎来了墨无涯第三次进攻。

　　战斗持续了两天。

　　曾经的羽林卫的血染红了万和宫前的每一寸土地。云中卫的弓箭已经快消耗完的时候，叛军开始登墙。

　　“刘副统领，宫墙交给你了。我带人出去后，立刻关上宫门。”唐浅拔剑，号召仅存的一百五十云中卫和另外的三百禁卫军，“随本侯杀出去！”

　　守卫进行到这种程度，已经是极限。

　　敌军目前差不多还有八千，禁卫军不过一千五百多战斗力还能使用。唐浅知道，按照这种消耗，宫墙被攻破是迟早的事。

　　能拖延一会的，只有她杀出去，攻其不备，鼓舞士气。

　　用这种几乎是自尽的战法。

　　“誓死追随侯爷！”云中卫的呼声震天。

　　唐浅上马，最为信任的十三卫跟随在身边，正准备打开宫门冲出去。大殿却有人走出来，叫住了她。

　　“唐浅！”在兵器搏击和厮杀声中，林子澈唤着她的名字，也没人听出发音的微妙。

　　唐浅勒住马，回头看着少年，不知如何开口。

　　“活着回来！”林子澈这样说道。

　　少年站在台阶上，一袭白衣在战火中被风卷得噼啪作响。

　　那是唐浅千次百次希望听到林子澈的这句话，只是在此情此景之下，在她的性命随侍宛若风中烛火般熄灭的时候。

　　唐浅笑起来，笑容清澈而明亮。

　　“我答应你，弟弟。”

　　然后纵马，不再回头。

　　敌军并没有料到在这样危机关头，长宁侯会带人杀出来。

　　面对八千多已经杀红了眼睛的敌军，云中卫白色的甲胄，宛若误入狮群的兔子。

　　但即使只有区区四百五十人，硬是消耗了三千多佣兵。

　　在训练有素并视死如归的云中卫前，背负反贼罪名的羽林卫和只是为了名利而来的雇佣兵反而处在劣势。

　　人心乱了，混战中，居然处了下风。

　　直到亲自上场督军的墨无涯喊出，“云中卫只有几百人！给本王杀！”之后，叛军才稳住心神。

　　唐浅舞剑，不断斩杀面前的叛军。

　　但那不是碎玉，所以她用起来略为吃力。

　　十三卫护卫在她身旁，不断杀出血路。

　　然后，战马被众多敌军使用绊马索跌倒。唐浅坠地，避开随之而来的刀斧。楚陈依旧护卫在她身旁，但无奈敌军众多，即将撑不下去。

　　唐浅唤着墨无痕的名字。

　　两只白色妖兽，加入了战争。

　　那是两只一人多高，宛若白狼般的妖兽。在长宁侯堕马的一瞬间，从旁边的山林中窜了出来。动作快如闪电，硬是在叛军阵中，杀出一条血路。

　　不是曾经在王城中被锁链束缚的白狼，眼前席卷着腥风的，是北境最为可怖的妖兽。

　　云中卫和杀出去的禁卫军几乎全部覆没，但也缓解了宫墙上的围困。

　　部队主力都放在了围攻长宁侯身上，刘少卿有时间重新组织宫墙的防卫。

　　山鬼小左和小右，已经被人类的鲜血染红，此刻化作修罗，让战场上的所有人，都想起了曾经一度妖兽肆虐北境，如入无人之境的恐惧。

　　更为可怕的是，青色甲胄的骑兵，冲入战场，冲散了墨无涯的军队。

　　大惊中，甚至来不及呼唤亲兵护卫，墨无涯看见了他有生以来，最可怕的一双眼睛。

　　那是云霆。

　　整整三天，唐浅才掩埋完云中卫兄弟的尸体。

　　曾经得胜归来的两百云中卫，在那四日暗无天日的厮杀中，只剩下一百多人。楚陈他们也因为保护她而重伤。

　　杀出去的三百禁卫军更加惨烈，只剩下五十人，几乎都是重伤。刘少卿也被暗箭伤了手臂，卧床在刘府，整个刘府都气氛凝重，夫人们纷纷前去照顾探望。

　　所以，只是轻伤的长宁侯，便承担起安置战后伤员和清点处理尸体的责任。一连多日在城外奔波，长宁侯也是数日内第一次回长宁侯府歇息。

　　唐浅觉得很沉重。昔日在北境，面对更为可怖的妖兽，都很少有这样惨烈的伤亡。而这次万和宫之战，她面对的，是昔日的羽林卫，是和她一样脆弱的人们。

　　云霆的苍山卫抵达万和宫参战后，局势瞬间逆转，变成屠杀。

　　训练有素且在前海国战役中被磨练出来的五万苍山卫，对墨无涯的兵马进行了完全的碾压。镇陵王甚至没有给敌军投降的机会，谋反者，一律斩。

　　包括墨无涯，和他身边的顾落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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