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入宫
但我在入宫前一日还是见识到了杨妃的所谓骄纵。
曾肃燎上朝未归,我在院子里树荫下看婉童泡茶。杨妃领着一班下人踏进门来:“兴致不错啊,到有些主子的气派!”她着一身粉色衫裙,飞天髻下一张小脸精巧漂亮,浑身散发着一份张扬的美丽。
我站了起来,正想想对她行礼,却一把被先一步行礼的纤纤拉住:“夫人!”我掰开她的手,终是行了礼,无论如何,我对着当朝四王的侧妃总该行下礼的,这于我们在曾肃燎身边的身份无关,只是一种礼节而已。
她颇为高傲地受了,冷笑道:“还是主子比丫鬟知道进退。”她的贴身丫鬟扶着她走过来在我刚刚坐的凳子上坐下,冲我道;“还不给杨妃娘娘倒杯茶。”
我几乎都要笑出来,斯干却是抢先一步护在我身前:“我看谁敢喝!”杨妃身边的几个个小厮无奈也近前一步,双方对峙起来,但明显的,斯干和苏弋的气势把他们压得都不敢直视。那个丫鬟白了脸色,似乎也看出来自己这方并不讨好,正不知如何收场,杨妃摆摆手道:“云儿,别让人妄议本妃不会管教下人。”
“你是通州来的?”杨妃问我,显然,她并不知我的确切来历。
“是。”我轻轻点了下头。
“在通州住哪里?”她又问。
“与夫人何干?”我很不喜欢这种正室盘问小妾的感觉,虽然她也只是一个侧妃,所以回答的口气也不善。
“呵,好!”她上下打量我一番,“看不出来,倒有些脾气。我告诉你,你别以为四爷把你带进王府又单独给你间院子就是给你怎样了,府里你这种无名无份的女人我见多了。”她的脸上显出明显的轻视之意,我却在她眼底看到几分底气不足的样子。“有孩子也不算什么,子嗣金贵,女人却不算什么。”她末了又加了一句。
“那你是不是个女人?”所有人的人都吃了一惊,把目光移向院子门口,不知何时,曾肃燎和顾振成已然站在那里。
“四爷…”杨妃赶忙站了起来行礼,声音已有些不自主的颤抖。
曾肃燎踏进院门,抬手免了婉童等人的礼,冷冷道:“你这个女人也不算什么?”除了杨妃,她身边的一干人等已经悄声跪了下去,不敢抬头。
“四爷…我…”杨妃的张扬,她的骄纵已全然不知去向,她惶恐的望着曾肃燎,既焦急又不明就里,想来平日里曾肃燎对她也不至于如此冷峻。我却是第二次见了,上次在通州宅子里对那两个侍妾也是一般模样。是因为我在场的关系吗?何必呢?都是他的妻妾,他的女人啊。
“你们这群下人终日里不知好好服侍主子,劝良避莠,只会聚众起哄吗?”他对着下人说话的语调不高,却让下人们怕的不停磕头,嘴里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我实在不爱看这幅情景,转身回房。
这里的一切,明日就与我无关了。
宣羲五十五年五月初二,是我进宫御前当差的日子。从昨天半夜开始就下着雨,上午纤纤帮我撑着伞,送我出门,曾肃燎和聿儿我都没有瞧见,也没去叫,大家仿佛有种默契般,只是和婉童等人道一句珍重便匆匆上了宫里的马车。如果我当时回头往高处看的话,或许能够看见雨幕中那座阁楼的窗前有一道人影。
那是我只想,不见不说最好。只怕见了便要和这老天一般,淅淅沥沥地没完没了。
当马车在朱红的宫门前接受侍卫检查时,与我前两次进宫时的心情再不相同,仿佛这天地雨幕把我和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了起来,隐隐的觉得,这一进宫,便真是一如宫门深四海了。
来接我的罗小多公公和我差不多年纪,个子不高,看上去很机灵。扶我下车后撑着伞把我送到檐下,我塞给他一锭银子,眉开眼笑地接了,对我更加客气。
“曹公公说了,先让我带您去住的地方,您慢着点儿。”
“我有件事想请教罗公公,不知具体给我安排的是什么差事?”御前的事分的很细,我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来作甚么的。
“呦,这我可不知道。曹公公也没吩咐我。姑娘您叫我小多就成,您不用担心,先歇着,有什么我也定会帮衬着您的。”听他口气似乎真的不知道,于是我也只能先谢了。心里却是更加的没底,于宫女而言,能在御前侍奉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御前的人一般都是调教良久,心灵手巧的。我这么个“生手”真是要去御前吗?
“姑娘,到了,您以后就住这里。”我随他进了屋,桌椅,橱柜等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张与湖心岛上的极像的上好楠木梳妆台。屋子许是很久未住人了,有股子灰尘味儿,但打扫的很干净。里面只有一张床,显然这是我一个人的房间。
“这里真的是我住的?”这样的条件让我有些不确定。
罗小多一脸的恭维:“可不是。就您一人。这里离万岁爷的乾清宫最近了。”确实,站在院内廊子上就能望见乾清宫的殿檐。
“咦?”一个宫女模样的女子走了进来,“这里安排人了?”见到我们,问道:“小多,这位妹妹是…?”
罗小多见了她,笑道:“梅晔姐姐,您怎么有空过来了?这是新来的女官李鸢姑娘,曹公公安排住这儿的。”又朝我介绍道:“这位是咏璍宫璍妃娘娘身边的梅晔姑娘。”
我朝她点了点头,她也回了礼,很快打量我一番就收回目光转而对罗小多道:“璍妃娘娘差我过来寻你呢,上次托你找人裱的那幅莲花图可裱好了?”
“呦!”罗小多一拍脑袋,“早找师傅裱好了,忘记送过去了,该死该死…李姑娘您先歇着,一会儿曹公公会派人过来的。”
我百无聊赖的坐在屋里,看着屋外雨幕中重重宫殿,心里比我刚醒来那晚更加的茫然,我完全不知道皇帝的用意,更看不到未来的方向,真如一叶扁舟入了无垠大海,四面苍天接海,不知何去何从,还要担心未知的风浪……
正想的悲凉,却见一个孩子在我面前嘻嘻笑,“你是谁?像个呆子一样想什么呢?”确是想呆了,连他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这孩子约莫七八岁,皮肤白嫩,眼睛清澈有神,和聿儿倒有几分相像,我觉得亲切,正想捏捏他的小脸,忽然注意到他一身皇子打扮,我可是特意研究过宫里一众人的服饰品级的,正想着要不要行礼,听见一个女声由远及近,“啓皇子,啓皇子…你在哪呢?”应该是因为离皇帝的乾清宫很近,她不敢喊得大声,压抑的喊声里还带着颤音,看来这位啓皇子可把她吓得够呛。
我正想站起来出去看看,那位小皇子确是拉住我的衣裳,命令道:“不许你告诉她我在这!”他的眼神竟透着几分凌厉,口气不容反抗般,到底是皇宫里的孩子。
我听着并还没有人走过来,便坐下来吧他拉到面前:“你为什么要躲着她?”
他的小嘴一撇:“她们最烦人了,不让我这样不许我那样,我只是想见见父皇,她们也不许,我都一个多月没见着父皇了。”
我的心里有些触动,却也只能暂时压下,故意对他言道:“既然你这么讨厌她们,那就杀了她们好了。”
这位啓皇子听见我这么说,很惊异地看着我,半晌才道:“你怎么可以…我并未说要她们死。”
我满意地点点头,道:“可是你这样乱跑,被你父皇或是别的什么人发现,你没有事,她们不死却也要去半条命的。”我歪着头看了他一会才继续说,“你应该知道,没有宣召这里是不可以来的。”
他低下了头,有些无措的玩着手,“我只是太想见父皇…”忽然又抬头问我,“真的会杀了绫渤吗?”
我估摸着绫渤就是刚刚那个声音的主人,很认真的点点头:“如果你还不出去找她的话,啓皇子,你该比我清楚皇宫的规矩吧?”
谁知他也严肃地点点头:“母妃说,皇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了。”我愕然,刚最后一句我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这个小皇子竟能体会到他母妃的话。
当我们找到那个叫绫渤的宫女时,她和几个宫女正焦急地四处寻找,看到我身边的啓皇子才大大松了口气,忽而又警觉地看着我,见我一直只是微笑并没有其他可疑举动,便好似明白我的确是好意送啓皇子来,众人对我千恩万谢。
绫渤看看我又看看我身后那开着门的屋子,脸有异色,在我表明是新来的宫女时更加明显了。于是轮到我疑惑了,却也不好多问。
待回到我住的房间时,曹有全正从里面急急地出来,见我一怔,“姑娘你去哪了?快着点,衣服送来了,皇上着你马上去伺候午膳呢!”他竟然亲自来了。
“这么急?”难道乾清宫人手这么紧?我还什么都没学呢,就这样冒冒失失地跑到皇帝身边伺候?
曹有全听我这么无理的一问却也不恼,只是催我快换了衣服跟他走。
我见他这么好说话,又亲自送了衣物过来,便大着胆子继续问:“曹公公,不是应该先学规矩吗?”我接了衣服往里走,只听曹有全在外面道:“这是万岁爷的旨意,姑娘多留点心吧。”
我换上三级女官婉人的衣饰,发现正合身,好在进宫时梳的就是宫女的罗苏髻,此刻也不需要花多少时间装扮,再戴上正面刻有“乾清宫”,背后是“婉人”二字的玉制腰牌,正式成为这偌大皇宫中的一员,小心翼翼地跟着曹有全,向着皇帝的乾清宫走去。
一路上见着往来的各色太监宫女,许是见我跟在总管曹有全的后面,给曹有全行礼的时候都会多看我几眼,遇着比我品级低的,还冲我行礼,当然,我对于高品级的太监宫女,也一一行礼,这一路行来几乎只是关心遇到的人的服装和腰牌,心里越发感激曾肃燎找来的那个教导我宫中相关事宜的老宫女。曹有全见我懂得不少礼数,倒是嘉许的看了我几眼:“姑娘怕是花了不少心思吧?”我低声回道:“以后还望公公多多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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