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对食宫女
这一天,福顺把安旭叫过来,跟他说了陛下要给他安排对食。
安旭内心波澜壮阔,无奈天生面部小肌肉群不协调,做不出更多表情。
他百般推诿,但福顺就是不松口,说已经为他选定了,于是让宫女领来简竹。
简竹正在后殿搬花,听说叫她,赶忙急急忙忙来到偏殿。
安旭面无表情的看到一人背光走来:袖筒高卷,满手泥泞,鬓发微乱,还带了一条土黄色的围裙,脸上沾着些微泥土。
他很想问问福顺公公,放着满宫的香花秀草不给他,就给了这么个小豆丁?还是个异常接地气的好像刚从泥土中挖出来的豆丁。
他不觉眉峰紧蹙,薄唇抿起。
福顺公公笑眯眯看着简竹走来,只觉得闺女真好,不矫情,老实能干,敦厚淳朴,不像其他人,一天到晚想着怎么吸引男人,啊不,内监不算男人。
反正他要是年轻二十岁,一准追求她,哪里还轮得上安旭这小猴崽子?
简竹走到近前,向两人行了福礼。
安旭冷哼一声别过脸去,福顺公公却异常热情。“你们在宫外的宅子已经安排好了,今天都各自收拾收拾,安旭,你把原先宅子交给小祥子,我再找几个人帮你搬家。今晚就能住进去了。”他大力拍着年轻宦官的背,只觉得陛下对他这徒弟真不错。
“师父,我……”安旭无语。
“我什么我,你小子乐坏了吧?艳福不浅哪。”
福顺呵呵笑着叫来几个内监宫女,让他们自去陪着二人搬家收拾,今日御前的差事就不用惦记了。
于是,内监跟着安旭去了宫外许贵妃赏赐给他的宅子;宫女则随着简竹来到她的宫内宿舍收拾行李。
“嘁,凭什么让她捡了便宜?安旭公公只能是咱们一等宫女屑想的对象,什么时候轮到她一个三等的粗使宫女?真是活见鬼了。”宫女甲一边走一边愤愤不平。
“就是,真真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宫女乙猛然踢了个石子,正中简竹小腿,她疼得嘶一声回过头来。众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简竹无奈,只得继续领着众人往前走。
她原本没有多少行李,不必劳师动众,但福顺公公为了彰显皇恩浩荡,也为了昭告阖宫上下,所以派了个大阵仗。唉,还不如我自己动手利索呢。
简竹在前面将拳头窝得咯咯响,娘的,这皇宫大内也没法出拳过招啊。要是在外面,她包管打得她们几个安旭公公此生不想再看第二眼。
后面的交流还在明目张胆的继续进行:“哎,明儿等安旭公公来,我就向他表明心迹。”宫女丙拿帕子扇着风道。
“人家已经结了对食了。”宫女丁小声道。
“哎呀翠竹,就你老实。结了对食又怎样?外面的夫妻不照样能和离吗?”宫女戊娇笑道。
“就是。”一干人皆附和笑道。
简竹听了心里盘算一下,转头道:“劳烦姐姐们在此地等候。小妹忘了些东西在弈坤殿。”
一群人正不想和她说话,赶忙道:“快走快走。”
于是简竹羞涩笑笑,疾步走回去。
福顺十分意外的看到简竹回来。
不待他问,小宫女就噗通跪倒:“公公,奴婢,奴婢有一事相求。”福顺命她直说。
于是简竹犹犹豫豫断断续续的反过来倒过去说了许久,福顺方才明白:原来她想要三天假,和安旭好好收拾收拾宅子。
他慈祥的笑道:“你这孩子倒是心细,陛下原也是这个意思,就是安旭自己说不用。既然你提了,咱家少不得为你俩向陛下请上三天,不是什么大事,快起来吧。”
简竹眼含热泪的站起,对福顺拜了又拜:“多谢公公了。以后安公公在您手下当差,还请您多担待。”
哎吆,还没住到一块呢,就开始替他操心了。于是,福顺公公越看简竹越满意,简直像是给自己儿子找到了靠谱的儿媳妇般,满心欢喜。
“公公以后若不嫌弃,就来家里坐坐,也好让我们孝敬孝敬您。奴婢粗手笨脚,不过也会几个家常菜,公公若是来了,奴婢给您下厨。”简竹低着头一副新妇羞赧的样子。
福顺连连道好孩子,于是激动之下命小内监拿来他贴身珍藏的两块玉佩,还有几十两银子并一个赤金镯子,一股脑都给了简竹。
简竹推脱了几下拗不过他,便高高兴兴收下了。
甬道上,几名宫女对简竹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于是乐得偷懒,一窝蜂散去。
简竹回来不见一个人影。她冷冷笑道:“今后有你们哭的时候。”
阴影中一人闪出,简竹看到她走过去:“翠竹姐姐。”她牵起对方手臂亲昵道。
个子稍高的宫女望望左右无人,握着她的手道:“今后在宫外和安公公相处时多留个心眼,他能得许贵妃赏识多年,恐怕不是好相与的。”
简竹重重点头:“我知道。”
“虽然长公主走了,可是王爷还在,莫忘了她的恩情,咱们得替她帮衬着王爷。宫里就看你我了。”翠竹抱抱简竹,两人又迅速分开。她急急塞给简竹些银子,便匆匆往东而去。
过了一会儿,见她走远,简竹仔细检查了阴影角落,确信无人后,便怀揣银子往西而去。收拾好自己的包袱,她便跟着前来引路的内监出宫。
来到宫外一处僻静宅子前,简竹跳下车,赶车的小内监和她道别后便回宫了。
简竹紧走两步,跨上台阶抬头看,大门上“安府”两个字是福顺公公亲笔题的。
简竹笑笑,背着包袱跨过门槛:很好,这儿从此后就是自己的家了。
进到后院,几个小内监正在安旭指引下往屋里搬东西。
安旭站在廊下也看到了她:果然轻车简从,只有一个包袱,倒是好养活。
正忙活搬家的内监们看两人眼波交流,均十分羡慕,不知道猴年马月能轮到自己呀。
在众人的帮忙下,东西很快归置好了。
一众内监从安旭那里领了赏银后心满意足的走了,只留下屋内两位新人。
“公公,奴婢的东西放在哪里?”简竹看安旭把自己的东西一股脑儿塞满了橱子柜子,可怜巴巴地问道。
安旭于是挪出巴掌大块地方,冲她使个眼色。
简竹于是走上前,将自己的东西委委屈屈的塞在小缝隙里。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干站着,安旭抬起下巴瞥她一眼:“晚饭吃什么?”
啊?简竹傻眼了,屋子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吃的。
于是她便听到对方凉凉道:“去富春楼买几个菜。要热的现炒的。”
安旭回身在桌上写张纸条拿给她,刚放在她手里又双臂环胸道:“认字吗?”
简竹怯怯点头,于是便在安公公一连串的要求里头晕脑胀的出了门:什么鸭子要最肥美的,鲤鱼要最新鲜的,青菜要炒到脆而不面,不能太过太老,最后他还说了什么?好像是“报我的名字”?
直到走出门来,简竹才发现对方根本没给自己钱。
她摸了摸身上福顺公公刚给的银子,心想先用着,回来再找相公报销。
相公?简竹被自己的想法激了一身鸡皮疙瘩。从此两人就要被捆绑在一起了么?什么相敬如宾,她只愿相敬如冰,井水不犯河水。
简竹想着来到富春楼,给伙计说是宫里的安旭公公要的吃食,对方立刻会意。
于是甄选食材又颇费了一番功夫,精心烹调后给简竹打好包,并且因为安公公是优质客户,还给打了划算的折扣。此时简竹才觉得这个相公好像也不错。
她拎着食盒脚步轻快地回来,没走到门口就觉得情况不对,院子里隐隐传出打斗声,这所宅子为了安旭喜静,所以特意选的远离闹市和一般民宅,周围并没有什么邻居,只有空置的几处旧屋子。
简竹提着食盒,浑身都绷紧了,什么情况啊?宫里人人都知道今天是他们二人的好日子,那么这些人是他的仇家,趁机寻仇来了?还是因为他知道秘密要被灭口?简竹脑子转的飞快,脚下却渐渐变慢,一步步挪进院子。
她推开院门,呆若木鸡的望着四五个黑衣人围攻安旭一个。
还好还好,他还能在打斗间望她一眼。
黑衣人看到简竹面色大喜,正欲飞身上前拿住她,被安旭背后一剑刺中,倒在简竹脚边五步的位置,她立刻煞白了脸色。
安旭心中恼恨: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时候回来,女人真麻烦。
于是他极速奔过来,牵起吓傻了的简竹便往柴房退去。
把她扯进去背身锁好,安旭冲对方抱拳道:“抱歉各位,我的对食丫头,没见过世面让各位见笑了。”说完便又扑身上前,双方又是一阵厮杀。
黑衣人几次想冲到柴房拿住简竹,都被安旭牢牢挡在外围,他一边挥剑一边道:“想动我的人,你们活得不耐烦了。爷爷不跟你们玩了。”说罢剑锋突转,攻势凌厉,将几人很快斩杀在院中央。
安旭提着滴血长剑将柴房门打开,简竹木愣愣抱膝坐在柴草上。
“也不知道点个灯。”安旭嘟囔着放下长剑,走到桌边摸索着将灯点起。
他端着烛灯走近简竹,蹲下身看她的脸:果然毫无意外的哭了。
他又没事,她哭个什么劲?安旭心下暗叹:哎,女人。
他拍拍对方的脸,触手冰凉,满是泪痕。
挑起她的下巴,安旭仔细瞧,泪眼朦胧的样子怪惹人怜的。
简竹的眼泪仿佛不受控的颗颗滴落,很快濡湿了他的袍子。
安旭安抚的拍拍她的脸:“没事了,都结束了。”却冷不防被对方扑过来抱个满怀。
简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她搂的那样紧,仿佛用尽浑身气力,让他想分却分不开。
安旭于是放下灯,回抱着她坐在地上,轻轻拍她后背:“乖,不哭。”
简竹身子不住颤抖,让安旭觉得她一定非常冷。既然分不开她的手,那么他便只能更紧的回抱住她,两个人到底抱了多久谁也不知道,谁也不再开口。
简竹的哭声渐微,她似乎累了,啜泣着靠在安旭胸前动也不动,直到安旭肚子发出咕咕声。
“那个,吃饭吧。”安旭摸着她的头发道。
简竹点点头,站起身出了门。
安旭也站起来拿着宝剑离开柴房。他看见简竹小心越过黑衣刺客的尸体,将刚才放在门口的食盒拿过来。
她的眼睛红肿,走到他面前将食盒举起来。
安旭正要说话,就听简竹嚅嗫道:“刚才,刚才相公你没给钱。”
安旭愣了一会儿才道:“好好好,咱们先进屋,为夫给你结账。”于是简竹难得轻笑一下,惹得安旭又暗暗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人进屋吃饭,简竹将粥盛在两只碗里端上来,安旭看着碗边大红喜字皱了皱眉:“你带来的?忒俗了。”他将碗端过来,又把红色喜字转到外侧,才拿起勺子慢慢舀粥喝。
简竹坐下来,捧着粥碗说了一句:“我奶奶说成亲都得用红喜字,这样才吉利日子过的好。”说完想到一院子的尸体,便闭了嘴只顾低头搅着粥发呆。
安旭拿勺子敲敲她碗:“吃饭。”
“那些是什么人?”小宫女终于声音弱弱地道。
“不与你相干。有我在,你不用操心。”安旭拿筷子去挟鸡肉,神色坦然自若。
“不用操心个鬼啊。刚才不还差点被围攻吗?大哥,你不要一副云淡风轻好不好?该让我知道的早点告诉我啊。否则不知道哪天咱俩要被一锅端了。”简竹心中叫苦。
她一时情急,抓住了安旭的胳膊:“公公,奴婢现在是公公的人了,自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奴婢愿为公公分忧。”她说得坦白挚诚,安旭心里一热:自打爹娘和师父都过世,没有人再对他如此嘘寒问暖了。
于是,他放下碗走过来。看他一步步靠近,眼神炽热,简竹骇然:“咋个情况?大哥,你要霸王硬上弓啊?”
安旭走近,撑着桌沿看了她好一会儿,久到简竹以为他睡着了。
她悄悄抬眼,就见对方星目明亮地望着她,眼波幽深似藏着一泓秋水。
安旭缓缓蹲身,小心将她抱起,只说了一句:“夜深了。”便将她丢在榻上锦被之间。
他以掌风将烛火熄灭,倾身过来。
帘幕低垂。
那一夜,唇齿相依。
天未明时,安旭睁开眼睛。他看看在自己怀里睡的香甜的某人,轻轻抚过她的发,安旭自语道:“在我面前撒谎,一次就够了。剑南道的口音不是那样。不要再骗我,否则……”他的手渐渐移到简竹颈部,动作极轻的摩挲着。
简竹起来时,天光已大亮。
她匆匆穿戴整齐,来到院子里一看,昨夜的刺客尸首早已不见。
正发愣间,安旭从厨房端出热好的食物:“起来啦。”他平静道,依旧是面无表情,态度冷淡,仿佛昨晚和她激情燃烧的是旁人。
啊,当然,就算在被翻红浪的时候,安公公依旧面色不变,只用肢体表达热情。
看她走路有些艰难,安旭伸过一只手,简竹看了看,便将它紧紧握住了。大概要握一辈子,她想。
于是,一连三天,安公公白日里深沉如冰,夜间激情似火,简竹就在这冰与火之间逐渐习惯了生活。
三天后,两人一起回宫。
众宫女恨恨的看简竹在乾元殿门口娇羞的替安公公整理衣襟后,两人依依惜别。
乾元殿
谢韫读着折子,安旭在一旁侍立。
“听说昨夜有人去找麻烦了?”桓帝提笔朱批,头未抬道。
安旭平静答:“不过是些乌合之众,都被奴才打发了。”
“为何不留活口?你不想知道是谁要对你不利吗?”谢韫手下停住,偏头问道。
“奴才当时只顾和娇妻温存,未曾留意这一点。”安旭微垂着头道,声音中听不出任何羞涩,十分理所当然。
谢韫哈哈大笑起来:“你倒实在。”随后他敛了笑容道:“你现在是朕的人,若是有人暗下毒手,尽可以来禀了朕。”
“多谢陛下。”安旭跪下道。
此时福顺来到近前:陛下,仁惠宫传话说,贵妃娘娘亲自做了陛下爱吃的羊肉,请陛下晚膳赏光。谢韫听说,欣然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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