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明瞳进京
谢韫听说苏擎回宫,结束早朝后就将他宣到了御书房。
他来不及换下朝服便从前殿匆匆而来。听到内监宣皇上驾到,苏擎拽着明瞳跪倒行礼。谢韫亲自上前将二人扶起,上下打量。
“这就是爱卿信上提到的那个小子吧?”桓帝大手重重拍拍明瞳的背,脸上一片满意之色。
“好好,既是你选定的义子,又是承安军的先锋骁将,虎父无犬子,当真有将门风范。”谢韫越看站在面前的青年越是满意。
“谢陛下夸奖,臣愧不敢当。”明瞳单膝跪地,抱拳行礼,神态不卑不亢。
苏擎笑道:“陛下,臣此次回京述职,亦有私事要求陛下恩准。”
谢韫回到御座坐下,示意内监给二人赐座。于是明瞳站起身,先扶着苏擎坐下,自己才转身落座。
“爱卿有事但说无妨。”谢韫命人上茶。
苏擎行礼后道:“陛下知道臣无心再娶。因而此次回京,想把这几个小子纳入苏家族谱臣的名下。族里长辈已经同意,只是按我桓朝律法,父子不同军。他几人都是臣看着长大的,忠心和武艺都不必说,这几年跟臣南征北战,经验也够,军中威望亦不在他人之下。因此臣想请陛下准臣辞去承安军主帅之职,另选贤能任用。臣就留在京中享享清福喽。”苏擎说完笑着看明瞳一眼又道:“要是这几个小子能早早给我添几个孙儿就更好了。”
明瞳低头喝茶,故作不知。
谢韫也笑道:“你这老家伙,朕还没退位,你倒撂挑子不干了。罢了罢了,让他们接了你的班,你便在京里陪朕下棋吧。我看这孩子好得很,让他留在宫里陪太后几日,太后要办群芳宴,正缺好晚辈。对了,他可有字?”
苏擎笑道:“臣粗人一个,能给他们起出名来就不错了,何来什么字?陛下宽仁,今日给明瞳赐字吧。”
等他说完,明瞳早已撩袍跪倒,叩谢皇恩。
谢韫想了想道:“这孩子既叫明瞳,便取字照晰如何?”
明瞳听后纳头又拜:“谢陛下隆恩,臣定竭尽所能,不负圣恩。”
苏擎也跪倒叩谢。父子二人一时又被桓帝拉起,要他们留下一起用午膳。
因此,恒真进门便看到这样的场景:桓帝身边坐着一中年将军,将军旁边是个年轻武官,三人正把酒言欢。
桓帝向她招招手,恒真走过去行礼。
“阿珩,来见过苏元帅父子。”谢韫向她笑道。恒真于是转身又向苏擎和明瞳行礼。她微微抬起头来,看到年轻将军正静望着自己,于是两人视线一撞,又迅疾分开。
恒真心中一动,想起昨日陪十一去青松书院的路上,经过书铺闻香斋时,十一带着婢女嬷嬷进去挑书,她坐在马车上百无聊赖的偷偷打起帘子观望街景,恰看到一年轻男子带着两名丫鬟打扮的女子走入旁边的胭脂楼。
两个丫鬟在屋内挑挑拣拣,一会拿起口脂,一会儿又挑香蜜水粉。年轻男子只在一旁抱臂笑望,不催不恼。
陪着下人来挑东西的主子从未见过,陪着丫鬟来挑胭脂的将军也从未见过,恒真不由对面前的苏明瞳多了几分兴趣。
承安军的少将军么?那应该是有几分本事的吧。
想到此,恒真对苏明瞳又行一礼道:“将军与苏元帅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说完,她冲身后百合招招手,百合近前福身,将篮子递过来。
恒真接了又道:“远客为先,阿珩做了几样点心,请将军笑纳。”说着将篮子递给苏明瞳。
明瞳愕然,公主,咱们不熟吧?
他正欲开口,又听恒真道:“我宫里的徐少阳徐将军不知苏将军可认得?”
明瞳只得把篮子递给身后内监,安旭很自然的接了过去。
年轻将军抱拳道:“末将曾在一年前的平凉大战中得徐将军襄助,因此相识。”
“那很好,以后若将军来昭华宫,少阳如果在你们还可以叙叙旧。”恒真笑容灿烂。
她话甫一出口,苏明瞳、安旭和百合,包括稍远些的福顺公公都齐齐打了个寒颤。
“殿下,这是在御前,您可不可以矜持些?”安旭福顺和百合心道。
“殿下,臣真不想入宫。”苏明瞳心道。
“公主殿下,老臣刚说要把明瞳正式纳入苏家门下,您可不要打他的主意。”苏擎捻须心道。
谢韫脸上实在挂不住,拿眼剜了恒真一下:“阿珩,不得无礼。”你不顾老爹的感受把点心随便送人就算了,还想打照晰的主意,这几天的《女训》都白抄了。
恒真看大家面色各异,忙道:“就是想请少将军到昭华宫坐坐喝喝茶,没什么别的意思。”
唉,众人扶额,越描越黑。
为缓和气氛,恒真上前挽住谢韫手臂道:“父皇,儿臣新做的衣衫,您看看好不好看?儿臣听闻苏元帅远道而来,特意换上的。”
听她这样说,谢韫想一巴掌拍掉她的手臂:让你过来吃饭,都说了有客人,你穿平常衣服不就完了,顶多配色纠结些。
结果现在呢?外面的披帛披了三层,大红,玫红,橘红,下面还配着草绿的长裙,紫红色的丝绦。闺女啊,自曝其短不明白啊?
见桓帝深深皱眉,苏明瞳赶忙道:“殿下这一身绿色搭配真是美妙绝伦,连墨绿的丝绦都如此和谐。”
他话一出口,众人愕然。
苏擎只得拍拍他的肩向谢韫抱拳道:“照晰幼时曾得过很严重的眼疾,差点失明。治好后便分不清红色绿色了。”
原来是红绿色盲,可这个有后天的吗?恒真心中暗想。
揽月阁摘星楼撷芳园
苏明瞳斜斜躺在榻上闭目养神。秋洛水进门来,见他手中拿着一本《后汉书.南匈奴列传》,胳膊搭在腰间,呼吸均匀,似是睡着了。
她走上前,看到书页上写着“汉秉威信,总率万国,日月所照,皆为臣妾。”后面还有铁画银钩的四个字:平生所愿。
她俯下身子替他将书轻轻抽走,合上书页摆放桌上,又弯腰为他把枕头调整位置,不料床上之人突然睁开眼睛,揽住她的腰将她一下压在身下,那双明瞳何曾有丝毫睡意?
秋洛水知他装睡戏弄她,便板起脸来双手抵住他的胸,想将他推走。
可她的力气哪是苏明瞳的对手?
推了半天,身上之人纹丝不动,反而笑容满面戏谑的望着她。
“起来!”她微微怒道。
对方依旧噙着笑慢悠悠道:“我这么久没回京,见了面温香软玉的抱一抱又如何?难道你想让我去抱别人?”
说着他便敛了笑容,毫不留恋的起身,掸掸衣襟向外走去。
秋洛水从床上起来追过去拽住他的袖子:“刚回来便要走?”
苏明瞳扯回袖子,搬把椅子坐在桌边,将两条长腿一并架在另一张板凳上。双手环胸不悦道:“刚才不知是哪个推我?”
秋洛水见他面色不善,显是动了气,便过来坐在他旁边,攀住他的手臂道:“你这么久没回来,刚回来就作弄人,还不兴人生气啦?堂堂将军,怎的如此小气?”
苏明瞳斜斜睨她;“我若小气,就不会平白给人买了宅子,结果人家还不愿去住,白白闲在那里。”
秋洛水站起来走到他身后,将手环住他脖子伏在他背上道:“你又不住那里。每日南征北战,半年也不见得回来一次。”
她说完,闪身走开,拿来一摞物什丢给苏明瞳,委屈道:“你自己看看。”
将军拿过一看不由笑了:是一本本自己送给她的皇历。
随手翻翻,每隔几页就在日子上做标记,诸如:今日明郎生辰,做了长寿面,遥祝郎君平安康泰;今日听闻北疆大捷,心情甚悦,饮酒三杯;今日天气甚好,做了些针线,等他回来相送。
他合上日历,抚掌笑道:“洛水你的字越发写的好了,赶明儿可以为我师了。”
听他打趣,秋洛水便来捶他的肩:“就会笑话人。”
她捶着捶着忽然眼圈一红坐下来不再言语。
苏明瞳一头雾水,蹲下在她身侧笑道:“都让你打了还不满意?这会儿又哭什么?”
秋洛水手里绞着帕子咬唇低声道:“你每次走了我都提心吊胆,生怕再也……可你每次回来我又想:还不如永远不回来。那样就再不会有分离。”
她腮上有泪,说的颠三倒四,言不达意。
苏明瞳定定望着她,叹口气,直起身将她搂在怀里:“你认识我的那天起,我便是如此了。”
秋洛水坐在凳子上,头靠在他腰上,双臂紧紧环住他:“我知道。我就是不甘心。别人的恩客几日便会来一次,或这个或那个热闹得很。我的入幕宾只有你一个,却是一年难得见几次。
即便回来了也是日日往军营跑,怕是我还不及躲在军营门口偷偷望你的世家小姐见你次数多。既买了我,又不要我。反倒费心安排你那些同僚来见我指望人家能把我娶走。你这人,真是……”
她说不下去,便又委屈的落下泪来:“我这样的身份,原本就不指望什么,只想能陪着你,和你说说话便满足了。哪怕是个妾室之位,我也从不曾屑想过。那房子若我去住,不知旁人会怎么说你,你既有此心,又何必要把我往外推?明郎,这辈子,就让我陪着你可好?若有一日你娶妻,我自会离去,不再烦扰你。”
她将脸紧紧贴在苏明瞳腰间,苏明瞳只觉得那处的衣衫被泪尽染,湿湿贴着皮肤,略微不适。
他用手指勾起对方下巴,从袖中抽出帕子给她擦泪:“哪家的妾室敢对郎君你啊你的称呼,嗯?”
他浅笑着在秋洛水腮上拧了一把。“你早些歇息吧,我还有事,今晚恐怕不回来了。”
说完他便松开她的手,拿起桌上茶壶往嘴里灌了些凉茶,便要转身离开。
秋洛水忙道:“等等。”闪身走过屏风,待出来时手中拿一件靛蓝滚金线的披风。
她走到苏明瞳面前,为他细心披上,系好绳结,仰头道:“既回来了,能歇息便尽量歇息,莫要让我担心。”
苏明瞳握握她的手,他掌中薄茧在她细滑手心一触而过。
秋洛水怔怔看他微笑转身离去。
房门关上,贴身丫鬟拢烟走过来道:“姑娘,将军今晚还是不留宿么?”
秋洛水低头掩过眼底失望之色,不再说话,转身自去床上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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