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奇葩御史
今天是程老爷子上任第十天，他神清气爽的组织了一次考试。
御史台门口贴着告示：老程以下所有官员务必参加，如若临时旷考，他本人亲笔的弹劾折子就会出现在桓帝案头。
于是，众人在到达办公室后，赫然发现每张桌子上都摆着一份考卷，且桌子之间已被拉开缝隙。
想到刚在门外看到张贴在院墙上的启示，想到旷考的下场，众人叹息声起，纷纷落座提笔，仔细一看，却都傻了眼。
题目是：作文三则，每篇不得少于5000字（老头眼神不好，请用正楷答题）
题一：请任选一位自己的御史台同事进行论述，褒贬自定。体裁自取。
题二：请任选一位朝中同僚来怼，要言之有物，内容详实，不得进行人身攻击。体裁自取。
题三：论君王：请详述自己对于boss的观点，从治国方略到性情品格，乃至着装审美吃饭口味，任君选择。体裁自取。
附加题：请任意评说老程我，要求事实清楚，逻辑严密，条理分明，严禁不实之词。（不得少于3000字，如果该题空置，请自行到领导办公室找我，咱们当面详谈，诸位同僚若想秉烛，老程也是可以奉陪的。）
小贴士：请各位放飞自我，畅所欲言吧，这些考卷只有我程老头子一人知道，绝不外泄。
御史台各位看到这样一张奇葩的试卷时，都要疯了，在心里默默说：“老大不好惹啊，咱们以后别干这损人不利己的事了，谁出的馊主意说要弹劾九公主殿下，给老大人来个下马威的？臭小子，等老子出了考场再找你算账。”
由于程老大人事先言明，考试时间不限，大家可尽情施展，于是，众人坐在座位上对四道考题冥思苦想，为表示自己的慎重和深思，谁也不愿先交卷，最终导致一堆人被关在办公室闭门数日，家属纷纷相约前来要人。
御史台一时间成了人间地狱，一众下属在办公室耗时久矣。
但是，不交卷子别想出考场，吃饭有人送，更衣有人陪，睡觉也自有房间。
无论家人说破嘴皮，老大人都只有闲闲一句：“考试时间自定，答完即出。”
三日后，程老大人翻看案上考卷，或微笑或皱眉；或捻须或拍案。搞的桓帝和众臣十分好奇，然而出来的每一个人都面色沉重，闭口不答。
桓帝听闻此事，按捺不住好奇，找来御史中丞询问，崔仲春大人坐了小半个时辰，不是摇头就是支吾。
“又暖，程大人可有为难你们？”谢韫耐着性子问道。
看着原本意气风发的臣子弯着腰坐在椅子上，神情仲怔，想来是这几天耗费脑力所致。
崔仲春喘一口气，摇了摇头，思绪却还停留在自己刚刚上交的答卷上，也不知有没有触及到什么雷点，程大人，您可害死下官了。
自打十几年前的会试，他就没受过这连考几日的苦，真真身心俱疲，头痛欲裂。
桓帝见问不出什么，索性安排御史台众人回家休息。
于是官员们被连续关在衙署三天后，又被皇帝下令强制休假两天。
最终，无法探得准确消息的桓帝只好找来程老大人。
“爱卿，听说你在御史台内进行了一次考测？是关于什么？可否告知朕。”
程砺呵呵笑着看皇帝急切的脸色，捻须道出四道考题。
桓帝倒吸一口气：“爱卿此举为何？不怕惑乱臣心吗？”
“嘿嘿嘿，那些小子们不至如此脆弱，若果真有人承受不住，也只怪他定力不足，难堪大任。”程砺端起桌上小内监呈上的茶碗，静待皇帝评旨。
谢韫一时语塞，于是立刻转移话题，问他返京以来可否住得舒适，府中如何等等。
程砺与谢韫恳谈后，说自己尚未阅完试卷，请求回去工作，于是桓帝只得放人。
程老大人走后，谢韫叫过福顺道：“把刚才程大人说的那几道考题传扬开去，越广越好。”
福顺看着谢韫目光中的期待，不由叹道：“陛下，您刚才还说程大人惑乱臣心，依老奴看，最善于此的怕就是您自己了。”
自从桓帝知道了考题，朝中上下都知道了。
那几天，但凡见了御史台的人，大家都绕着走，御史台一时间登上今日关注，博得无数青眼白眼。
而但凡见了程老大人的人，大家都踌躇万分，不知自己有何把柄落在对方手里。
是该热情攀谈套交情还是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心无杂念的走过去，以示清白？
众人很纠结。
御史台
程砺坐在座位上，拿起面前的最后一份考卷，上面姓名处，“张前”两个字写的硕大无比，洒脱至极，完全不似其他人，恨不得把名字写得如蚊蝇般，别人找不到才好。
张前，就是那个在殿上第一个站出来分析自己奏折的御史中丞，之前告病数日，现在正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和崔仲春一左一右地忙活。
程砺收回思绪，开始阅读考卷。
这小子果然不像其他人，要么洋洋洒洒写了一堆，其实都是没用的屁话，要么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只捡好的说的痛快。
他极为切题而认真的评析了每位同僚的优缺点，中肯务实。更令人惊讶的是，他连自己的优缺点都写得详细完整，毫不含糊。对于程砺的评价也从自身角度给了详细解析。
而对于桓帝，呵呵，让程砺看完便立刻烧掉了的试卷唯此一份。
内阁
朝中人心惶惶，几位大臣都找到阁老或丞相商议，让左相杨问等人觉得不得不坐下来商议下对策。
于是此刻，内阁四位和左右丞相齐聚一堂，此景罕见异常。
内阁以太傅许贺和太子太傅尹颂言为首，次辅中一位是吴奈何吴大人，此人是原妃父亲，晋王外祖原信的同窗。
另外一位次辅名叫冷峋，年纪只有二十七岁，是桓朝历史上最年轻的内阁，也是两年前谢韫破格提升的一位。
左相杨问，是许贵妃之父，内阁首辅许贺的好友；右相凌问道则是凌昭仪和宁王府幕僚凌冽的父亲。
此时，六人坐在内阁所处的谨心殿议事。
杨问和许贺对望一眼，左相便开口道：“诸位对御史台一事如何看？”
见两位首辅不言语，次辅吴奈何便道：“程砺此次刚一回京，便掀起如此轩然大波，看来以后咱们都没好日子过了。”
右相凌问道沉默一会儿，方说道：“也许程大人只是想考较下御史台的各位，仅此而已。”
左相杨问冷笑一声：“凌大人所言差矣。若是你行此大费周章之事，会是只为了考较下属吗？他必是有所图，老朽想不外是试探陛下和咱们的态度罢了。谁要是在此时沉不住气，那便中了他的计。”
首辅尹颂言望了一眼在专心喝茶，自进屋起就不曾抬眼的冷峋，不由出声道：“万仞，你怎么看？”
见自己被点名，冷峋极不情愿的抬头道：“老师，学生没什么想法。诸位大人说是如何便是如何。”他音色清冷，说完便又低头研究茶盏里的茶去了，不再理会半分。
知他性子如此，尹颂言不再强求，自言自语道：“程砺此举，尚不知陛下是何态度，诸位稍安，且再等几日看看。清者自清，无论如何，陛下并非刚愎之人，不会仅凭御史台的话就如何。”
凌问道点点头：“我与尹阁老所想相同。”
吴奈何道：“御史台受陛下器重多年。程砺在此位置，多少双眼睛盯着，恐怕他也不敢胡来。”
许贺、杨问也觉得如此，于是众人只得静默等待，且看桓帝谢韫如何行事。
朝中众人担心的山崩地裂并没有到来，程老大人似乎做到了只有他一人知晓考卷内容，桓帝谢韫没有对任何一人作出指示，于是大家提着的心渐渐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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