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虚无 一

　　??纳特疲惫地跌坐在厚厚的地毯上，累得不想说话。金先生托莱多和女牧师薇丝莉也是一样，不顾身份与风度地席地而坐。至于帮忙打下手的法师学徒们，更是东倒西歪瘫软了一地。房间内只有萨尔克团长还保持了军人应有的仪容，一丝不苟地在一张椅子上缓缓坐下。

　　他们刚刚花了整整六个小时的时间，按照托莱多的方法，为卡琳进行了治疗。作出主要贡献的是萨尔克团长，整个过程说是治疗，不如说是举行了某种仪式。萨尔克团长全程维持着他在与艾莉西亚比武时身上的银色光芒，念诵着意义难明的咒语，不时碰触一下卡琳的身子。其他人则按一定的方位站好，保持肃立。

　　站立本不是多累人的事，何况中途还可以休息。只是这一次，纳特总觉得自己的体力像被什么东西抽走了一样，疲劳降临得格外早。他观察了一下，其他人也是一样，在开头半个小时里就先后显出疲态。那些年轻的法师学徒们状态稍好一些，年龄最大的托莱多则是情况最严重的一个。看着萨尔克团长反倒不怎么吃力，年轻的医生猜想他是在通过某种方式借用众人的力量来用于治疗。

　　他们每隔半小时就休息一次，尽管如此，到最后半小时，纳特还是觉得自己在飘。而且，他隐约觉得，萨尔克团长是在修补着什么。

　　“会有效吗？你感觉怎么样？”歇了半晌，金先生挣扎着爬起来问。

　　“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六小时，其中大约五小时是睡着的卡琳精力充沛，“好像不难受了呢。”她看着自己的双手，用指尖挠着手背上一处细小的伤口。看她认真的模样，纳特几乎觉得她是在自己的心头挠着一样。

　　“很简单，大人，”薇丝莉说，“我们只要用简单的治疗法术试一试就可以知道了。”她招呼见习牧师去拿治疗卷轴。“而且以我的经验，卡琳小姐应该是没有问题了。专业人士的意见呢？”

　　纳特背靠着墙壁，换了个好一点的坐姿：“她是很有精神。”

　　萨尔克团长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连续操劳了六小时，虽不及纳特他们疲惫，也绝不轻松。“希望有效。”他简短地说道。

　　“你当然希望我好起来了，”黑发的小女孩蹙起优雅的眉毛，“不过我提醒你，所谓协议是你和我姐姐达成的，我可没答应你什么。你的任何问题我都不会回答的，不管什么方面，懂吗？任何问题！”

　　刚毅的老军人也不得不苦笑：“当然，那是我和艾莉西亚骑士之间的事。”

　　“而且，”卡琳伸出一根白皙纤细的指头指着真理骑士团威严的团长大人的鼻子，“我是不会谢你的。趁人之危不是真理骑士所为，这句话你自己说的。而且，我是绝对不会丢下依……是不会丢下姐姐的！你好好记着！”用甜的发腻的嗓音发表宣言似的说完，她下床整理了下乌黑的长发，提起睡衣一角，像是提起裙角般对着托莱多和薇丝莉行屈膝礼，一边大声说道：“谢谢金先生和薇丝莉女士，也要谢谢纳特先生。”

　　“就像艾提纳的公主一样美丽，”薇丝莉赞道，并且小声地跟了一句，“而且比哪一位公主都来得更像公主。”

　　她比原先还要有精神，看来病多半是好了。她特意对艾莉西亚和萨尔克团长都说了一遍不会丢下姐姐，其中有何深意暂且不论，她姐姐人哪里去了？纳特疑惑地左右张望，有好长一段时间没看见艾莉西亚了。他记得治疗开始的时候，红发少女就不在现场。以他对艾莉西亚的了解，她表面看起来由于活力过于充沛而显得疯疯癫癫，实际上是个相当善良并且相当重感情的家伙。卡琳最要紧的关头，她竟然不在？

　　“不过，”卡琳将纳特心中的疑问说了出口，“我姐姐哪里去了？”

　　“唔？”托莱多搔着泛着油光的头顶，“确实有好一会没见到那个丫头了。”

　　“我记得她好像是和一个新莫西卡女人一起出去的，那个女人说要给她治伤，是大人您带来的。”薇丝莉说。

　　“她是泰伦特商会的秘书长，”托莱多说，“卡琳得救可多亏了她送来的信。她们两个也许在宫里迷路了？不过没事，永恒宫是整个艾提纳最安全的地方。说不定，她们等得不耐烦了，正在哪个里蹭晚饭吃。”

　　“会不会被当成刺杀皇帝的犯人抓起来了？”卡琳提出了一种可能。

　　“不会，”萨尔克团长否定，“陛下遇刺的消息尚未传回首都。即便在卡雷塞斯，也只有黑卫和极少数真理骑士知道真相。”

　　天色已黑，确实到了晚饭时间。纳特虽说不信艾莉西亚和娜塔莉会迷路或者蹭饭，但是想想艾莉西亚的身手，在皇宫里该是安全的。去拿卷轴的见习牧师回来了，她带了一个满满当当的卷轴盒，盒里装的全部是治疗类的神术卷轴。薇丝莉挑了一张治疗轻微伤害用在卡琳身上。耀眼的金色光芒在卡琳身上盘旋环绕，当光芒消失，黑发的小女孩肌肤恢复到牛奶一般洁白，透出健康的粉色，光滑、无瑕，所有溃烂的伤口全部无影无踪。

　　欢呼最先从托莱多口中发出，下来是薇丝莉，纳特觉得连上了年纪的人都能尽情地高兴一下，自己更没有理由不照做。金先生高兴之余，带着人去安排宴会。萨尔克团长谢绝了邀请，独自离开。

　　纳特问老团长：“大人，您离开卡雷塞斯的时候，帕梅拉还好吗？”

　　“她很好，”萨尔克回答，“泰利斯殿下将她交给伊西瓦殿下，你完全可以放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交给那个小丑确实可以放心，帕梅拉不会吃苦头了；但是就另外一种重要性丝毫不下于前一种的意义而言，纳特更加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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