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最后的人性 二

　　??三个犯人一起扑向盘子，争先恐后地抓起食物囫囵朝嘴里送。肉，骨头，配菜和酱汁，只要是盘子里的东西，不管能不能吃，统统朝嘴里送。他们挤在盘子前的模样让红发少女想起给猪喂食，她觉得猪都比他们来得斯文。

　　肚子饿得直叫，她的胃口总是很好，见到别人食欲旺盛的模样就更是如此了。胃里空荡荡的感觉很糟，她把杯子倒满，一口喝干。尽管嘴上说也许是最后一次吃饭，艾莉西亚心里可不这么认为。想逃跑是件很容易的事，看起来坚固的牢门和门锁对她来说和玩具差不了多少，精锐的真理骑士也根本不是对手。只不过她认为，现在要是逃跑，事情的真相就很难知晓了，所以才会老老实实地待着。

　　“赞美您，孩子！”毕竟只有一人份的食物，三个饿鬼转眼就一扫而空，正一人举着一个盘子在舔盘底。

　　“请叫我女士，我不是孩子，谢谢。”

　　三个犯人中的第二个，也就是曾经的强盗头子拿黑面包刮着另外一只还剩一点汁液的盘子：“我一辈子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我要报答你。别看我现在不咋样，当年可也阔气过。就说那个被我抢了的精灵吧——”

　　“停下，”红发少女想去捂他嘴，手伸到一半时候又缩了回去，“用不着，只是一顿饭而已。”何况，他只吃到了一顿饭中的三分之一。

　　“一顿饭而已？孩子，”前强盗头子说，他黑乎乎的脸上透出一点红光，“我作为一名长者，有必要教你一点人生的道理。一顿丰盛的午餐也可以代表很多意思，对于饥荒中快要饿死的灾民，它就代表了生命；对于终身以土豆和黑面包果腹的穷人，它就代表了幸福；对于尚未见识人间疾苦的孩子，它可以是人生目标的缩影；对于一个领主，它却能代表朴素与节俭；对于我，它让我想起了人生的意义——你，明白了吗？”

　　话太多，算不上好强盗，难怪被抓。另外，他人生的意义可真够容易实现的。她摇头，长发飘舞得像张开的红伞：“明白了。我是说，我明白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儿了。”

　　“总之，”强盗并不气馁，那些食物让他心情大好，“我要报答你，我的宝藏可以分给你。”

　　艾莉西亚咯咯笑出声：“宝藏？你忘记我做过什么了？你觉得我会需要那种东西吗？说不定马上就有人来通知说，来吧，我们要把你带出去砍头，或者上绞刑架，总之差不多的方法。”

　　“需要，”前强盗头子打了个饱嗝，“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说，你现在该在哭，而不是笑。孩子，你很聪明，很有气魄，胸襟比看起来要宽广得多，但也不要小瞧了经验。”

　　“胸襟比看起来要宽广？你什么意思？”艾莉西亚关注的重点与强盗想表达的显然不在一个和弦上。

　　“听着，”前强盗头子忽略了她的不满，“你将来要是有空去彩虹领一趟，到金塔城的空中花园找个叫艾莉卡的精灵。她是沃伦斯·华金执政官的女儿，告诉她我在哪儿，然后让她把我存在她那儿的东西都给你。普通的黄金珠宝大概你看不上眼，但是有一张两千多年前流传下来的羊皮纸，勉强也能充当报酬了。”

　　“哦？羊皮纸上是什么内容？”羊皮纸很少能保存两千年，强盗头子很识货，另外似乎勾搭上了某个精灵，看来也不是全无本领。她本人对羊皮纸、卷轴、书籍之类没有兴趣，但是说不定可以拿去给卡琳玩玩。

　　“看不懂，只知道和生命什么的有关。如何，干不干？”

　　“你很确定我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出去啊。”

　　强盗头子脸上黑乎乎的污垢被笑容撑开，露出一条条肉色的沟渠：“就算不确定，好歹也总是一次机会。相信你总比相信我身边两位来得强，对吧？”

　　“好，成交，”艾莉西亚给自己又倒了满满一杯葡萄酒喝下去，“还有个问题，我们现在在哪？”

　　“日曜城监狱，”不是前强盗头子在回答，低沉、威严的语声从牢房外传来，“时间到了，艾莉西亚骑士。”

　　是萨尔克团长，他亲自到监牢里来了。他的身边跟着一队真理骑士，没有黑卫和监狱守卫在场。他对她的称呼还是骑士，艾莉西亚颇为意外。他们打开门，艾莉西亚整整衣领，走了出去。两名真理骑士走近，她以为他们会给她戴上镣铐，但他们就只是一左一右在她两旁跟着。

　　萨尔克团长穿着一件旧制服，没有佩剑，走在最前头。他们经过四五道铁门和一道重兵把守的索桥，踏上长长的黑石阶梯，大约爬上三层楼那么高，才从最后一道门中出了监狱。艾莉西亚回头望了一眼，日曜城的监狱是一座城堡，有着高耸的黄褐色城墙与塔楼。现在是正午时分，但是看着城墙投下的阴影，还有如怪兽的巨口般洞开的大门，城堡仍旧显得太过阴森。

　　他们把她送上一辆马车，萨尔克团长也坐了上来。

　　“普洛特·泰利斯殿下把你交给了我，”老军人开门见山，“说是你刺杀了陛下，还试图袭击他。殿下说，他相信我的公正，因此虽然你是真理骑士，还是把你交给我来审问。我原本想把你藏起来，对外宣布你逃跑了。但他如此一来，我就不能这样做了。”

　　“您、您说什么？”红发少女瞪大了左金右蓝的双眼。他不正常，或者我听错了。严格得近乎苛刻的真理骑士团团长，会做出庇护手下、徇私枉法的事？他甚至连自己女儿犯了错都毫不留情地处罚。

　　“我不相信你杀了陛下。在场的黑卫告诉我，他面朝着你们倒下，剑却是从后颈捅进去的。而且，真理骑士的忠诚无可怀疑。”萨尔克看着艾莉西亚说，他的目光异常的柔和，除了信任，似乎还蕴含着别的什么情感。

　　“无可怀疑？”红发少女想起比武场，“怀疑我的不正是您吗？”

　　“不，从来没有过。在卡雷塞斯，我想见识你的真实本领，所以才那样做。如果令你不快，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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