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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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青河说到此处,眼中又闪出怒火,“那封信传来传去,大家都知道了,大伙最后还是决定去。商量好分成两拨,一拨前去会面,另一拨为防不测,作为接应。那天晚上我本来也要跟去,可是师兄他点了我穴道。等我醒来……城外,只有一地焦骨。我连师兄的尸首都没有找到……”少年像是失了力气,忽地转身奔到桌旁,抓起茶壶,也不管冷热,咕咚咚灌下几大口。
他的悲痛十分显然,上官沐默了半刻,勾振也沉吟不语。
蝶影敛了眉间不耐之色,眼神锐利地看着项青河,“不过是一纸信笺罢了,怎能断定就是我家姑爷所为?”
“风月镖,迷线香。”项青河几乎精疲力竭,疲惫地道,“在雍州的时候,他抱着狐狸去见米长老,很多人都曾看见。丐帮诸人都是一刀封喉致命,米长老眼睛上更是……更是插了两把小镖……这又如何伪造?!”
“那倒委实不容易。”蝶影低声嘀咕,她那姑爷捣鼓起迷香来别有一手。那就只可能是,有人说谎。
项青河又道:“何况,公孙前辈也曾说过的,那天夜里,就是风贼没错……那只狐狸,他死都忘不了那只狐狸!”
“公孙前辈?”蝶影眼神冷了一冷,面上却不动声色,“哪个公孙前辈?不是说从无活口?”
项青河看着她道:“公孙前辈乃是公孙瘦马,向来不问武林中事,那天是凑巧在林子附近,从火海逃生出来时,只剩了一口气。”他又不由自主手握成拳,满面愤怒,“只来得及说出狐狸二字,就……就……”
蝶影哼了一声,“公孙瘦马?”
勾振看了上官沐一眼,开口道:“蝶姑娘,这位公孙前辈成名已久,只是性喜独来独往,不知为何此番竟会来凑这个热闹。”言下之意,并不信便是凑巧。
蝶影点了点头,“或许说谎也未可知。”
项青河猛然睁大眼:“怎么可能!”
蝶影叹了口气,“迷线香,风月镖,狐狸,其实也不是什么不传之秘。最起码,我若是有心,也未必不能栽赃嫁祸。”
上官沐道:“如此,他的嫌疑的确很大。”看了勾振一眼,“勾捕头,你以为呢?”
勾振点头道:“回大人的话,小人不敢妄言,但的确,那人若有心,确无不可。”
“你们在说谁?”项青河一头雾水。
蝶影回头看他,不答反问:“后来呢?”
“什么?”项青河看向橙衣少女,眼带几分茫然。
少女淡然道,“从那天到今天,应该过了好几日了罢?这些日子,你在哪里?又做了什么?”
勾振与上官沐对视一眼,这少女真是心细如发。
项青河道:“后来,青州的大富商着人来了客栈,说是知道了昨夜死伤,邀我们去他府上商量对策。我报仇心切,自然也去了。然后那小贼竟然敢来招摇撞骗,我轻功不好,没能追上他,之后就又失去了风贼踪迹。直到后来又在街上撞见,只是风贼狡猾,又被他逃掉,我只好继续找他。后来不知是谁看我找的辛苦,竟然给了我一个地址,我找了去,只恨学艺不精,杀不了他。再去时已经人去屋空,后来客栈老板说有客人包租了所有房间,请我帮帮忙搬出去。我听他的话来了悦来,就碰上你们了。”
项青河抬起头来看着蝶影,“我虽学艺不精,可是绝不怕死,你若阻拦,我……我……”
“你便怎的?”蝶影叹一口气,老成的神态与她稚气面庞形成鲜明对比,煞是古怪,看的上官沐不由失笑。
蝶影瞪他一眼,也不去理,只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项青河的肩膀,“我说小兄弟,你也真是傻的可以,就凭你在这小小州府里连个人都找不着,还要靠别人指引,就知道你绝杀不了我那精似鬼的姑爷了。”
项青河愣住,还未明白她话中之意,“你什么意思?”
勾振压低了声音同上官沐道:“大人,这小姑娘甚是伶俐。”
蝶影忽地向他望去,笑意嫣然,“两位不要再悄悄咬耳朵了,有什么话,正大光明地讲出来好了。”
上官沐微微尴尬,还未答话,橙衣少女已转过头去,瞧着自刚才便缩在一旁的老掌柜笑了笑道:“唔,还有,老掌柜的,我关了你的门,你不介意吧?”
老掌柜只点点头,连连赔笑,“不介意,不介意的……”其实原本也并未有什么生意。
蝶影这才重新看向项青河,一副怒其不争样子,“说你傻呢,又好像没那么傻,你都不想想,是谁引你去我家姑爷的住所,客栈又怎么刚刚好就没了房间,又刚刚好叫你来悦来?”
“你是说……”项青河恍然,似懂非懂。
“有人指使啊,笨蛋!”少女音容甚是娇俏,叫人挨了骂却也气不起来,反倒有些讪讪。
她叹一口气:“我说我家姑爷怎么大清早的吓跑了,我若是也得罪了这么一个人,铁定溜得比他还快。”
项青河听得云里雾里,上官沐和勾振却十分明白,且深有同感。
蝶影见项青河仍然一副不开窍的傻样子,忍不住跺了下脚,“你猪头啊?我都说的这么明白了。”
项青河愣愣地瞧着她,不知不觉地痴了,“你……你叫什么名字?”
蝶影一怔,随之晕生双颊,恨不得冲过去抽他一巴掌,“你个猪头!怪不得姑爷要封你的嘴。”
勾振不由笑起来,“姑娘,少年人嘛,好色而慕少艾,情有可原。”
蝶影闻言转过头去,皱着眉打量他,“我想起来了,你也想杀我家姑爷,你又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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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振闻言一怔,竟有些难以应对起来。
蝶影睁着一双清明的大眼,极是天真无辜地盯着他看:“说呀,大人,说不定我也能给你指个漏洞,也是一场误会呢?”
上官沐亦是专注地看着勾振。先前勾振说是私人恩仇,他虽然有所怀疑,但亦知不好追问,此时见蝶影不加掩饰地提了出来,甚是合心,实在也想听勾振答案。
勾振怎能不知上官沐心中所想,亏他阅历深厚,当下微微一笑,欠身道:“小人之事,牵扯甚多,自当与风少侠解释明白,绝不会如先前冲动,请蝶姑娘放心便是。”
“切,不说便罢,拿些锦绣文章搪塞,倒真冠冕堂皇。”蝶影不屑地哼一声,扭头再看项青河。见少年仍是痴怔地望着自己,不禁又得意又有丝羞恼,“喂,呆子,看够了没啊?”
项青河给她一问,如梦初醒,也是羞惭万分,涨红了脸,一字不答,要夺门而去。
蝶影翻个白眼,“动不动就跑,跑什么跑?有点志气成不成?还想不想给你师兄报仇了?”
少年猛然停步,声音沙哑:“当然要报仇。”
蝶影微微一笑,“这就是啦!”
“我听你刚才的话,你师兄倒是个明白事理的,怎么到了你就这么一根筋糊涂到死?”少女道,“你只要信我,就过来坐下,咱们一起揪出那个幕后主使,怎么样啊,小呆子?”
“不许叫我小呆子!”少年面孔通红,稚气尚在。
蝶影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好好,不叫小呆子,叫小猪头怎样?”
“也不许!”少年神情激动,“我有名字,我叫项青河。”
“得。”橙色衣裳的小姑娘开怀笑起来,眉眼弯弯,可怜可爱,“叫你项大哥总成了吧?项大哥,这件事呢,咱们还得从长计议。”
项青河拉过椅子坐下,听她软语,只觉飘然。一时欢喜,一时惭愧,一时恨自己不够坚决,竟会稍忘师兄大仇,一时又甘心凭她驱使,内心天人交战,煎熬之极。
蝶影分毫不知他心中光景,也无心去理,只扬手招呼上官沐与勾振二人,“两位官人,听够了爱恨情仇史,不妨坐过来,咱们再听一出捉鬼捉妖记,如何啊?”
上官沐安然起立,“自当洗耳恭听。”
勾振走来前先看一眼一旁缩手缩脚的老掌柜,后者讪笑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蝶影从桌子上跳下来,给上官沐和勾振各拉开一把椅子,又给三人各倒上一杯茶水,这才自己也坐下,捧着茶杯,笑吟吟地道:“既然现在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就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吧,叫蝶影,蝴蝶的蝶,影子的影,是个……算是个捉鬼师。”
上官沐与勾振对视一眼,缓缓言道:“在下复姓上官,单名一个沐字,忝为青州知府。”
勾振随后道,“小人姓勾名振,一名捕快。”
青衣少年只喝下一口水,并不说话,也不拿正眼看那二人。
蝶影看向项青河,微微一笑,“这位项大哥,两位应该都知道了。”
上官沐点一点头。蝶影接着道,“现在大家都认识了,我呢,虽然来的晚,但也知道,这些日子几乎每天都要死人的,就说昨天,正吃着饭,就有一个大和尚嘭的从天而降,吓得我连饭都吃不进去了。所以说,今天指不定说着说着,就又会从哪掉出具尸体来。”
项青河猛然抖了一下,抬头望了一眼屋顶,神情激愤。
上官沐不动声色点头,“姑娘所言有理,非只昨日,前日与大前日亦有死尸出现在城中大街小巷,死状一致,且都是江湖中人。”
“是谁?”项青河神情激动地望着他,眼中怒火喷薄。
上官沐迎着他目光,“本官曾派人查问,但无结果。”他看了一眼侍立一旁的官衣捕快。
勾振立时开口道:“小人曾携几人画像询问城中各大客栈,证实除一人外,余者皆是店中住客,不过已有多日未曾回去。具体身份店主人不敢过问,因此小人也不知道究竟是哪方英豪。非只如此,与这几人同行之人也是多日未归,恐怕,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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