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线索看似纷乱

　　再说唐诗奕，因着穆琰的关系，凤王允许她可随意在宫内走动。她也知道分寸，寻了个带路的宫人，避开主殿及后宫之类不适宜外人进出的场所，一路瞧看。

　　除了新鲜事物极多，却也没什么能让她产生感应。这本来就在预料之中，并没有多少失望。

　　倒是不曾想到，竟会有意外之喜。

　　凤王宫的后花园中有一处奇怪的角园。说它奇怪，因为整个园子都是浓厚的中式园林风味，可这角园，却是类似于老式的英国规则式的园林。内里不过两种植物，一样是凤园中最多的芍药，且都是一色的白芍。一样是小叶女贞。

　　这些女贞被遍植于角园中，修剪成了各种动物与几何的造型。排列对称，一丝不苟。实在像极了英国的绅士做派。在这样一个异世太不寻常。

　　“这角园是谁建的？挺有意思。”唐诗奕装着随意，询问身后的宫人。

　　“是已过世的蓠公主。”宫人回的顺畅。

　　果然！

　　最初听那说书先生说起姜蓠，唐诗奕就觉得过于聪慧了。

　　之后又陆陆续续的听到些传闻和轶事，就想，要么是凤国的百姓太好哄，这不过又是一枚统治者编造的伪光环。可又不明白，凤国为什么要将一个公主塑造成全民崇拜的对象。

　　要么就是姜蓠确实如此，那她的来历就很值得推敲。会不会与自己一样，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可也一直没有强力的佐证。毕竟唐诗奕懂的东西，从来算是这个时代的旁门左道。

　　直到这个角园，唐诗奕才真正确认，姜蓠同她一样，都是穿越者。不同的是，自己只是个过客，姜蓠却投入了一生。

　　正唏嘘间，听到身后宫人揖手的声音。一回头，见是有熊国的令尹楚幕遮，许是也闲逛到此，正好遇上。

　　唐诗奕见礼：“令尹大人。”

　　刚欲先行离开，没想到楚幕遮踱步而来，甚是亲切的问：“唐姑娘，也来赏花？”

　　既然别人开了话头，总不好直接开溜，唐诗奕收住脚，回道：“是，不过已经看的差不多，就不打扰令尹大人的兴致了。”

　　楚幕遮却好像没听明白她的意思，托着手边的芍药花问道，“唐姑娘可懂这白芍？”

　　唐诗奕只好又停下，把话题继续下去：“怎样算懂？何时开？何时谢？习性？还是药性？”

　　“看来唐姑娘懂花。这白芍在凤国开的满山满野，可在有熊却长不好，即使照料的再是细心，也不过开上两三朵，剩余的皆枯黄萎蔫，很是磨人。”

　　“那就换一种适合的花吧，毕竟气候土壤不适宜，再好的花匠，也是种不来。”唐诗奕建议道。心下有些疑惑，这楚令尹为什么要同自己说这些。

　　楚幕遮笑着摇头，“可要是非就喜欢这芍药呢？”

　　唐诗奕拿不准楚幕遮的心思，见他仍笑着望向自己，便挥开多余的想法，回道：“那便看大人您了。我曾听过一句话，觉得很有道理。‘它们都有开花的欲望，开不开的，没有关系。’若您单纯喜欢它，给足了它需要的一切，它也便会尽力做到能做的所有。开的多与寡，也就不那么重要了。若您只喜欢开花的结果，那便去它适宜的地方，它自是能随了它的本心，开得灿烂。这两种做法都可行，您有所付出，它都当有回报。”

　　楚幕遮顿了顿，而后点头问：“唐姑娘祖上与花有缘？”

　　“不，只是喜好。”

　　又问：“唐姑娘与穆将军一道来的，也是成国人？”

　　“我曾经摔破了头，很多事情记不得了。”垂眸，看不出情绪。

　　“恕我冒昧了。唐姑娘还有事吧？我就不再打搅你了。”楚幕遮往边上让了让，等唐诗奕福过身，已走出去一段，又不轻不重的说道：“你的眸色，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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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楚幕遮向凤王姜娺请辞，因有熊国突然来了急报，他不得不连夜动身赶回有熊。凤王再三挽留不住，就又召集了白日里的重臣，将午时才迎进来的楚令尹又送了出去。

　　等人都散了，唐诗奕拉过一旁的穆琰，闪进一侧无人的闲亭。

　　“你之前对楚幕遮的态度，是因为你母亲？”唐诗奕不废话，直奔主题。

　　“你哪里听来的？”即使只有月光，仍能清晰的看到穆琰的眉间隆起几道刻痕。

　　唐诗奕见他如此，心下便已了然，“果然如此么，看来我是猜对了。今天在后花园，我碰到了楚幕遮。”

　　穆琰凝眉不语，等着唐诗奕的后文。

　　“我问你，你们这里芍药的别名，有没有一个是‘将离’？”唐诗奕问的急，并没注意自己话中的破绽。

　　穆琰怔了怔，显然是留意到了，却并不提，只缓缓的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我先前就在想这个问题。你母亲的名字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姜蓠，将离，读音完全相同，而且你母亲的生日也正是芍药花开的时节。还有，不论是瓷像还是画卷中，她的衣裳总或多或少的带有白瓣金蕊的芍药。今天，我在一方你母亲建的园子里，又看到了满园的白芍。我想，你母亲应该是与白芍有联系的。”唐诗奕分析道。

　　接着又不肯定的说下去，“他今日一直和我谈白芍，且话间总像是有双关。这可能是我的猜想，楚幕遮或许是喜欢你的母亲？”

　　在角园辞别楚幕遮后，她总觉得有种怪异的感觉挥之不去，于是向宫人打探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虽宫人避嫌不愿说的太多，但也足够表明这人的深不可测了。唐诗奕便更是反复咀嚼之前对话的内容和情景。越想，可疑的地方就越多，及至楚幕遮匆匆告辞，她就拉了穆琰来对证。

　　“成国曾经流传过一些与楚幕遮有关的传言。例如，姜蓠与他曾经认识且有情谊，逃离成国去往有熊，为的就是请他助凤退桑。又如，姜蓠在有熊国与他相遇，两人互生爱慕，所以有熊国才出兵等等。”穆琰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说起那些儿时听了太多遍的风言风语。

　　“你信？”唐诗奕反问，并不等穆琰回答，“我反正不信！”

　　楚幕遮在有熊可谓是呼风唤雨，权势手段样貌一样不缺，这样的人，要是有心爱的女人，能拱手让人？姜蓠嫁去成国对他有什么好处？一无动机，二不符合逻辑，所以第一条传言不可信。

　　第二条，冲冠一怒为红颜？唐诗奕就更是要呵呵了。楚幕遮这人说个话都是云遮雾绕，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这样的人，确定会有那么简单粗暴的性格？若是她没见过楚幕遮，或者没来凤国，她倒还能当乐子听一听。如今，打死她，她也不会信这么离谱的传言。

　　“况且，这还是成国传出来的。我虽然对内情不清楚，但是结合十九年前，成国收了桑国的好处，对盟国见死不救这种黑历史，散播谣言的原因就能猜出大半了。无非就是洗不白自己，就也把对方抹黑些，变相减轻自己的恶感。不过……”说到一半，唐诗奕抚着自己的唇，问：“为什么姜蓠不回凤国，而去了有熊？她有把握说动有熊出兵？”

　　穆琰：“不是她不想回去，而是成国不允许她回去。成凤边境本就封锁，又有上头的命令，她是无论如何出不去的。”

　　唐诗奕无奈一叹，接着又绕回先前的话题：“一般来说，传言越假，真相就越是与它背离。岂不是说明姜蓠和楚幕遮之前应该没有关系。那他为什么要给我这种似是而非的错觉？不对，应该说，我根本就没关注过这件事，他为什么要主动引出我这种猜疑？”

　　穆琰淡淡一笑，却不回唐诗奕的话，自顾自说道：“三年前我倒是真相信这些传言，如今是早不信了。对他无好感，不过是因着他是传言中的那个男人，让我习惯性恨了多年。显然，因了今天我的态度，他可能以为我还在意甚至相信着。所以借由你来告诉我，他可能爱慕姜蓠的话，让我猜其中深意。而我，反复思量这些，一旦深想便不攻自破的传言，多半都会得出他与我母亲根本没有关系的结论。那真是有趣了，绕这么大的圈子，他的目的是什么？总不能是无聊的想让我猜来猜去。”

　　“喂喂，你们说话能不这样么？我自认为不算理解力差了，你们说个事居然这么拐弯抹角！你就直接说你的最后结论！”唐诗奕深感无力，古人说话就是不干脆！

　　“我的结论是：本来我确实觉得他们没关系，可如今他大费周章的要我知道他们没关系，我反而倒觉得有关系了。”穆琰玩味的说道。

　　“就这样？”唐诗奕有翻白眼的冲动。

　　“不，他是不是还与你说了别的？”

　　“嗯，他说我的眸色很特别。”

　　“你觉得他什么意思？”

　　“第一，我眼睛的颜色虽然比别人是浅了点，但并不明显。连你不也是相处多日后才发现的么。可是他，不过见了短短一面，就看出了我的不同。只能说，要么他的观察力实在厉害，要么就是……他认识我。”可唐诗非常肯定，这身体的主人绝对不认识他。

　　“第二，他说的时机太值得推敲，早不说晚不说，或者直接不说。可偏偏在我要走的时候点破，让我留意到这话的不寻常，继而反推他之前的那些话。他像是在试探我。”唐诗奕皱眉，她甚至都觉得，角园中不是偶遇，他是故意来找她的。

　　可这些到底是为什么？他如果真的认识自己，那是敌是友？若是友，凭他的身份，根本不需要旁敲侧击的试探她，或者引起她注意。可若是敌，他就继续隐在暗处就好，更可以直接痛下杀手，何必要让她有所警觉？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改变原来的路线，去往有熊么？或者暗中调查一下楚幕遮这个人？”穆琰问。

　　唐诗奕摇头，坚定地说道：“不，我相信五师兄，若不是当初师兄的建议，我不会遇到你，不会有那两次感应。也不会在这里遇到楚幕遮，得到眼下这些看似纷乱，但必定有所关联的线索。虽然现在我还理不出头绪，但是，按着这条路线找，我总能把它拼凑起来。而且，你不觉得楚幕遮像是故意引起我的怀疑，好让我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么？”

　　穆琰笑着赞道，“你比我想的，还要来的更为聪明和理智。”

　　月色下，魅人的薄唇唇瓣微启。似破茧的蝶振翅，惹起一阵暖酥的风。勾人的凤眼眼尾轻扬。如欲放新叶的湖边柳，拂出一池恼人春意……

　　唐诗奕被他的笑容吸引，等片刻转醒后，便感受到了命运深深的恶意：妈蛋，我今后穿回去到底还能不能找到男朋友了！成天的给我见这种美色，这日子没法过了！不过……等回去就没这种机会了，还是现在多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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