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双方各自启程
抬头看向头顶的花树,正巧一片花瓣坠落,她伸手接了。玉质的花瓣微翻,外粉内白,似带着霜。唐诗奕盯着手中的花瓣,心下浮现出一句话:色与芙蓉……乱?
回神,弯腰看向一旁的水缸,映出女子的面容与顶上的辛夷花。缸底,几片花瓣静静的沉在水下。
她是芙蓉?我便是这辛夷花?
一水一木本无交集,却因着辛夷的离枝而有了纠葛?
那我现在,究竟是芙蓉,还是辛夷?
唐诗奕恍惚中松开了手,捏着的花瓣跌落水中,起了层层涟漪。模糊了她的脸和顶上盛放的满树粉云。她怔怔的看着,看着波纹渐渐平复,看着自己的脸再次清晰的映入水面。
于是,她笑了,水中的人也笑了。
是了,我就是我,芙蓉辛夷又如何。
我,只是我。
穆琰自始至终没有打扰唐诗奕。他看着她望箭出神,脸色平静,眼中却起波澜。看着她对着辛夷花瓣与水中倒影沉思,面露挣扎,眼神慌乱。可是,转瞬,她便笑了。好似之前的慌乱迷茫挣扎波澜,统统不是她。好似她本该就这样笑着,如谷中花,山间溪,林中鸟,花间蝶,无拘无束,自由欢快。
伸手,搅乱了平静的水面,斑斑色块在水中互相浸染。唐诗奕甩甩手,直起身子,侧转向穆琰,嘴角还微带笑意。
随后,轻抚着手中的羽箭,开口道:“我没有妹妹。嗯……应该说,我可能没有妹妹。我是个没有过去的人,只这一年的记忆。我要寻找的,不是我先前对你说的妹妹,而是我自己。我要知道我是谁?为谁所害?我要知道谁是我?心愿为何?所以,你问我,我是谁?我只能对你说,我是唐诗奕。之前对你撒谎,是不得已。没有记忆的人也就没有安全感,况且我们在那样的情形下相遇,我需要保护自己。不过,现在,我确定你是可信的。”
“那么,你之前的那些不正常反应……”原来,她居然没有过去,难怪有那么多不合理的地方,穆琰如是想。
“应该是以前的我吧,有时候我会做梦看到一些片段,很真实,如同一个人的记忆一样。所谓的起感应,其实是经历一些以前我经历过的事物,帮助我回想起原来那个我。就像那次马车,和这次暗箭。”唐诗奕说着,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羽箭。
“你,确定要找回那个自己吗?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但光是这两次你回忆的情形,我却能肯定,那个你并不快乐。既然你活着,又失去了那段痛苦的记忆,何尝不是上天让你能重新自由的活一回。何苦执念的追寻,若是往事是你不可承受的重量,到时,你又该如何?”
穆琰思量再三,自己的这段话可能有些交浅言深了。可是他真的不希望她失了现在这个明朗的她。
唐诗奕略有意外的看着穆琰,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虽然神情淡淡,但眼底还是泻了些担忧的。
果然,是个不错的人。
唐诗奕抬头,看着满树的辛夷。她用手遮了从花树上透过的,稍有些刺目的光,轻声却坚定的说:“我的情况有些特殊,寻找过去是我必须要做的事。”
为了回家,为了……还清与她的这一段缘。
穆琰见她坚决,也不便再劝,看了一眼身旁的花树叮嘱道:“那就再小心些,像昨日那般替人挡箭却是不要再做了。”
唐诗奕耸耸肩,不再纠结先前的话题,问:“你的事办完了吗?那三个山贼呢?我们什么时候能上路?”
“办完了。他们也已经在去恒泽的路上。此间事了,随时可以动身出发去成凤边境。”
唐诗奕抬头看了一眼粉色的玉兰花树,随即将手中摩挲了半响的羽箭抛进树下的水缸,一时又激起两三串水珠。
“那就出发。”
***
另一边,庆国太子韩宸一行人,自前些日子匆忙回国,至今已有八日。
两天前刚入庆国,便频频于路经的驿站换马,除必须的休息外,一刻不停赶往王城。
此时,手下正在某庆国驿站办理换马手续。众人趁着空当备些食水。
“太子殿下,东宫传来的书信。”一男子手拿封了火漆的信举过头顶。
韩宸接过。出使成国前,他曾有过指令,若是宫内有事,可以将书信送至成庆边境附近的必经联络点。
信上的火漆完整,他扯开,抽出其中的信纸。只寥寥几句,他却反复看了数遍。
庆国与成国一向交好。二十多年前,为了巩固邦交,上一代成王更是将其王女嫁与庆王,以成婚姻之好。
庆王生来体弱,后宫也寂寥,除开现今成王王妹淑夫人以外,便只有王后一人。子息也单薄,无女,只有二子。王后膝下太子韩宸,以及淑夫人的幼子,二王子韩麟。
王后虽与庆王相敬如宾,但庆王更宠爱容色艳丽的淑夫人。虽未曾许以太子之位,但淑夫人却仗着自己的母家以及宠爱,妄想扶自己的儿子上位。好在,庆王并非是色令智昏之人,立储是根本,容不得更改。所以淑夫人闹了多年,太子依然稳固。
只是三年前,庆王身子大不如前,因着王后曾经的功劳,命其同为摄政。淑夫人见大势已去,很是闹了一阵。直到大半年前触怒了王后,赐了三尺白绫。也不知是不是淑夫人的离去,使得原就沉珂多年的庆王更是一病不起,除了王后,就连庆国太子韩宸也是不见。
淑夫人虽已魂断,但好歹也是如今成王的王妹,家丑不可外扬,是以至今无人知晓淑夫人究竟犯了何事,众人猜测,左不过是争储与争宠。奇怪的是,原本该去往成国报丧的二王子韩麟却被王后扣下,反而命了太子韩宸出使成国。
别人不知道,韩宸却是清楚的,淑夫人密谋争太子位,并想借故拉王后下马。可惜她始终没搞清楚自己的分量,挑错了对手,致使反被王后剪除。
只是,他一直以为凭借淑夫人如此行径,母后即使再宽仁,二王子也免不了会被流放或者除名。但最后韩麟不但未受牵连,反而以教养为名被留在了宫中。众人都认为是对二王子的软禁,韩宸却总有丝难解的疑虑。
庆国王后玄夔,可算是个传奇般的女子。自然,身为圣女,又有哪个女子能够平凡。
二十五年前庆国被五国合围,她却凭着非凡的手段与庆王合力平息多国战乱。尔后便再无动作,只安心的作为庆国王后生活在内宫。
十九年前为庆王诞下龙子,消除了庆国无后的恐慌,为人更是有母仪之风。致使庆国上下,人人爱戴。即使近几年摄政,朝野上下也完全没有反对的声音。须知在庆国历史上,还从来没有女子能够干政。
就算不看政绩,光这些只字片语的描述,就能知道玄夔不是个简单的女子。
只可惜,有一件事,便是庆王的宠爱,她独独未曾得到。致使许多为其编写传奇话本的才子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能归因为“王八绿豆没有对上眼”,自然,这话也就私底下说说罢了。
这样的女子,所做的任何决定总会有深意。
书信的内容大半都在韩宸的预料中,只最后的七字:“后命于涟为麟师。”未知其中用意。
要说于涟此人,韩宸印象不深,只依稀记得是个小文官,还是因为一次弹劾大司空才留意到的。当时他觉得这个小老头挺有意思,让属下调查过。就如这把年纪还在这种不算入流的官职上混的一样,于涟的仕途很是平淡,学问也不算出色,家世背景就更不值一提。按道理,也差不多到了退休走人的年纪。可如今,母后却让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人教韩麟学问,实在透着古怪。
韩宸摩挲着手中的信纸,自淑夫人离世开始,沉寂了多年的母后动作越来越频繁。不但召回了早已年老致仕的国老杨太傅,启用了一班隐士。官职变动更是纷乱,整个朝堂在几月间便换了大半。若不是威望根深蒂固,恐怕早有弹劾之声。
母后究竟在想什么?
“太子殿下,一切准备就绪,可以立时启程了。”已办妥手续的随从禀报道,打断了韩宸的思绪。
韩宸又瞥了一眼手中的书信,随后丢与一旁燃着的炭火上。
雪白的纸衬着黑字蜷缩起来,黄褐色透出纸背,很快便见了黑。点点星火染上晕边,飞速向四周扩散,眨眼的功夫就占领了整片疆域。风一吹,扬起片片如雪花般轻盈的黑,带着稍许未熄的火星,飘向远方。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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