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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康熙四十一年

  京城有家茶楼,出了名的“三多”,茶多,点心多,贵人多。这里常常聚集这些各路的名流才子,以茶会友,高谈阔论。也有些慕名而来的乌合之众,学东郭先生,浑水摸鱼。

  可是茶楼的后院却是另一片天地,设有雅座,只要能出的起那个价钱,自是能进去,只是,毕竟也只是少数人,会为了杯茶,付得起那个荒唐的茶钱。所以比起前楼的喧哗,后院静的不像话,也更适合有心之人品茶。

  忽一紫衣锦缎的翩翩男子推门进了一个包间,似乎是急着赶来,气喘吁吁地,还没坐下,先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又喘了口气,才笑着对凭栏而坐的人说,“那个,我等胤禩走了才出来的,所以才来晚了。你等好久了吗?”来人正是八福晋郭络罗氏,此时却一幅男儿家的扮相,眉目间亦有番英气,男装毕竟比女装利索多了,瞧着也精神奕奕的。

  “你也知道?都不知道喝了多少杯茶,才等到你这个贵人?”坐着的人身材娇小些,白衣绸缎,看似少年,却掩盖不住那柔柔女儿家的相貌,那拉氏可是费了好大劲才安抚了弘晖,偷偷溜出来了,结果相约的人还迟到。

  郭络罗氏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笑着坐过去搂过她的胳膊,娇声道,“你别生气了,大不了下次我等你。”那拉氏也不是真的跟她生气,被她这样一哄亦憋不住,笑了。郭络罗氏见她笑了,又说,“要不是太子妃在宫中太嚣张,咱们用的着还特地跑出来说话吗?”

  那拉氏笑着轻拍她一下,奚落道,“你也别把错都推给别人,还不是你自个想出来玩?”近来,八阿哥在朝中很受人追捧,呼声直逼太子,两党相争,台上台下,里里外外,自是斗的精彩。那拉氏并不想卷入太子妃和郭络罗氏之间无谓的争斗,其实两个人以前都还好,只是最近,变的有些疑神疑鬼,想也是有人从中挑拨,才导致互相猜疑的恶果。

  宫中的女眷有些已经开始有些明显的小帮派特征,摆明立场支持谁。她不是支持谁去当什么太子或者太子妃,在她的心里,以和为贵才是最理智的做法。皇阿玛近来心情不好,怕也是清楚自己儿子的斗争,做父母的哪个不想自己孩子好好的,兄友弟恭家庭和睦。可惜这是皇宫,他们要争的也不是一般的东西,是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郭络罗氏听了,皱皱眉,叹了口气说,“现在谁还想玩,每天都一堆烦心事。”那个太子妃摆明了就故意的,宫中新选的秀女,她硬是在德妃娘娘的赏花宴上,针对八阿哥府上还未有所出的事情,假装好心,让德妃娘娘帮她留意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请皇阿玛赐给胤禩,为她分担分担。简直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那个太子妃自己留不住太子的心,反倒把歪心思动到她家了,她郭络罗氏要是遂她的意认下这次亏,她就自己把自己休了出家当尼姑去!

  那拉氏听她义愤填膺地劈里啪啦地说了一通,觉得她那当尼姑的理论还逗趣,很快就又被郭络罗氏瞪着收回了笑声。忙哄道,“你也别气,我看八弟对你倒也情有独钟,你看看,这成家的阿哥中,哪个像你家后院那么冷清的?”说到这,想到自个家,亦有些讽刺。郭络罗氏听了也满意,“这倒是,胤禩对我千依百顺。”语气中掩不住的幸福满足感。

  那拉氏又怕她性子急起来又惹出什么乱子,忙又说道,“太子妃那事,你别管了,随她怎么说,皇额娘那边我会去说说的。你就想想法子,怎么跟八弟生个孩子出来堵住她的嘴好了。”

  郭络罗氏听了前半句,还没来得及为有那拉氏这样的知心姐妹而欣慰,就被后半句闹的害起臊来,扭捏着说道,“这事,又不是我说了算的。”又有些感慨地摸摸了自己的肚皮,叹道,“我有时候也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问题?怎么到现在还……”

  话还未完,就被那拉氏轻拍了下手臂,“去!~别瞎想!这孩子也是讲缘分的,说不定哪天就来了。”见她眼里还有丝疑虑,又安慰道,“你看,这宫里还有谁比你过的舒心的,你就安心养好身子,比什么都强。说不定哪天弘晖就多了个弟弟妹妹的陪他玩。”郭络罗氏听了,心里千百感触,倒也安下心来,听到弘晖,就想起好久没见了,又关切地问起。

  那拉氏想到家里那个小魔王,不由地笑了,身子不好还尽折腾人,听话倒也听话,可这个年纪的男孩谁不来点好动调皮的症状,时不时地就给她来点刺激的。前几天还爬到树上,吓的她脸都白了,不过胤禛要罚他她又舍不得,气的胤禛只好干瞪眼,瞧着这两个还没罚就要抱头大哭的母子,心里无奈,只好拿下人撒撒气,摆摆威信。

  弘晖对这个阿玛倒是又爱又怕又敬,胤禛对他是比李氏的孩子要严格些,现在就给请了师傅,得空了还亲自教他写字。有时候看到这一大一下趴在桌上写字,一个大脑袋一个小脑袋,心里觉得可爱的紧,忍不住上去一人一个吻在脸颊,在孩子面前,胤禛还会不好意思,每次都咳嗽一两声假装严肃,她倒也给人家台阶下,亲完也就开心地走开了。

  只是弘晖这身子,因为早产的关系,一直都很弱,受点风寒就要躺上好久才能调养过来。最近风大,也就找个理由没带他出来,不然他听到八婶婶非要闹。虽然胤禛跟他那几个兄弟不是很热络,但郭络罗氏打小就看着弘晖长大,当自己儿子一样疼,时不时就给牵回家玩,胤禩见着小孩也高兴,两人对弘晖倒也没大人间的那般成见,真心去疼爱。

  刚来的时候,路上竟是被风肆意卷噬的落叶。郭络罗氏想了想,说,“上回胤禩去打猎,弄到个狐皮,还不错,一直都没舍得用。等会我让小德子给你送过去。”那拉氏不想麻烦,亦要推却,郭络罗氏说,“又不是给你的,是给我小侄子的,我看太子妃怎么说。”口气中有丝赌气,那拉氏听了倒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又聊了会,见天色也不早了,就各自回府了。那拉氏到府上,换了衣服,狐皮倒也送来了。让翠娘收起来拿去给人做成小坎肩,剩下的便让师傅看着办。那晚抱着弘晖入睡,那拉氏看着怀里可爱的睡容,忍不住亲了下,把被子盖得更紧。有子万事足,弘晖带给她快乐,亦能让她忽略掉那些妻妾相处的不愉快,她羡慕郭络罗氏的婚姻,却亦满足于弘晖带给她的知足。人要知足才会常乐,她不是自寻烦恼的人,她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只要弘晖健健康康的,说她自欺欺人也好,说她自私自利也好,她就只是想做一个好母亲。

  李氏要吃醋可以,但可别指望借她的手。胤禛这几日不在家,自是有问题,她会不知道?有些事情,只是想不想知道而已。男人,她亦不指望会有什么天长地久的感情,但如果八弟有心,郭络罗氏亦有意去维持一个她可遇而不可求的婚姻,即使别人觉得很荒唐,她却还是会默默支持的。明日带弘晖去见德妃,该说的该做的,她心里自然明白。

  第二日,德妃见到孙子,穿着件新做好的狐皮坎肩,也可爱的很,抱着好一阵哄。比起那个儿子,这孙子倒是亲切多了,这种宠爱夹在着年轻时的遗憾,亦显得更深沉。趁德妃高兴那会,适当地提到了郭络罗氏,都是女人家,自然是了解那种不愿跟人分享丈夫的心情,但胤禩身为八阿哥,女人少也就算了,可连个孩子都没有,却有些说不过去。那拉氏笑着让翠娘抱过弘晖带外面玩,德妃知道她定是有话跟她说,也没拦。

  那拉氏也没跟德妃见外,上前挽住她老人家的胳膊,就笑道,“额娘,八弟他们还年轻,孩子这事也不着急。”见德妃似乎对这个说话不是很满意,又小声地附耳道,“额娘,宫里的事自然是瞒不过您的眼,眼下太子跟八弟他们是有些嫌隙,太子妃跟八弟妹自然也不会好到哪去。但您也知道皇阿玛是最不喜欢这些结党营私的事情的,我亦是能躲则躲,可是这太子妃,显然是见不得我们这些悠闲的人,您说……”

  那拉氏皱着眉,说这番话时,像个遇上难题来找娘亲解惑的孩子般虔诚,德妃看了心也软,再加上先前早就思量过,太子和八阿哥都不是自个的亲生孩子,操这个纳妾求子的心也是个好心没好报的活,能不管自是不会管的,遂安抚那拉氏道,“那毕竟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们自然是操不上心的。”说至此,那拉氏心里会意,至少德妃是不会在皇阿玛耳边吹这个风,心倒也放下来,又和德妃说了些无痛无恙的话,便牵着弘晖跪安了。

  五岁大的弘晖虎头虎脑的,正是精神旺力的时候,虽牵着额娘的手,却也不安份,两个圆滚滚的眼珠东转转,西转转,好奇地去发现一路上能动的生物,看到小鸟也兴奋,嚷着非让那拉氏一起分享他的发现,那拉氏倒也迁就他,跟着一起乐。就算坐上接人的马车,他也不得停,时不时地就要拨开帘子往外看。

  忽然,弘晖拉拉那拉氏的手,硬是要她过来,不知道是走到哪了,不前方宫墙那,一排秀女模样的人,在宫里姑姑的带领下,正跪着请安。各家的马车都有自己的标志,想是被认出是四贝勒府上的座驾,早上胤禛出门时是自个骑马出去的,弘晖喜欢坐阿玛的马车,也就正好遂他的意。

  想起先前的事端,那拉氏心底倒有些好奇这批秀女的姿色,让人停了车,帮弘晖掀开车帘,一边应付姑姑的话,一边一眼望去,看看是些怎样的女子。所以说,好奇害死猫。一个女子倒有些没了规矩,居然会抬起头往马车上看来,看见是她又惊慌神色地低下头。那种眼神,先是期待,后有些失望再来才是慌乱。心里有种不是很舒服的感觉,她已经不是年少无知的姑娘,身为女人,这样的场景,这种变幻莫测的表情,不得不让她心里产生某种猜测。

  但也没表露出什么,用场面话结束了这次短暂的停留。回去的路上,那拉氏问翠姑,“那个姑姑你熟吗?”翠姑明白主子自是有所吩咐,机灵地回道,“回福晋的话,这个宫里的人,只要想熟自然就熟了。”那拉氏点点头,又说,“既然这样,那你得了空,就去看看这个姑姑吧。顺便帮我问个人……”翠姑附耳上来,听了,点头领命。

  弘晖见她们神神秘秘的,自是闹着要听,那拉氏安抚着他,笑着在他耳边悉悉索索地说些胡七八糟的话,还在他胳肢窝那搔痒,哄得弘晖咯咯的乱笑,却亦忘了刚才的事。

  晚上,见到几日未见的阿玛,弘晖自然是很高兴,却又怕阿玛没有表情的表情,不像额娘,似乎一直都在生气。每回看到,弘晖都会安静下来,怕自己哪件事情没做好就会被打,上次阿玛要人打下人,那嗷嗷叫喊疼的声音他至今都还忘不掉。

  缩在额娘的身后,小心地打量前头坐着喝茶的阿玛。小小年纪,就懂得察颜阅色,那拉氏都不知道自己是该骄傲还是悲哀。胤禛用手伏在脑门上,两边揉揉,似乎很疲惫的样子,那拉氏一是出于关心,二也是想尽量拉进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上前关心地问道,“很累吗?”胤禛听见她的声音,没回答,倒是抬起头,眼神幽深,问,“今个你们坐我的车出门的?”

  那拉氏纳闷,关切冷却下来,面无表情地回,“恩。”

  胤禛听了,语气有些重,说,“以后不要乱坐我的车。”就做个车有这么严重吗?心情遭起来,又做起她中规中距的福晋来,“四阿哥教训的及是,谨尊四阿哥的教诲。”说完,简单地跪安,就要牵着弘晖离开,却想这是自己的屋,赌气能赌到哪去。有些尴尬地背对着他,杵在门口。

  屋里似乎有人叹了口气,很快,她就被人牵着又回到榻上,弘晖被抱在阿玛的腿上,有些受宠若惊,抬着小脑袋,两眼滴流滴流地在阿玛的下巴打转。见那拉氏赌气不看他,胤禛只得握着她的手,说,“你也知道,现在外面乱的很,别人都认得我的马车,我是不想你们受到无妄之灾。以后要坐也可以,但是要派人跟着。”

  他的坦白之中,有丝妥协和纵容,难得他关切之情表露于情,那拉氏也不跟他计较了,又想起他话中隐喻的危险,转过身抓住他的胳膊就担心地问道,“要紧吗?”胤禛却只是笑笑,摇摇头,让她安心。拉过她,靠在肩上,腿上还抱着一个,胤禛觉得累亦满足,闭着眼,挨上她的脑袋,感受这难得一刻的宁静和温馨。那拉氏见他这样,看看弘晖,亦有相同的感觉,用力地回抱住他,弘晖见额娘抱着阿玛,亦有样学样,整个身子扒住胤禛。

  胤禛就感觉身上紧紧的,亦没睁开眼,只是嘴角不由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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