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敦多布多尔济在宫中的日子常与众阿哥同行,相伴在帝王左右。这一日,康熙与大臣们议事,太子率众阿哥在射箭场较武。太子对敦多布多尔济笑道:“听说你们草原上的男儿骑马射箭百发百中,本太子还没机会亲眼见识过。我四弟的箭术是皇阿玛亲手教的,你可愿意同他比试一番?”
敦多布多尔济听出隐隐挑衅之意,欣然接受,向胤禛笑着说:“四阿哥,先请。”阿哥们三三两两站在一旁看热闹,大清于喀尔喀是大国,太子又以皇阿玛加注,小小比试看似无足轻重,又岂是能轻易言输?胤禛眼角的余光掠过太子的身影,忽然径自走到了一旁。
“他不会临场退缩吧?”胤瑭小声嘀咕,满是看好戏的心情。胤禩摇摇头说:“四哥不是这种人。”众人诧异之时,胤禛在自己的箭筒里一次抽了三枝箭,转身拉弓齐射,三枝不偏不倚正中红心!胤禩立即带人拍手叫好,“四哥,好箭法!”胤瑭不服气的哼了一声,“哗众取宠。”
敦多布多尔济在一旁赞叹不已:“四阿哥的箭法真是令人佩服。”胤禛轻扬唇角,“世子,请。”胜负即见分晓,众人瞩目的焦点都在射箭场上,浑然不觉场外又多了些人。康熙负手而立,极目远望,将胤禛令人喝彩的表现都看在眼里,眉宇间却流露出几分凝重之色。
敦多布多尔济上场后,拉弓上箭,动作一丝不乱,可始发第一箭偏离红心,令人出乎意料之外。太子从箭筒中抽出一枝自己的箭,亲自递了过去,笑道:“只是寻常比试,世子不必过于紧张。”敦多布多尔济接过箭来,咧嘴一笑,尽显憨厚之态,“谢谢太子。”。
场外,胤祯拉着那拉氏的手不满的嘟囔着,“我跟你说,他一定是故意放水,不敢赢四哥。”那拉氏掩住他的小嘴,附在耳边说,“小祖宗,你病刚好,皇上好不容易答应带你过来看热闹,咱们在一旁安静看着就好。”胤祯前段时间受了风寒,德妃过于紧张,硬是令他在床上修养了大半个月,可把他给闷坏了。
胤祯在那拉氏的怀里扭了几下,硬是挣脱了她的手,“我要去看个清楚。”那拉氏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已经一溜烟地冲了过去。敦多布多尔济一松手放弦,忽耳边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十四阿哥!”“小十四!”只见一大一小的身影相继奔入箭场内,敦多布多尔济大惊,下意识地拉弓再射—
寒光四射,此时此刻,那拉氏才终于体会到什么是“生死悬于一线之间”。身侧刮过凌厉之风,她扑在胤祯的身上,牢牢地将他护在怀里。脚步声骤响,由远而近,蜂拥而至。“十四阿哥!”“十四阿哥,你没事吧?”那拉氏浑身已虚脱无力,勉强地撑起身来,不知谁又推了她一把,顿时一阵儿头晕目眩—
人潮已渐渐旁边散去,胤祯被人抱走。那拉氏狼狈伏在地上,手心不知何时已经擦破了皮,疼的她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你受伤了?”她抬起脸,水眸闪烁着晶莹的光泽,犹见可怜。敦多布多尔济心一紧,想起之前险些伤及的人竟会是她,更加懊恼不安,“对不起。”
她云淡风轻地一笑,目光不经意穿过他的肩膀,落在远处那清冷沉静的面容上,脑中似已空茫一片,竟忘记要回答敦多布多尔济。在她的眼里,世间一切喧嚣化作流光幻象,惟有那抹身影在眼中孓然而立。
射箭场在一阵儿人仰马翻之后陷入了一片冷清,只剩下几个小太监还在四下收拾残局。胤瑭百般无聊地想要走人了,胤禩忽然又往箭场上走去,“八哥?”胤瑭好奇地跟了过去,只见胤禩从地上捡起三枝比邻而落的箭,“你捡别人的箭做什么?”
胤禩一指抚过三色各异的箭羽,嘴角浮起一丝玩味的笑意,将手的箭逐枝拿给胤瑭,“你看,这是谁的箭?”
“太子给敦多布多尔济的。”
“那这一枝呢?”
“敦多布多尔济的。他倒是会装,”胤瑭冷笑一声,“若不是小十四突然插一脚进来,我还真不知道这个世子的箭术会如此高明。”
“他固然有高明之处,但还是慢了一步,”胤禩将最后一枝箭递了过去,“救小十四的,是这个人。”胤瑭接过那枝箭,仔细端详,一脸的不可置信,“四哥?怎么会是他?”
胤禩自叹不如,又满心佩服,“当机立断,眼明手快,这场比试虽未正式完成,但四哥早已经赢了。”如他所言,事实摆在眼前,胤瑭这下子想不服气却又哑口无言。
夜幕下,永和宫中灯火通明,几乎将黑夜耀如白昼。那拉氏一个人跪在殿外残雪中,胤祯听见风声偷偷地溜了出来,看见她身形单薄地在风中发抖,急的要拽她起来:“你不是摔伤了吗?怎么跪在这里?是不是额娘罚你?我去跟她说……”
“十四阿哥,不要。”那拉氏反手拉住他的手,压低声音道:“奴婢是自己来请罪的,你要是真的为奴婢好,就什么都别说。”胤祯是德妃的心头肉,这口气一定要让她尽早出,不然压在心头难免会成后患。胤祯满是不解:“你又没有错,为什么要来请罪?”
“娘娘宽厚仁慈,并没有怪罪奴婢。”那拉氏解释道,“皇上带你出来前,娘娘托付奴婢好好照顾你。可奴婢失职,差点令十四阿哥受伤,自然当罚。”胤祯噘起小嘴,“你又奴婢长奴婢短的,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他忽然想起郭络罗氏的话,开始觉得自己好像真如她所言,老是会连累她受罚。
那拉氏嫣然一笑,矢口否认,“没有,奴婢怎么会生十四阿哥的气?”胤祯不信,垂着小脑袋无精打采地说:“就是有,你就是生我的气了。”那拉氏堆起笑脸来哄他,“十四阿哥,我真的没生你的气。”胤祯不信,闷自嘟囔道:“你以后肯定再也不理我了。”
那拉氏无奈地笑了下,见四下无人,伸手想要安抚他,可手指刚碰上他热乎乎的肉颊,又自觉地放了下来。“你的手受伤了?”胤祯将她收回去的那只手又抓了回来,窝在自己暖洋洋的掌间,细细查看。“十四阿哥,别—”她挣扎着想要抽回来,胤祯倔强地不肯松手,“你别动,我给你治病。”
他鼓起腮帮子,呼呼地开始吹起热气,“还疼吗?”这个熟悉的动作让那拉氏的心里瞬间涌入一股暖流,她鼻子莫名的酸涩起来,哽咽着摇了摇头,“一点都不疼。”胤祯仿佛受到了鼓舞,越吹越起劲。她还是怕被人看见,好言劝道:“十四阿哥,你出来好一会了,皇上和德妃见不着你又要担心了……”
胤祯停下动作,头趴上她的肩膀,赖在怀里不肯起来,“我不回去,四哥在里面。”她的视线飘向暖阁的方向,心突突地狂跳不休。胤祯把小脑袋移到她的胸前,一边听,一边纳闷地问:“你怎么了?怎么心跳的这么快?”随即又拿手戳了戳,“嗳,你这里放了什么东西?”
“十四阿哥!”那拉氏面上飞红,胤祯更觉得有趣,把两只小手都贴上来,“你这里没有额娘那么鼓,不过也是软软的。”“十四阿哥,你别闹了!”那拉氏挡开他的手,胤祯不依不饶,嘻嘻哈哈地还想跟她玩,却听见德妃娘娘叫了一声:“胤禛!”
两人吓了一跳,都以为是在叫胤祯。那拉氏赶紧往边上挪了挪膝盖,跪到一旁,与胤祯保持距离。胤祯跳到廊上,一下子躲在柱子后面。“胤禛,你皇阿玛的话还没说完,你别走—”德妃追着一个人出来,拉住他的袖子恳求道:“你听额娘的话,回去跟你皇阿玛认个错。”
“我没错!”那人甩开德妃的手,大步流星地从那拉氏的身边走过,“胤禛,你回来!”德妃虚弱地扶着廊柱,摇摇欲坠。“额娘!”胤祯冲了过去,那拉氏忍不住抬起头,却见德妃又面露喜色地朝她身后望来,她正觉地奇怪,忽然一只手强而有力地将她从地上拽起来,“你又没错,跪什么?”
与此同时,德妃身后的帘子被人撩起,现出了明黄色的龙袍。“跟我走!”胤禛不容那拉氏挣扎,二话不说拖着她一并离开。“皇上恕罪,胤禛并不是有心顶撞皇上—”德妃泣不成声,跪在地上为儿子求情。康熙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摇头叹息道:“他做事浮躁,沉不住气,又听不得劝,如此下去难有大作为。”
“臣妾该劝的都劝了,可他—”德妃哽咽了一下,又说:“要是佟姐姐还在,也许他还会听。”康熙神色一敛,手忽然从德妃的臂弯松开,沉声道:“朕还要回御书房。”德妃眼底闪过一抹凄凉,肃一肃身道:“臣妾恭送皇上。”“十四,陪你额娘回屋去吧。”康熙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额娘,咱们回屋去吧。”胤祯握上了德妃冰凉的手,又被她紧紧地反握住,“胤祯,额娘就只有你一个最亲的人了。”胤祯似懂非懂,点了点头,“额娘也是儿子最亲的人。”闻言,德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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