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少年等他们走了,便上前作揖,“多谢姑娘替在下解围。”那拉氏回之一笑,“公子客气了。”少年犹豫下,问:“家父携兄长在御书房面圣,在下不慎与领路的公公走散了,不知姑娘可否替在下带路吗?”
那拉氏微愕,“公子可是张大人的三公子?”少年点头,“正是。”那拉氏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来时张大人才进御书房,应该没那么快发现其子走失,若是惊动了皇上,怕一个追问起来,郭络罗氏又要挨罚。
“公子,若奴婢带你去了,能否请公子也答应奴婢一个不情之请?”她扬着脸看他,梨涡浅笑,看在少年的眼里,仿若阳光般灿烂,他会心一笑,“姑娘请放心,廷坚不是多事之人。”
那拉氏一愣,感激他的善解人意,亦不由地对此人生了几分好感。“那公子随我来吧。”张廷坚跟在她身后一步之遥,那距离刚好能细细打量她的侧面,却又不被察觉,他暗自一笑,笑自己竟也成了一好色之徒。
“公子是第一次进宫吗?”那拉氏不经意地回眸,张廷坚不自然地别开眼,轻轻地应了一声,又问她:“姑娘几时入的宫?”那拉氏抿唇一笑,“我六岁第一次进宫,后来生了病,隔了三年又进了宫。”
张廷坚的印象中,似乎曾听父兄说起过这么一个人,便问:“姑娘与提督大人……”那拉氏接过话,“公子认识我阿玛?”张廷坚点了下头,“家父年前做寿,曾有幸请到提督大人过门一聚。”
早上的雾还未全散,微风徐徐,连她的话里都蕴着湿气,“我阿玛可还好?”睫毛扑闪,藏着晶莹的泪,张廷坚下意识地抬起手,却又尴尬地背到身后,捡些好听的话安抚她:“提督大人身子依旧硬朗,喝起酒来分豪爽,几分醉时还说家中藏着一坛世上绝无仅有的桂花酒……你怎么哭了,可是廷坚说错话了?”
那泪,落的突然,张廷坚不敢再说下去,将她梨花带雨看在眼里,暗中心疼。那拉氏抿着唇,深呼吸几下,方才笑了,拭去泪,又好像没事的人一样,“奴婢失态了。”张廷坚摇摇头,只把错怪到自己身上,“是廷坚多嘴了。”
唇角微扬,她无心客套,默声领他走了一段路,才又开口,“那桂花酒是我额娘亲手酿制的,她从不把配方告诉别人,她说过,总有一天阿玛会发现这桂花酒世上独此一家,他只有回到她的身边才能喝到……”她低着头走在前头,张廷坚看不见她的神情,心上却满是她含泪欲泣的模样。
眼见快到了御书房,那拉氏才收拾好心情,回眸浅笑,“公子莫怪,奴婢也不知为何会说这些话来烦你。”张廷玉看着她,眼里漾着温柔,“姑娘能与廷坚说这番话,是信的过廷坚。这是廷坚的荣幸。”
两人相视一笑,张廷坚不禁与她说起自己的事,说起他的童年趣事,说起他的兄弟情深,绘声绘色,引的那拉氏连连发笑。两人相谈甚欢,不觉已来到御书房外。胤禛等在门外,不知站了多久,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
那拉氏不敢看他,敛了刚才的余笑,几步之外便恭敬地请了安。张廷坚因兄长与四阿哥过往甚密,也见过胤禛几面,但不知是否是在宫里的缘故,他只觉得胤禛的态度比往日严肃许多。
张廷坚躬身请了安,久不见胤禛反应,偷偷睨去,只见胤禛的视线停在那拉氏身上,片刻之间,那脸上的颜色变了好几回,很快又归于冰层之下。他看的清楚,却故作不明,默默地站到了那拉氏的身边。
那拉氏偏过头,对张廷坚微微一笑:“张大人应该就快出来了。”三人之间,因那拉氏与胤禛站的远,中间隔着一段刻意的距离。午日的阳光穿过长廊,落在上面,分外的显眼。张廷坚的视线低低地落在上面,心头一松,笑答:“不急。”
张廷玉随父亲从御书房出来,正巧遇上胤禛,难免寒暄一番。胤禛的态度冷冷淡淡,没说两句便进去了御书房。张廷玉多少还是了解他的脾气的,暗自纳闷自江南那件事后,四阿哥的性子就变得愈发沉稳,眼下又是为何事而恼?
回去的路上,他还多时间多思量,就被弟弟缠着要他帮忙一件事。他听了,就觉得不妥当,要告之父亲。张廷坚急的悄悄拉住他,求道:“哥,这宫里你到底比我自由,我也不知她的心思,你先帮我捎个信,她若不嫌弃我,我再亲自与父亲说,可好?”
张廷玉到底还是疼爱这个幺弟,轻声斥道:“你这般优秀,谁敢嫌弃你?”虽未明确答应,但也没再推托。马车里,张大人早就将他们兄弟的耳语听的一清二楚,却没吭声。看皇上对那拉氏的喜爱,有八九是要留在身边当儿媳妇的。
他的目光迎上独自儿偷乐的小儿子,心里叹了口气,儿孙自有儿孙福,且让他自己先去试试吧。
另外一边,那拉氏还记挂着郭络罗氏生气的事,好不容易寻到她问起缘由,她却扭扭捏捏的不肯说。而后连着几天遇上了八阿哥,郭络罗氏比起以往更见害羞,这且不必说,奇怪的是就连八阿哥都会莫名其妙的脸红。
那拉氏一直不明白是何故,直到胤祯无意与她提到,“你说怪不怪,八哥偷偷跟我说,让我别再把二哥跟我们说的话告诉你们。”那拉氏思前想后,脸不禁一红,方才茅塞顿开。难怪郭络罗氏第一次见到张廷坚就那么讨厌他,原来是他迷路冒失惊扰了一对小鸳鸯。
过了些时日,郭络罗氏到底还是藏不住话,跑来在耳边悄悄地告诉她,“嗳,八阿哥说,我的眼泪是甜的—”那拉氏听着耳根子都红了,“你还好意思说。”“这有什么?”郭络罗氏不以为意,她觉得这是可以炫耀的好事,还说:“嗳,你也去找个人尝尝—”
“你!你别胡说了!”那拉氏满脸通红,一下子从石凳子上站起来,“我还要去当差,不跟你玩了。”说完一扭身就跑开了。郭络罗氏甩着帕子在后头叫道,“你别跑啊,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她嗓门大也不怕人听见,那拉氏恼羞成怒,急的一跺脚,回头就冲着她喊道:“你别说了,害不害臊啊你!”郭络罗氏见她难得如此的惊慌失措,直觉得好笑,看着她哈哈大乐。可没一下她又突然敛了笑,拧着帕子别别扭扭的站着,浑然一幅想走人的模样。
那拉氏瞧出些端倪,心一惊才意识到是有人来了。一阵凉风吹过,脑后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害臊什么?”转眼,郭络罗氏已经一溜烟跑的不见了踪影,那拉氏认命地在心中轻叹,赶忙转过身请安,“奴婢给四阿哥请安。”
“恩。”胤禛似乎就是瞧她不顺眼,又继续方才的问题,刁难道:“我在等你回答呢,刚才在和格格说什么?”那拉氏腿一软,跪了下来,“回四阿哥的话,格格在和奴婢闹着玩,没说什么。”胤禛冷哼了一声,“闹着玩?如今奴才都能跟主子说笑了?”
那拉氏又不是头一天跟郭络罗氏嬉闹,平时连皇上都不管,这又是打哪来的指控?她听胤禛口气不佳,心想八成是这位爷受了什么气想找奴才出气,只好自认倒霉的认了错,“是,奴婢知错了,四阿哥恕罪。”
苏培盛在旁察言观色,也觉得纳闷,四阿哥向来不管闲事,好端端地去教训皇上跟前的人,似乎是有些不大妥当。“爷,是时候去永和宫了。”他小心翼翼地提了个醒,胤禛瞥过来一眼,好像是不大高兴,却也没多说什么,一声不吭的走开了。
苏培盛暗自松了口气,那拉氏等他经过跟前的时候,小声地说了句:“多谢公公。”苏培盛冲她笑了下,连忙跟了上去。那拉氏待他们走远了,才站起身低头拍了拍膝盖,又跟没事的人似地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胤禛走到一半,忽回眸冷冷扫了苏培盛一眼,“你把手头的事交给张保去做。”苏培盛答应了一声,见他又没别的吩咐,就主动问道:“爷,张宝做了奴才的差事,那奴才呢?”胤禛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你?”苏培盛心中大感不妙,只见胤禛慢慢地又吐出一句话来,“你去马房听差。”
啊?苏培盛错愕地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知道是自己方才多嘴惹恼了主子,可主子之前反常的举动也确实不该……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他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后知后觉,顿时懊恼地捶了下脑袋。
这一锤,倒是茅塞顿开。他赶忙从身上摸出一封信,追到胤禛跟前,故意献宝似的呈到他面前说:“爷,奴才刚想到,大学士家的二公子昨个托奴才送封信进宫,奴才给忘记了,是不是也交给张宝去办?”
胤禛不经意地瞧了眼,突然停下步子,一手给夺了过去,也不管这是别人的私心就自说自话地拆开来看。苏培盛见状,暗自得意,还好方才忘记把信递给那丫头了,正巧拿来将功补过。胤禛还没看两眼,脸色就越发难看起来。
“不知廉耻!”他随手一揉,将那纸□□的不成形状,咬牙切齿地瞪向苏培盛,“这件事你要敢泄露半个字,就准备好给自己收尸!”苏培盛点头如捣蒜,“爷放心,奴才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
(https://www.tyvxw.cc/ty315080/10471864.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