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康熙二十三年二月,清朝第位九门提督费扬古(满洲正黄旗人)以病致仕,康熙帝允之。同月,康熙帝另下诏命费扬古之幼女那拉氏入宫侍圣。
那年,那拉氏还未满五岁,正值天真浪漫的年纪。费扬古送女入宫前,特地给康熙身旁的李德全送了点东西,其中道理不用多说彼此也都有数。宫里有李德全照应,那拉氏的小日子除了寂寞想家,倒也过的平静安稳。
康熙读书或批阅奏折时犹喜静,能进御书房侍奉的多半只是亲信之人。康熙二十四年,那拉氏刚满六岁,已经适应了宫里的生活,开始随着李德全进御书房侍奉,渐渐地又因生性纯良又乖巧,渐得康熙欢心。
而后没多久,小小的那拉氏就被宫里形形□□的人注意到了,她偶尔在宫里随便走圈,回来时怀里总是会多了些玩意,各处的赏赐接二连三的都来有些莫名其妙,她也不敢自己藏着,全数都交给了李德全处理。
李德全听那拉氏说了几处来历,心里就觉得大不妙。这种趋势若不加以制止,难免日后她会被卷入后宫争宠的纷争中,而铸成大错。日,康熙刚从皇贵妃佟氏处回来,心情正好,李德全便寻机与康熙说起此事,并把那拉氏前后几次得来之物全部奉上。
那拉氏懵懵懂懂,之前见李德全神色严肃,只当是自己犯了多大的错,低着头不敢吭声。她本就长的娇小,如今缩,更不及那方龙案高,瘦弱的肩膀半藏在李德全身后微微发颤,犹见可怜。
康熙转眸随意打量了下那些玩意,似笑非笑道:“你这丫头才进宫多久,就得了朕多大的好处?”那拉氏听不出这话的意思,马上就跪了下来,“皇上,奴婢知错了,请皇上责罚。”康熙问:“可知你错在哪?”
那拉氏心慌慌,仔细想了想,答道:“奴婢糊涂,收了不该收的东西。”康熙又问:“这些既是那些主子有心赏你的,又怎么会是收不得的东西?”这话绕来绕去,似乎没有留有余地,那拉氏咬了咬粉唇,忍着泪答道:“奴婢不懂规矩,奴婢只是尽了奴婢的本分,原不该贪图主子们的奖赏。”
李德全见康熙许久未再开口,正欲帮她解围,却发现康熙眼底隐约藏着笑意,才知这主子是故意吓她,遂又将求情的话咽了回去。这次皇上稍施小惩,对这孩子只会是福。若不然,就只会纵容那些主子揽人犯事,到时候她所要承受的又何止这点小小的训诫?
御书房外
几位小阿哥已经等了会儿,几人方从上书房过来,神色各异,或是心不在焉,或是胸有成竹,或是紧张局促。太子胤礽不知往里面探了多少眼,脸上隐隐有些不耐。三阿哥胤祉凑了个脑袋过去,好奇地问道:“二哥,那跪着的小宫女是谁?皇阿玛怎么还亲自扶她起来?”
胤礽眉扬,说不出的傲慢,“我哪里知道?”他们的对话引来了闲站在廊外的大阿哥胤禔和五阿哥胤祺,两人相继走过去,只是未到门口,就见胤礽和胤祉忽而正襟站回了原地。没会,虚掩的门开了,胤禔等人远远就听见门里李德全刻意压低了声音在训斥人,“……好在皇上只是罚你闭门思过,以后可别再出错了。”
“恩。”声音软软糯糯的,可怜复可爱,四个阿哥颇感兴趣地等着见其庐山真面目呢,李德全眼尖,倒是先发现了他们,“奴才给太子、几位爷请安!皇上正在里面等着呢。”他匆匆的句话就把这四位站在门口的阿哥们都给带进了屋里,那拉氏躲在门后等脚步声离开了方才冒出脑袋,红着眼往外走。
谁知门外不急不慢地还有位四阿哥,不过龆年的胤禛却有种气定神闲的老练之态,之前不急于与兄弟争前,现在又眼睁睁地看着那小脑袋撞到自己胸口却愣是没出声制止,倨傲到目空切,又吝啬言语。
那拉氏被撞的头晕目眩,还来不及出声,眼泪又不由自主而落。“胤禛呢?”康熙威严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只手毫不留情地推了她把,那拉氏狼狈的扶在门边,险些摔倒。
好个霸道的主子!她没看清样子,已经先把那只清秀的手记在了脑海里。
几日后,那拉氏再来往宫中各住时,无论主仆,双方都只是尽到礼数,未再有人生事。除了在御书房当差之外,那拉氏暂时还未被委以其它差职,平日空暇的时候,就常常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拿树杈在土上练字。
日康熙忽来闲情逸致,考她在纸上写几个字。她虽写的不好,却也有进步,康熙高兴就赏了她套笔墨纸砚。事后那拉氏才知道其中的砚台叫金星砚,是歙州年前才进贡的两个极品砚之,另个已经被赏赐给上书房里字写的最好的阿哥。东西再好,终究也是世俗之物,真正让阿哥们挤破头皮相争的,其实是皇上的肯定和赞许。
自从上次私自受贿的教训之后,那拉氏第次可以名正言顺地收下主子给的赏赐,心里还是高兴的。为了这个金星砚,李德全还特地交代她说,皇上赏的东西定是要妥善收藏,万有个闪失,可是要丢脑袋的。那拉氏听,想想还是不能拿出来随便玩,便将金星砚小心翼翼地收在荷囊里,藏在了床褥下。
这事过了许久,那拉氏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宝贝。忽有日,正值她休班时,李谙达忽带了个小太监造访她的住处,进门问了几句话就提到了那金星砚,说要看看。那拉氏诧异之余,还是听从了李德全的吩咐。
当李德全从荷囊中拿出那个完整无损的金星砚时,那个小太监忍不住惊呼出口:“李谙达,就是这个!模样!”李德全瞪了他眼,他方才意识到什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那拉氏,用手掩住嘴,压抑着说不出的激动。
那拉氏不解缘由,只纳闷地盯着李德全看。李德全拿着那块金星砚,冲那拉氏笑了笑,“方才来的急,都忘了问,你这有茶吗?”那拉氏乖巧地点点头,说:“李谙达先坐会,我这就去沏。”
那拉氏没见过那小太监,不知其身份,却也不敢怠慢,好好地端了两杯茶再进屋,却发现屋里就只剩下李德全人。“你过来。”李德全待那拉氏放下茶,便将她叫到了身边,把原先的荷囊又递还给她。
那拉氏还没接过手,就觉得荷囊比之前瘪了许多,再接过手来掂掂,吓的脸色都变了,手颤颤地打开来看。眼前,好好的块金星砚零零散散的全成了碎石。
那拉氏不曾料到李德全会算计自己,顿时傻了眼,全然的不知所措。李德全面不改色,慢慢说道:“你还记得你阿玛送你进宫时,当着我的面跟你说过什么吗?”那拉氏仿佛失了魂般,有气没力地回道:“阿玛让我听李谙达的话。”
李德全见她那小可怜样,也于心不忍,叹了口气道:“那你听我的话,不要追究下去。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日后若皇上察觉,我自会去领罪,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话虽如此,李德全却笃定了这丫头不会四处张扬。皇上日理万机,又怎么会有空理会这小丫头的东西?
那拉氏好会才回过神来,思前想后,虽不知前因,但想起李德全平日里对自己的好,也知他不会加害自己。
李德全见那拉氏半晌没吭声,心里正不知底数,却见她忽然拿了荷囊有爬上床铺,将碎物之囊又重新塞回了原处。
李德全微微愣,那拉氏从床铺上爬下来,转眼间又跟没事的人样,笑颜逐开:“自奴婢入宫以来,李谙达直待奴婢甚好。若是有人问起,奴婢只说,今日身体欠佳在屋里休息,期间从未见过任何人。”
刹那间,李德全心里那根紧绷的弦顿时松了下来。他望着这半大不小的孩子,满意之余,还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疼惜。
夜深人静时,那拉氏趴在床上借着烛光细看那荷囊里的碎石,心里多少有些惋叹。据说这歙砚磨墨无声,自己有幸拥有,却从不舍得用过,到头来还不如那些不曾奢望过的人呢,至少不会空留遗憾。
那拉氏用手小心地滑过碎石的边缘,突然有点纳闷,这歙砚坚润如玉,若非刻意损之,应该不会整块俱碎。之前李谙达说这个是皇上对阿哥的奖赏,又是哪位阿哥这般的不小心?这些无解的小问题缠缠绕绕在那拉氏的脑海里,不知不觉又被那渐渐袭来的困意吞噬而去。
好好的天,谁知半夜里竟下起了雨。窗外的雨声又密又急,重重地打在屋檐上,飞花溅玉般地落下来。那拉氏睡的迷迷糊糊间,耳边悉悉索索的好阵儿轻响,她无意识地睁开了眼。屋里很黑,她只觉得眼前团阴影,什么也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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