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谢一斗看着宁佑转来转去,最后沉重地从袖口掏出了一枚令牌。
顿时双眼发亮,定睛一瞧,瞬间被四个明晃晃的大字击碎了脆弱的小心脏,她像被人猛踹了几脚的狗子,抖着手,指指宁佑又指指令牌,不敢置信地怒喊道:“你,你是,阉党!”
她谢一斗就算死,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不吃阉党的一口饭!她绝不会辱没谢家的风骨!
宁佑丧气道:“谢兄,我知道文人傲骨容不下脏污,但是眼下有更紧迫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不过一枚令牌而已,而且在下并不是……宦官,谢兄不必如此。”
谢一斗不听她狡辩,跟她划清界限,气愤道:“你不是个阉人,东厂的令牌又怎么会在你身上!”
随后转身面对着墙壁,心里苦涩又难受,枉她还以为他是个清正的读书郎!
宁佑看着谢一斗直挺挺的背影,心道不愧是谢祭酒的女儿,和他一样,是一头倔强的驴。
不得不拿出撒手锏,抬头仰视窖口,外面的月光撒到宁佑的脸上,充满脆弱忧郁,她静默了几许道:“谢兄,实不相瞒,其实在下……并不是男子。”
就像她爹说的,她这一路上从来都不热闹,不光不热闹,还尤为孤寂。
她没有见过她母妃,祖母又早早离世,跟着她爷爷长在西苑,直到她能自己洗漱穿衣后,才有了贴身的李满德。
以前她整日和朱成矫厮混胡闹,有时候会宿在一起,但更多时候,都是羡慕地看着朱成矫被余妃或者是他身边的宫女抱走。
直到如今她身边都没有过任何女性,而那种女性所独具的温柔爱怜,是任何男性都给予不她的。
无论她爷爷和她爹有多么宠爱她,冯宝川多么喜欢她,都掩盖不了那种空虚,那是一种幼时对母爱,长大后对知己的渴求。
而谢一斗幼年和她几无差别,可偏偏在这种女子相夫教子的时代下,她俩的这种渴求简直就是奢望,幸好她们如今相遇了。
“什么!”
果然谢一斗一声大喝,再也顾不及其他,立即飞身向前,谢一斗实在没想到她是女儿身!
顿时激动地磕巴道:“宁,宁兄,实不相瞒,我,我也是个……女子。
这是作为一名谢家喷壶从来没有过的失态,他们只会把别人气结巴。
说完拉起宁佑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眼中甚至带上了泪水。
宁佑试着掌下多此一举的平坦胸膛,抬头复杂地看着谢一斗比她高半个头的身高,也行吧……谁叫谢一斗还吃肉包子,自己却不吃肉,随后也把她的手拉到胸膛。
谢一斗瞅了眼宁佑,宁佑看了眼谢一斗,狭小的地窖中充满着沉默。
一会儿后,两人双双放手。
谢一斗尴尬咳了一声后,上前揽住她的肩膀道:“宁兄,你这令牌……”又害怕伤了她的心,解释道:“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宁兄刚刚似有感伤,可是和这令牌有关系?”
宁佑充满故事一笑:“这是……东厂提督给我的,是我的伤心往事。”说完摇摇头不愿再多说。
东厂提督……冯振给的贴身令牌?谢一斗一时十分害怕,顿时不敢再继续问下去,害怕听到什么让自己的脆弱心灵承受不住,连忙安慰道:“宁兄不必伤怀,这……往日不可追。”
很好,倔驴终于上路了,宁佑舒了一口气,如果事情解决的迅猛,冯宝川还没来,她还能继续跑呢!
两人勾肩搭背的商量了一会儿,觉得要打入敌人的内部,正好借那个没脑子的李老二下手。
说曹操,曹操到。
李老二正好端着两碗粥从上面下来,见他们两个抱在一起,眼神交缠,暧昧难分。
顿时呲牙咧嘴,下巴往后一缩,嫌恶地将粥往地上一放,骂骂咧咧道:“死断袖赶紧喝了,不喝给你们灌下去。”
死断袖谢一斗和宁佑:“……”
傻子也知道这粥不能喝。
两人对视一眼,宁佑起身走上前去,轻掐嗓子道:“大爷,有钱……赚不赚啊?”
李老二面色不耐烦,抬手就要给这兔儿爷一棍子,想让他老实别动什么歪心思,大爷他可不是好骗的,陡然一枚令牌被递到他的眼前,上面的大字正对着他的眼。
她俩商议了,怪她大晚上画男人,这……冯宝川的干儿子只能由谢一斗来当了,得亏她俩面白无须,嗓音说尖不尖,看不出破绽来。
“公,咳咳,公公,饶命啊。”武场躺了一地锦衣卫,正抱着肚子蜷缩着□□。
还不知道自己远方有了个干儿子,冯宝川在把东厂和锦衣卫的高手都痛揍了一遍后,心口的疼郁没有丝毫得到缓解,闭上眼,摆了摆手,地面上的人立即连滚带爬地跑了。
伺候在旁的吴允,立即向前给他递上帕子,讪讪道:“公公的身法如今是越发无敌了,今晚还回宫吗?”
本来这种事是不用他的,奈何这几日,冯宝川就像被惹怒的巨蟒,连个狗经过都得被他踹两脚。
下人们战战兢兢,他不得不顶上。
“回,浙江要开海线,和洋人完成今年的丝绸交易,来填充国库,咱家要跟义父商议派去的官员名单,就徐嵩徐世蕃提的那一窝蛇蛆,到头银子能有几分到国库!”
冯宝川哑着嗓子不耐烦地接着道:“东厂和锦衣卫也该多操练操练了,别以为咱家不知道,平时打着陛下的钦号在外面耀武扬威,一个个吃的是脑满肠肥,功力却没有丝毫长进!”
回头森森看了一眼吴允,将帕子甩回去,“天子颜面,要是以后一个个还挺着将军肚,那脑袋也趁早不用要了!”
吴允手忙脚乱地接住帕子,满头大汗地道:“奴婢这就告诉指挥使,让锦衣卫们每日多加练一个时辰。”
抹了抹额上的汗,有些高兴地道:“番子们查到了踪迹,宁姑娘应该是要直下江南,只不过现在走的哪条路还不确定,等您忙完了也就能亲自拿她了。”
冯宝川如今听不得宁佑的名字,一听心口就疼的厉害,眼底发红,阴森地低沉一笑,“呵,下江南,咱家会让她这辈子连院门都出不去。”
吴允打了个哆嗦,心想宁姑娘也是聪明,这要是真到了江南,江南每日商人进出,来来往往的人不计其数,她又做了伪装,这一时半刻……还真找不着她。
不过为了大家,宁姑娘必须!马上!抓回来!
“公公,还有一件事,谢御史家的侄女丢了,请求东厂来寻,奴婢本来不想管得,但……听说这个人曾经和先太子有关,这可是陛下的逆鳞。”
冯宝川皱了下眉沉吟道:“谢御史是江南才子出身,这几年就仗着先太子留下的几分情面,天天除了骂陛下就是骂咱家,什么正事都不干。你告诉他,可以帮他找可以,但是这次浙江开禁,他也别想独善其身,让他准备好滚去浙江。”
“是。”
李老二望着撞入眼底的大字,冷汗直冒,两股战战,他是不识字,但是这其中的两个字,他不得不识。阴间地狱,人间诏狱,恶鬼不怕神佛,却怕比他们更恶的鬼,而东厂就是恶鬼之首!
干儿子谢一斗在经历了世界观的重塑后,接受良好,鼻子轻哼,扬着下巴阴阳怪气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李老二咽了口口水,色厉内荏道:“你为啥不早点亮出来。”
在冯宝川身边深得各种狗腿子真传的宁佑,上去就给了李老二一脚,伸出手点着他头道:“放肆,公公做事自有他的考量,还不赶紧给公公搬把椅子,要不是公公还有用的到你们的地方,就凭这几日,就能把你们统统下诏狱!”说完回头谄媚地冲谢一斗一笑,生动展示了什么叫狗仗人势。
不愧是……在东厂里呆过的。
李老二被唬的一跳一跳的,慌张地搬了把椅子还拿了壶水下来。
宁佑用衣袖把椅子擦的干干净净,扶着谢一斗坐下,在身后给她锤肩。
谢一斗不紧不慢道:“银子这种东西谁不喜欢呢,咱家上面既有干爹要孝敬,下面还有干儿子伸手,啧,你说这银子它怎么就不是大风刮来的……”
李老二呆头呆脑地道:“俺也不知道,要是大风真的能刮银子就好了,俺天天接着风……”
谢一斗翘起兰花指,捂嘴哈哈一笑,看的宁佑眼皮直跳。
给您找了个这样的干儿子,对不住了公公……
陡然谢一斗挑起眉森森道:“可现在,大风,就真的能刮来银子……”
李老二猛地睁大眼睛吃惊道:“刮银子,大风怎么刮银子?”
“咱家可以给你们提供一条路,让你们天天接银子,不过……”
“不过什么,公公您说,只要您能叫大风刮银子,俺……和俺哥以后都听您的。”李老二有些犹豫道。
谢一斗知道还没打消他的狐疑:“那好,咱家就直说了,咱家的干爹便是大名鼎鼎的司礼监秉笔冯宝川,想必你们也有所耳闻。”说完朝东边拱了拱手。
李老二瞬间脸色一片煞白,彻底歇了不怀好意的心思。
见他模样,谢一斗心下一松,冯宝川的名头可太好用了,往后一靠接着道:“此次咱家出宫为他老人家办事,时间不多,咱家长话短说。这几日咱家看过了,你们这儿是个好地方,方圆十里只有你们一家客栈,够偏僻,也好处理东西。锦衣卫抄家的时候有很多家眷,这些家眷没有人在意他们的死活,咱家可以给你们送过来,当然银子要七三分,咱家七,你们三,如何?”喝了口水,眯眼看着李老二。
李老二先是一愣,随后狂喜地跪下,拜着手大喊道:“愿意愿意,公公就是俺们的再生爹娘,俺这就去跟俺大哥说一声!”
来他们这的客人,本就是普通客人,身上哪有多少银子,他们正是……凭着卖人,才得到大笔的钱财的。
一开始他们也只敢小偷小摸,连杀人也不敢,直到把第一个女人卖去了窑子,他们彻底尝到了甜头,原来只要卖一个人,就能这么轻易的这么一大笔银子啊,够他们喝酒,吃肉,逛窑子,本来卖一个还能抵他们半年的花销,可现在如今却远远不够。
他们又不敢多卖,害怕被官府查到,只能一点一点的,可如今若是……有了官,那他们可就发大财了!
宁佑呵斥了一声:“急什么,先把你们其他的人跟公公仔细说说,这条船可是上了就不能下了,要是里面出了个叛徒,公公也保不住咱们。”
李老二连忙道:“俺们,俺们有七个人,俺和俺大哥负责迷人,翻东西,男的送去厨房,由厨房王五他们三个人做成包子卖出去,那些女的就送去给掌柜和小二,他俩再卖去窑子里换钱。公公,您可千万别信他们,尤其是厨房里的王五,那小子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俺和俺大哥才是最有用的。”
宁佑谢一斗为他们恶毒缜密的分工倒吸一口凉气,仔细一想不论是哪条链都恶行累累,让人头皮发麻。
警告了一番李老二,让他先回去别透漏了风声,明天再议。
等人走了谢一宁两眼发直地喃喃道:“太恶毒了,简直天理难容。但是宁兄,我刚刚想到了一个问题,就是一个人的肉要用上好几天吧,现在天气还不到冷的时候,那么他们都把人肉贮存在了哪里?”
忽然一阵阴风从铁栅栏外吹了进来,吹的坛子闷闷作响,似有冤魂翻滚怒嚎。
两人瞬间惊恐地抱住彼此,快速远离周围阴森森的大坛子。
宁佑压下胃里涌上来的酸水,挂着苍白的微笑虚弱道:“刚刚听完他们的分工,里面的漏洞或许我们可以加以利用。”
不论是李老大一派还是柜台一派,他们都有油水可捞,李老大可以私藏客人的东西,柜台也可以谎报卖的金银,只有厨房,干的是最苦最累的活,却没有油水可捞,还不被他们尊重。
等着吧厨房里的人估计没过多久就会来找他们,毕竟银子谁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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