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老板,一间上房。”
宁佑伸出手将铜钱轻扣在桌子上,打量着这家破破烂烂的客栈,这方圆十里就这一家客栈,她不住就得睡马路,这对她一个手无敷鸡之力的人太有挑战性。
不过好歹收拾的还是比较干净的,大堂里坐着的也只有一些普通的百姓,没有背刀提枪的江湖人,也没有锦衣玉食的达官贵客,就是……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味。
“好嘞,小公子您这边请,我们这店简陋,都是普通老百姓自己住,您别嫌弃。”胖掌柜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白白嫩嫩的人道。
要的就是普通老百姓。
宁佑收回眼神,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摇了摇头,温和笑道:“没有,还要麻烦老板再给上一壶好酒,两碟素菜。”
一盏小油灯摇摇晃晃,宁佑时不时仰头喝几口瓷壶中的温酒,笔是粗毛做的笔,纸是粗木做的纸,却不影响笔走龙蛇,不一会儿一副美人图就踊跃而出。
她面孔微红,半醉半昏地扶着脑袋,手指轻轻摩挲着画上美人的面孔,黄纸粗糙,磨的她指腹微痒。
灯油耗尽,微小的火苗熄灭,室内瞬间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桌子上,照的画中美人越发的耀武扬威,宁佑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眉心,心想他现在的怒火估计都要烧了整个上京了。
一声长叹,倒是恨自己的画技如此好了。
摸黑静坐了一会,打开冯宝川的香粉,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到鼻子下轻嗅了一下,味道跟冯宝川身上不尽相同,合上盖子,心神有些郁郁不乐,这几日梦中的恶鬼似有复苏。
将香粉摆在床头,合衣上床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际,忽然听到隔壁有重物闷声倒地,正是夜半三更极为安静之时,声音之大,让人无法忽视。
接着就听见有人骂了一句脏话,脚步极快地走到她房门前。
宁佑瞬间清醒过来,坐直身子,脊背紧绷,拿出袖中的令牌,准备迎接不速之客。
随后……就看见一个烟管捅破了窗户纸,从里面冒出丝丝缕缕的白烟。
宁佑:“……?”你来这么快,不是为了先发制人,就是为了吹个烟管?
我要有武功,你吹烟管的功夫,我都杀出去了。
宁佑露出了震惊又迷惑不解的神色,默默地将令牌推回袖中,不得不配合装晕躺下,隔壁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估摸着人已经晕了,李老大和李老二推门而入。
看到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的人,李老二轻舒一口气道:“老大,吓死俺了,刚刚那一声,俺还以为露馅了。不过,你看这小子细皮嫩肉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来头。”一个猥琐的声音,在她旁边嘿嘿直笑,还伸手掐了把她的脸。
“哼,能有什么来头,有来头的人是不会住咱们的小店的,先把人留着,赶紧翻!”李老大不耐烦地道。
说完上前摸了圈宁佑的周身,拽下腰间的荷包颠了下,满意的收进怀里。
回头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桌子,顿时停下了手中的活,对着月光举起了画,他分不清白描工笔,却觉得画上的人像是活的,正透着月色用那双狭长阴森的眼睛狠狠地盯着他,顿时手臂上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刚想把这恐吓他的玩意儿撕了,旁边的李老二发出好奇的疑问:“他一个男人为啥子大半夜要画另一个男人。”
对啊,为什么一个男人会大半夜不睡觉,在画男人另一个男人,而且还画的这么好,李老大狐疑地上下扫量着宁佑。
宁佑心脏怦怦直跳,她女子的身份要是暴露就糟了……
陡然一拍手,李老大恍然大悟,一脸得意地凑到李老二耳边说:“这你就不懂了吧,见识太少了,俺听说有些个大人物就喜欢一些……长得像女人的男人,嘿嘿,这小白脸说不定就是这大人物养的。”
宁佑:“……”
李老二往后一缩下巴,嫌弃道:“噫,那些个大人物可真够变态的啊。”又小心翼翼的问李老大,“那咱还能翻吗?”
不过这个叫老二似乎完全听他大哥的,宁佑在心里瞎琢磨。
李老大摸着下巴想了想,“翻吧,这兔儿爷一看就是人不要了的,要不然也不用这么寒酸。这个也不用做成人肉包子了,和前天那个小白脸关一起,过几天一起卖去南风馆,让他们再好好伺候大人物们一把。”说着也掐了一把宁佑的脸,发出暧昧猥琐的笑声。
好家伙倒霉蛋她还不止一个。
两人又噼里啪啦翻了好一通,抱着白玉萧,直呼发大财了。
宁佑握紧了拳头,心头恼怒的想,这要是卖了出去,何止发财,一整块出自东厂之手的和田羊脂玉,一露头,保管番子们如同见了血的秃鹫,蜂拥而至。
到时候你们附送诏狱数日游和一次性砍头套餐就罢了,还要连累她也被抓回去!
那东厂祖宗的手段,是她能承受的住的吗!
被其中一个兄弟粗暴地扔下地窖后,宁佑一睁开双眼,就见到面前站了位男子,神清骨秀,面有矜傲,十分俊秀,怪不得能和她一起下海。
谢一斗被地上的人猛地睁眼吓得往后一退。
两个倒霉蛋互相打了量了一会儿,确定双方都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弱鸡,苦大仇深地拱拱手。
“兄台,也是着了这家黑店的道?”
宁佑面色凝重点头,“在下刚刚在上面听闻,这家黑店恐怕不光劫财还杀人,兄台可有吃上面的包子?”
“吃了,包子有问题吗?”另一个倒霉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宁佑沉默了一瞬,语气饱含同情,轻柔道:“也倒……没有什么问题,就是下次……兄台还是不要吃了……”
谢一斗瞬间想通了杀人和包子之间的关系,一时面如金纸,捂住翻腾的胃,扶住墙角狂扣着自己的嗓子。
见谢一斗吐的胆汁都要出来了,宁佑在旁边不人道的庆幸,幸亏冯宝川只逼她吃鸡蛋,她要是知道肚子里咽下去的是人,会吐的更惨。
发挥人道主义精神,宁佑上前扶他坐下,同情道:“事已至此,还往兄台保重身子,看他们如此熟练猖獗,想必如今已有不少的遇难者,我们两个还要联手共渡难关,在下宁佑,京城人士,不知尊驾贵姓。”
“免贵姓谢,苏州人士,宁兄叫我谢一斗就好。”谢一斗摸了把眼角的泪水,满脸生无可恋。
谢一斗?
宁佑差点甩袖跳起来,当年要给她进宫伴读的不就叫谢一斗!
不过……他不应该是个女的吗!
宁佑仔细地上下打量着这个面色青白又弱不禁风的男人,不,她肯定不会记错。
这个名字太狂……
“天下才共有一石,曹子建独得八斗,我得一斗,自古及今共用一斗。爹,这是谁给她起的名字,实在狂妄!”朱承佑点着折子上的名字,脸色臭的不行。
朱成玺一身白衣,靠坐在软椅上,不紧不慢地吹着手上正冒烟的苦药,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见她眼底都是兴奋,也不拆穿她,笑着道:“世代江南才子家,往上翻翻家谱,能拉出一堆状元。谢御史十六年的状元,谢祭酒二十一年的状元,我可没有状元之才,这一斗之才还是给人家吧,咱啊,比不过。”
“不过你要是实在不喜欢这人,换别人就是,不过先说好,其他的……都是男的。”朱成玺垂眸碰了碰手中的碗,还是有些烫。
朱承佑看了后面一串的男人,心底的兴奋没了,面色变得真差,直接圈起谢一斗,将笔往旁边一甩,走过去忍不住问她爹道:“咱家的公主郡主选伴读……都是这么高的规格?”
阳光打在朱成玺眼角的笑纹上,他抬眼深深的看了眼自己的女儿,随后将苦药一饮而尽,药实在太苦,朱成玺呛咳了几下,喝了数十年还是不能适应,微哑道:“谢家嫡系这一代,谢御史和谢祭酒都无子,只有谢一斗一个后辈。谢家人向来逮谁骂谁,无论是徐阶还是清流都不喜欢他们,连你爷爷也不喜欢,但你爷爷还是留着他们,因为……天下的读书人喜欢。”
朱成玺口中一片苦涩,将面前沉默的小女儿抱进怀里,拍了拍她瘦弱的后背,轻声道:“这样的人……不会给公主,佑佑别怕。”
“在下听他们说要把我卖去南风馆,想必宁兄被丢下来应当和我一样,这种险境下,不知宁兄可有脱困之法。”
宁佑回过神来,心道,这南风馆见了她们还不得当场退货。
谢一斗未等她回话,捶了下手心,咬牙切齿道:“男人都……不放过,那这上面必然还留有女眷,又吃又卖,此等恶行,依大明律法,当夷三族!”
谢家门风清贵,又嫉恶如仇,宁佑指尖触了下袖中令牌,而且向来不喜欢宦官,要让谢一斗接受,还得计划一番。
宁佑面上带了难色,吞吐道:“在下倒是有东西,或许能给我们带来一线生机,只是……”
谢一斗见她有办法,顾不得礼节,上手拽住她的大袖,急道:“宁兄,这都什么时候了,都火烧眉毛了,你有什么东西拿出来,咱们一起想想办法。”
宁佑心道这可是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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