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章家二公子一系列罪行下来，恐怕已经不是杀头那么简单。
陛下还未下旨彻查，章右相便一道折子递了上去，说什么教子无方，竟养出了这样的孽子，无颜面见陛下和天下百姓，当不起右相一职，请求陛下恩准他告老还乡。
章敕此举，皇后慌了，太子慌了，陛下却是一道圣旨传达章府，安抚了右相一番，请他放宽心，儿子之过，与他这个做父亲的无关，赦免了章家的罪。
这个结局出乎夏侯曦意料之外。
陛下忌惮章家的势力已久，让她离间章家和与其一派的大臣家的关系，譬如沈家，谢家，何家，……夏侯曦很清楚，她原以为陛下会趁机借此彻底办了章家，却不曾料到……
陛下甚至没有接着往下查，仅凭章骞耀一人之力，哪能做得了那么多事，章敕或是章家其他人在其中担任了什么角色，不言而喻。
可是，章骞耀独自揽下大罪，此事便这么过了。
陛下压根儿不想动章家！夏侯曦心中愤愤然道，觉得自己傻傻的又被耍了。
当初陛下怎么跟她说的，什么章家权势滔天，朝中文武大臣以章敕为尊，若要逼宫轻而易举，夏侯王远在甘陵，是救不了近火的。他这个皇帝处处受人牵制，若不瓦解章家的势力，迟早有一天章家会变成先帝时代的萧家。
这番话，夏侯曦当时是信的，所以才答应了陛下替他瓦解章氏党派势力，无论用什么方法。
现在看来，章家若真是陛下的心腹大患，何不趁此机会把章家一举拿下？
但她很快便豁然，陛下忌惮的大家族，可不只有章家。章家若除掉了，她夏侯家岂不是独大了？蔺家可还不足以跟夏侯家抗衡。
反正，她的皇帝舅舅也不是第一次把她当猴子耍了！
只是……枉费了她精心设计一番。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很快，章骞耀便会被斩首。
京城，便再也没有那名才貌出众、如玉无双的贵公子。
待他问斩那日，她还要在府中设宴庆祝！
京城百姓无一不臭骂那章二公子人面兽心，伪君子、杀人魔，怎么痛快怎么骂。
甚至一些寒门读书人还写了诗词暗讽那些出身贵族、又饱读诗书、相貌堂堂的公子其实是披着羊皮的狼，虚伪、龌蹉、恶毒，把诗词张贴在显眼的地方让人看着。竟没有人敢出来说句话，人们还敬佩这些寒门文人不惧权贵、敢于说话、有勇气有担当。
而那些曾经倾心于章骞耀的闺阁小姐如今更是想也不敢想他，有的庆幸自己没有与他有太多的瓜葛，有的还不肯相信这些是事实，还道是被冤枉的——不过这些话，她们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还有那么一种说法，章家的二公子做出了这样的事，多多少少都会有损他那位嫡亲妹妹、京城第一贵女的身价。有这么一个杀人魔的哥哥，算是往高贵出尘、完美无瑕的章大小姐脸上抹上一笔擦不掉的污迹。
章家百年清白的名声算是被这个次子给糟蹋了，在吏部任职的章大公子政绩斐然，原本要升官加爵的，也因此搁下了。
章骞耀的罪行等同于欺君、谋反，按法理应当即时问斩，可是钦天监上书说，夜观天象今年不是个丰年，多处地区恐有灾害，现在是春夏更迭，万物滋育生长的季节，不宜用刑。
春夏行赏，秋冬行刑，陛下便开了恩，将章骞耀的行刑期定在了秋后。
养伤近两个月的夏侯曦病情终于有所好转了，跟母亲一起进宫给陛下和太后请安。
先去见了太后，才去宣室殿拜见陛下。
“陛下万福金安。”夏侯曦还未行礼，便被皇帝扶了起来。皇帝满眼都是心疼地看着外甥女，一副怜惜的口吻说道：“伤还未痊愈就别给朕行礼了，朕又不差你这个礼。瞧瞧你，瘦成什么样了，叫朕怎么放得下心……”
夏侯曦抬起头，巧然一笑，眼眸子清亮如泉，眨了眨两下便十分娇俏可爱，惹人心疼。“舅舅又在说笑了，臣女养伤的这些日子，母亲硬是逼着臣女食用各式各样的滋补品，臣女都胖了好一圈儿了！”
夏侯曦一边说一边抚了下自己的脸，还真是比“受伤”之前圆了点儿……哪里瘦了，分明就是胖了，若不是她故意把自己的脸妆化得苍白一点，还小心翼翼地走路一副生怕撕开了伤口的样子，还真让人怀疑她其实不是真受伤了。
齐阳长公主在一旁嗔笑道：“受了那么重的伤，母亲若是不逼着你多吃些补品，怎能痊愈得这么快？”
“女儿自小习武，身子骨好着呢，这点儿伤算什么？”夏侯曦说着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正是太医给陛下报的中箭之处，于是她便作出一副拍疼了伤口的模样，疼得不行。
皇帝马上就急了，“你你你……你看看你！这伤口才愈合几天，怎就不知道爱惜自己！”
母亲看她装得有模有样的，差点儿就憋不住笑，只能配合地扶着她坐下来，嘴边叹气道：“明明还伤着，你逞什么强！母亲就该绑了你的手脚，不让你乱动，才不会伤着自己。”
皇帝见外甥女过了快两个月了竟还没痊愈，可知是受了多重的伤，心里难免有些愧疚。若不是他有意为之，章家人不会这么恨夏侯曦，车骑将军一职他本就不可能给章家，在没有可用人才的情况下，他的确更愿意把这职位给在军中没有那么大势力的蔺家。这是他的意思，夏侯曦只不过说了那么几句话，替他这个皇帝得罪人，却没想到遭此灭顶之灾……
章家……章骞耀，仅仅因为夏侯曦替蔺家说了两句好话，便迫不及待下此毒手要她的性命……皇帝愈想心中的怒火烧得愈旺，他何尝不知道屈屈一个年轻贵公子怎么有那么大的能耐，暗中培植势力，这已经触到他作为帝王的逆鳞。至于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一举抄了章家……章家此时还不能动。
看着脸色有些苍白但笑颜依旧如阳的外甥女，皇帝心生怜惜，想赏赐她点儿什么，只是夏侯曦的身份已是从一品郡主，再往上封那便是公主了，自开国以来还从没有公主的女儿也是公主这样的先例，不合规制礼法，皇帝也只是想想便罢了，什么名贵珍品这些日子也送了不少，再送也没意思。还真是赏无可赏，封无可封了。
夏侯曦丝毫也不把母亲的话放在心上，一股劲儿只想着玩，睁着两只清泉般澈亮的眸子看着正在沉思的陛下，撒娇的语气道：“舅舅，等曦儿的伤全好了，让曦儿去天瑶山庄玩儿好不好？”
皇帝眉眼一挑，突然间有了主意，含笑朗声道：“这有何问题，你喜欢，朕便将天瑶赏赐给你了。”
夏侯曦和母亲皆愣然：“……”
齐阳长公主好半响才起身一福，忙推辞道：“皇兄说笑了，天瑶是皇家山庄，哪能随随便便赐给外人呢？”
皇帝罢了罢手，“曦儿是朕的外甥女，身上流着一半的皇室血脉，哪就是外人了？”
“可是……”
“无妨，天瑶不是没有赐出去过，圣祖在的时候不是也把它赐给了高阳公主作为嫁妆。曦儿明年也该及笈，这便当是舅舅提前给曦儿送礼物了。”皇帝眼底噙着笑意，宠爱之情溢于言表。
这等好事，夏侯曦当然不能让母亲替她推了回去，赶紧起身谢恩，笑得十分开心灿烂，“谢谢陛下舅舅，那曦儿就恭敬不如从命咯！”
母亲回头瞪了她一眼，夏侯曦眨了眨眼睛，把头转过一边，当作没看见。
天瑶山庄，夏侯曦没有想到她这场病装得这么值，除去她讨厌的人不说，还意外收获了素有“天宫瑶池”之称的天瑶山庄……夏侯曦觉得自己做梦都会被笑死。
离开宣室殿，夏侯曦脸上的笑意还丝毫不减，挽着母亲的手，笑得十分烂漫。母亲原是忧心不安，见她这么高兴，不觉也放宽了心。
母女俩拾级而下，见一名身材高大威武的青年男子疾步而上，不由好奇，齐阳长公主问道：“庞统领何事如此着急？”
禁军统领庞信神色匆匆，在她们两人面前住了脚，抱拳行礼，长话短说地回道：“回禀长公主，霍将军回京途中惨遭偷袭，情况紧急。”
闻言，齐阳长公主一下便似失了魂般，夏侯曦忙扶着母亲，愣怔地道：“庞统领……你说谁？”
“镇北将军，霍祁。”
京中接二连三地出事，首先是夏侯曦遇刺，再是蒋成两家公子惨遭毒手，现在是奉旨回京的霍祁在城外遇袭，他的两名副将一死一伤，同行将士全被杀害，那位被革职押回京待处置的常将军也没有幸免。
那些身份不明的杀手武功极高，像是江湖高手，比起章二公子培养的杀手可要强出百倍。霍祁与副将冲出重重敌阵，因身中奇毒而昏迷不醒。
陛下震怒，下旨彻查那些神秘杀手，派最受重用的几名御医去霍府给霍祁医治，甚至屈尊降贵亲自去探视。
两个月前静阳郡主受伤生死攸关，陛下可没有亲自出宫探望过，开朝以来甚至鲜少有皇帝屈尊去看望臣子的先例。
可见陛下对霍将军的重视。
陛下都亲自去探视了，满朝上下没有哪个世家不去霍府表表心意的，即使往日并无丝毫交情，可是从一家之主到家中女眷，这几日都快把霍府门槛踏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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