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牵涉了两大世家，闹得轰轰烈烈、全城皆知的静阳郡主遇刺一案在几日后终于落幕，陛下下旨赦免了章骞耀死罪，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将其发配到疆州，服役十年，永世不得参与科考，入朝为官。
谋害皇室郡主的罪名，这样的处罚已是皇家开恩。
章家上下一颗悬着的心总算稳稳地落下来，虽然闹出了这样的事，得罪夏侯家已是定局，儿子也被流放他乡，这辈子算是断了仕途，前途未卜。但是章家好像并不多予忧心，毕竟能留儿子一命，其他什么都可以从长计议。
只要他们章家屹立不倒，只要扶植太子顺利登基，到时自会扭转乾坤。
圣旨下来的翌日，休沐多日的章敕便生龙活虎地去上早朝了。
而刚解决完郡主遇刺案的京兆伊还来不及松口气，一早便接到了报案，而且还是一桩足以轰动全城、令人不寒而栗的命案。
户部侍郎的公子和太常寺少卿的公子昨夜从烟花柳巷回府的路上遇刺被杀！凶手割掉他们的舌头，又刮花了他们的脸，身受十八刀，刀刀锋利足以致命，鲜血染红了一地，家丁和车夫均被杀害。
夏侯曦睡到自然醒，在侍女的服侍下洗漱穿戴好，知秋走进来，神色凝重，眉头紧皱，夏侯曦直觉出事了，挥退左右，坐下来问：“怎么了？”
“户部蒋氏、太常寺成氏，两家儿子昨夜均被杀，石朔已经查清了，看刀法，是仙蕙坊下的手。”
夏侯曦刚坐下便嚯地跳起来，瞪大了双眸，满脸的震惊。
若不是知秋了解自家郡主的性子，真以为这是郡主设下的计。本来，他们也一切都安排妥当，挖好了陷阱就等着引仙蕙坊跳入火坑，可是这些计划是要等着章骞耀流放离京的那日再行动，谁知道……仙蕙坊居然挖坑自跳？还杀了两个大臣家的儿子！
夏侯曦虽小小年纪精于算计，手段够狠，可不至于无故牵连到无辜的人。
这不是她们要做的事……
“他们因什么被杀？”夏侯曦按捺了住心神，冷静地问道。
“蒋公子和成公子昨夜去仙蕙坊寻欢，二人当着众人的面大骂章骞耀人面兽心，歹毒心肠，不配为人，打入十八层地狱也不为过。蒋公子喝得高了，甚至扬言要报夺妻之仇，一雪前耻……”
夺妻之仇，一雪前耻……夏侯曦不觉挑了挑眉，抿唇沉思。
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当时知情的人已被章家除掉。她进京之前，兄长特意跟她提起过。兄长虽然远在甘陵，对京中一切却了如指掌，尤其越是没人知道的私密，兄长得到的消息越精细。
约莫在两年前，蒋公子心仪一名歌妓，并为她赎身带在身边服侍，可家里怎会同意他娶这样低贱的女子为妻，几次想要对那歌妓下手。蒋公子倒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全心全力地护住心上人，甚至放狠话若她有什么闪失他不会苟活。蒋大人不愿将事情闹大否则家中颜面尽失，一时倒拿儿子没法子。
那年，章骞耀在府中举办生辰宴，蒋公子带着那歌妓出席，没想到那晚章骞耀喝醉了竟要了那歌妓，当晚喝得不省人事的蒋公子早就被家丁送回府，次日才知道自己的心上人遭了多大的辱。蒋公子与章骞耀本是交情甚笃的好友，从此反目成仇，可是蒋家依附于章家，蒋大人对章敕言听计从，哪敢为了这点事便和章家作对。为了不将事情闹大，以及保住自己儿子的好名声，章右相下令杀了那名歌妓，知情者一律赐死。
自那以后，原本也是才华横溢、翩翩君子的蒋公子堕落成每日游走于烟花柳巷的放荡公子，若不是父命难违，还要为家族着想，只怕蒋公子早已和章骞耀来个玉石俱焚。
这次章骞耀获罪入狱，蒋公子不知有多痛快，巴不得他被杀头，只怕前些时日散播他谋害郡主一事也有他一手。只是很可惜……章骞耀只被判了个流放十年。
难怪他心中愤愤不平，在仙蕙坊说出那些话，夺妻之仇，一雪前耻……所以仙蕙坊才留不得他了？
夏侯曦细细想来，觉得有些不对劲，仙蕙坊怎么敢这么大的动作，还在蒋成二人从她们的地儿回府的路上杀了他们，这不是引火上身麽？即便他们隐藏得极深，仙蕙坊看上去只是个正经的烟花之地，可怎么就能保证官府不会查到他们的头上……
不管真相如何，既然上天送了这么个机会给她，她自然要顺水推舟……
夏侯曦冷然一笑，那冷森到凛冽，犹如冰湖一般的冷笑，全然不像一个不满十五岁的少女，章骞耀……看来是上天要你死得早一点了。
她说过，她要章骞耀的命。
...
两个大臣的儿子被杀，这让京城百姓诚惶诚恐，夜里甚至都不敢出行。
烟花柳巷一时间生意黯淡，冷清无人。事发的第三日，著有京城第一风月场的仙蕙坊被官兵封锁。
夏侯曦得到消息的时候，又震惊了一回，居然有人先她一步把消息和证据放给了京兆伊，也就是说，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个秘密。
仙蕙坊的背后主人是章骞耀，这些年来他利用风月场的便利和优势暗中做了不少事，仙蕙坊也是章家的财力来源之一。
章家行事极其谨慎而隐秘，轻易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而三年前，夏侯曦在一次偶然中发现了这个秘密——并且还让章骞耀知道了。而这，便是他一心想除掉她的原因之一。
夏侯曦回甘陵后，把这事儿告诉他的兄长，当时她单纯地以为章二公子暗中开个烟柳巷只是为了从旁的渠道赚钱而已。
可是兄长暗中查出了章骞耀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除了利用仙蕙坊获取大量的信息资源和赚取大量钱财以外，仙蕙坊还是个杀手组织，那些看似温柔多情、精通琴棋书画的美貌女子全是一等一的杀手，替章骞耀除去不少眼中钉，谁也查不到她们头上来，谁会怀疑上那些柔弱娇痴的风尘女子呢。
沿着这条线索，兄长还查到，章骞耀不止这一个杀手组织。这次刺杀夏侯曦，便是另一个。那些都是肯为他卖命的死士，而吴魏，恰好是个新人，不似其他杀手那般忠心耿耿，才肯为保命而听从夏侯曦的命令。
夏侯曦万万没想到，除了她的兄长，居然还有人也查出了这些，那一定不是近期才查清的，而是早有预谋，在等着个好的时机，将章骞耀一击致命。
背后那人……一定不简单。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心底里油然而生，夏侯曦忽然觉得有些可怕，可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那人会是谁。
石朔在外查探消息，回来禀报的时候夏侯曦正和母亲一道用晚膳。
京兆伊已经查获了有力的证据，禀告了陛下，派出禁军包围了仙蕙坊，生擒所有人，查封了仙蕙坊。
这次，别说是章骞耀必死无疑，整个章家都会受到牵连。
母亲听了只是淡然点了点头，仿佛只是听了个无关紧要的事，道：“知道了，下去吧。”然后若无其事地舀了一碗马蹄羹，放到夏侯曦的面前。
“母亲，咱们的人并没有……”夏侯曦越想越安不下心，急急地道。
齐阳长公主淡淡看了她一眼，语调幽然又沉重地道：“你从来不知道什么杀手组织仙蕙坊，记住，是京兆伊查出来了，咱们才知道的。至于是谁给京兆伊传的消息，也不关咱们的事儿。记住了麽？”
夏侯曦咬了咬唇，微皱着眉心。
母亲所言，她知晓其中厉害。
章骞耀谨慎行事那么多年，都没让人查出点猫腻，怎么他们会知情？决不能让陛下有迹可循她们先前早就知道仙蕙坊的事，夏侯家手握重兵，陛下早就已经心存忌惮，若是让他知道夏侯家把势力伸到了京城，甚至在暗中培植一支不小的势力，那便会招来杀身之祸。
他们不能轻易动手脚，一旦动了，便难免会留下蛛丝马迹，陛下的密探可不是吃素的。如今他们只有淡然处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才不会让陛下起疑心。一个深居简出的长公主，一个重伤休养的小郡主，怎么看也不会跟这些事牵扯到一起。
章家获罪，背后给京兆伊提供证据的，嫌疑最重的是蔺家，而蔺家似乎也有那个能力去查。所以陛下一定是以为是蔺家……至于到底是不是蔺家，她们无从知晓。
夏侯曦点了点头，答应母亲不会轻举妄动。
她把吴魏的性命握在手里，让他听命于她，起初她让吴魏咬定蔺公子是主使决不松口，案情疑点重重，京兆伊不可能，也不敢就这么结案。后来她故意散播蔺公子是被冤枉的，背后主使另有其人。京兆伊本就对章家有所怀疑，她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引诱京兆伊查到了证据。再后来故意在蔺夫人面前说了那些话，第二日蔺家便派了人去大牢刺杀，作出一个杀人灭口的假象。当然，不会真的把吴魏杀了，还指望他能够翻供呢。
夏侯曦随了她的意，让吴魏翻供，指认章骞耀，再加上那些证据，足以让章骞耀百口莫辩。之后，她母亲还出面替章骞耀求了情，既得大家的同情，又博了个好名声。
原本的计划也是利用仙蕙坊将章骞耀置于死地，没想到这个计划……有人替他们执行了。
无论如何，章骞耀一定是人头落地。这种往大了处置便是诛杀九族的大罪……至于如何，就要看陛下的圣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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