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几名医术高明的御医正焦头烂额，一筹莫展，霍祁所中的奇毒他们见也没见过，谈何治愈。
只是陛下下了死命令，他们谁都不敢拿着全家老小性命去回禀陛下，三日过去了，他们尽最大的努力也只能暂且延缓毒性，并不能保其性命。
御医们正商量对策的时候，见两名女子行了进来，赶紧都迎上去，拱手一揖：“拜见长公主。”
男子房间女眷本不该进来，齐阳长公主母女趁着那些夫人小姐都回去了，才不动声色地过来。夏侯曦扶着母亲的手，悄悄瞥了一眼内室，又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徐太医，霍将军究竟伤势如何？”齐阳长公主微蹙着眉心问道。
“这……”被点名的徐太医面露难色，作揖道：“霍将军所中之毒臣等不曾见过，实在棘手，臣等尽力而为。”
“是不是陛下又说了治不好叫你们陪葬的话？”夏侯曦说，“这种话，徐太医敢跟我们说，可敢去回了陛下麽？”
“……”太医们都一脸惶恐，愁眉苦眼的，又深深作了个揖。
“我进去看看。”齐阳长公主说着便往内室走去，太医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夏侯曦跟着母亲一起进去。
母女站在床边三尺之外，遥遥望着床上躺着纹丝不动的男人，夏侯曦听见母亲细不可闻地叹了声气，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想起太医刚刚说的话……
她没觉得自己是个多么善良的人，她讨厌的人若是遭殃了，她会非常幸灾乐祸，甚至喝酒庆祝。那个霍祁……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被打入她的黑名单，除了章家人，她最讨厌的人大概就是霍祁了。即便……他救过她一命，夏侯曦也还是很讨厌他。
可是现在……太医说他可能会死，夏侯曦心里倒觉得涩涩的，当然这并不是难过……顶多就是有些遗憾。
遗憾……这世间可能会少了一个脸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子。
“母亲……”夏侯曦低声道，“霍祁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不许胡说！”母亲轻喝道，温婉秀丽的两道细眉拧紧，泄露了她心中的忧虑和不安。
夏侯曦讪讪地闭了嘴。
外人或许不知道，她却是最了解不过，母亲对这个霍祁跟对待亲生儿子一样。若不是霍祁出身寒门，又生在偏远寒冷的北方，夏侯曦真要怀疑他的真实身份了。
“曦儿，你就留在霍府，替母亲照顾霍将军，母亲进宫一趟。”
夏侯曦闻言，愣了一下，撅着小嘴低声驳道：“母亲，我又不是太医，我在这儿有什么用啊……”
“没用你也在这里守着！”母亲突然强硬地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眶却不禁湿了，别过脸去，哽咽地道：“霍将军没有家人，我们……便为他多尽一份心意吧，就算天命真该如此，咱们也该送他最后一程。”
“……哦……”夏侯曦有片刻的失神，看着母亲，点了点头。
她不知母亲是何用心，不知母亲为什么会对一个非亲非故的人那么好。母亲总说因为他曾经救过她，作为报恩这是应该的。但她知道不止是这样……只是母亲不愿说，她也不便追查到底。
从她记事起，母亲一直都很关照这个寒门出身的将军，儿时她在京城的那几年，可不少替母亲跑腿，给他送这送那的，偏偏人还不领情。
现在，他出了事，生死攸关，那么多大世家都对此表示关心，却几乎都是做给陛下看的。虽然他是手握重兵的镇北大将军，位比公侯，可在这些簪缨大族的眼里还是打心里瞧不起他的出身，有的对他的嫉恨不知已积了多深，巴不得他出了事，陛下才会对他们的族人委以重任呢。
只有她的母亲，是真真切切地关心他，在乎他的生死，不为名，不为利。
目送母亲离开，夏侯曦也走出内室，见那些太医还是来回踱步，一筹莫展、束手无策的样子，便知道这次霍祁是真的性命堪忧。
如果他真的救不回来……她不能让他白白冤死了。
“真的没法子麽？”夏侯曦走过去问道。
几名御医相互看了眼，都一个表情，眉头紧皱不减，万般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便早早去回了陛下吧，尔等隐瞒实情，乃是欺君，诸位太医难道不知道麽？”夏侯曦挑眉看着他们，有一股迫人的气势。
“……”御医们咬着牙，拱手深深作揖，大气不敢喘，异口同声道：“臣等不敢欺君。”
“郡主。”徐太医上前一步，抬首说道：“我等拼尽毕生医术也治不了此毒，只能暂时用药抑制毒性发作，无法彻底解毒，臣即刻便去回禀陛下。”
剩下几名御医相互瞅了眼，也都附议，商议过后，便决定大家一起到御前说明情况。若只一人前去，指不定陛下会如何发火，若是一群人去，陛下就算震怒也不会下杀令把他们这几个太医院最举足轻重的御医都杀了。
御医们都出去了，夏侯曦让跟着知夏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进来，并让知秋回府去请石朔过来一趟。
这几天她都有陪母亲一起来霍府，却不曾亲眼见到霍祁，趁着母亲不在，支开御医，她才好做事。
陛下派人去查，她却已经信不过陛下，因为就算查出了个什么，陛下也会顾全大局而姑息了事。她派出去的人查出来的结果是那些杀手都是神秘的江湖人，无帮无派，没法儿证明他们的身份。
虽然都是江湖人，但他们背后的主使一定跟京城豪门贵族脱不了干系。一旦牵扯到了大世家，无论陛下多爱重霍祁，也一定会为了他的大局着想。
但，陛下爱重霍祁的确也是真的，让他知道霍祁可能真的回天无力，才能激起陛下最大的愤怒。夏侯曦太清楚当今陛下的心思。
既然从那些杀手的剑法武功查不出什么门路，那便从霍祁所中的毒下手，总该有所发现。
她不是神医，没有起死回生之术，但是查出真凶不至于叫他死不瞑目——她觉得自己还是有这个本事的。
夏侯曦站在床边，原本打算检查他身上的伤口，却不由得往那张脸多瞅了两眼，太医说他身重剧毒，却全然没有中毒的迹象，这才是太医无法救治的原因，他们连他中的什么毒都不清楚，查遍医书也找不到与其相关的症状，如何能对症下药。
夏侯曦蹲下来，仔细打量着那张脸，怎么看都不像中毒，倒像是……睡着了。夏侯曦心想着，他不会已经死了吧？
只是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夏侯曦心里一惊，忙伸手到他的鼻间探探他的呼吸，悬在半空的心才缓缓落地，松了口气，还好，没死。
她刚想收回手，却见那双紧阖着的黑眸突然睁了开，吓得她尖叫了一声，腿一软，整个身子便向后摔了去。
夏侯曦摔在地上，也顾不得屁股疼，整个人魂儿都被吓没了，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人翻身而起……哪里像是将死之人？
太医……误诊了？那么多太医皆误诊了？说出去是天大的笑话。
还是和自己一样是装病？为了查出背后真凶？……不对，那也不能瞒得住那么多太医啊，一个寒族出身的将军，哪有那么大的能耐收买所有太医……
夏侯曦满脸的惊愕，双手撑着地面不觉往后边移去，舌头都打结了，“……你……你是人是鬼啊……”
清醒过来的霍祁茫然地巡视一圈这个屋子，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听到那道声音，才注意到那瘫坐在地上的少女，原本就紧皱的眉头蹙得更深了，从喉间发出沙哑的声音不可置信地道：“……小曦？”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却不及多想掀开覆在身上的被子，躺得久了他的身子本就有些僵硬，三两步踉踉跄跄地跑到夏侯曦的面前，满是惊喜地看着她，生怕眼前这一切在他眨眼间便消失了，双手紧紧握住她瘦小的肩，将人拥入怀中。
“……”
夏侯曦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人就被他紧紧地箍在怀里，整个人都懵圈了，动缠不得，也忘记了有所动作。
恰是此时，守在门外的知夏和刚赶到的石朔和知秋进来了，看到这画面，都惊呆地愣在那。
霍将军……醒了？
不是，这已经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他居然……
还是年长的石朔最先反应过来，随即上前怒道：“霍将军，请你自重！”
他们仨是夏侯曦身边最亲近的人，近十年的情谊自然比旁的人都要了解她。虽然……郡主小时候似乎挺稀罕这位将军，可是也不至于投怀送抱……
所以，眼前的情况只能是霍祁冒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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