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见鬼
因为太累，一夜无梦，第二天早晨天没亮晏晏就醒了，徐婉的夫君高兴也起来了，便摸着黑带她去了集市。
高兴本就是西北人，生的健壮黝黑，性格也是典型北方人的粗犷豪迈，昨晚徐婉交代他今日要带晏晏去找那水玉贩子，高兴便牢记于心起了个大早。
西边天亮得晚，晏晏二人在早点铺中吃了一大笼包子天色才微微泛白，集市上的铺子和小摊终于陆陆续续开张，高兴才带着她离开了早点铺。二人经过了好几个贩卖玉石的小铺，还有小贩正从麻袋中将玉石倾倒出来，高兴都没有停下脚步，倒是晏晏左顾右盼生怕错过了什么。
“就这里了。”走在前面的高兴突然停了下来。
晏晏跟着高兴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小巷，巷子尽头是一处破旧的大宅，门口两侧分别立着两尊小石狮，右边那只狮子的脑袋都已不知去向，残破的大门上还贴着新年年画，这么看来这处倒是汉人的宅院。高兴抬手敲了一长二短的三声，立刻有人将门打开。
出来开门的不是蒋睿，是个西域的外族男子，他人高马大，头发和胡子都及其不修边幅，胸前佩戴着一个兽骨挂坠，他盯着二人打量了片刻，似乎没有料到敲门的是他们，视线最终在高兴的身上停下，他粗着嗓子问，“这不是二月客栈的高老板吗？来我们这儿有何贵干？”
高兴笑脸相对，“奎兹大哥，我店里有位客人想买些水玉的原石，我便给带来了。”
这个叫奎兹的西域男子飞速打量了一番晏晏，把高兴拉到一旁有些不耐烦地低声说，“集市上那么多卖水玉的你敷衍一下不就行了？我们这儿今日有大生意，你赶紧走吧！”
高兴赶紧把脑袋探进去朝院子里张望着，“蒋老板今日在家？都是从外头宿金镇上做生意的，我还想着什么时候拜访他呢！不如就今日吧！”
直到高兴说了这番话，一旁的晏晏才怀疑其自己这番行动是否太莽撞，蒋睿在这宅中，身边还有西域大汉当保镖，她真要这么毫无准备地正面刚？
晏晏还没来得及闪到一旁想个借口，奎兹也没来得及伸手将高兴推出大门，另一个人已经从宅内走出，来到了奎兹身后。
“怎么了？”
晏晏站在高兴身后呆呆看着来人，他还是以前那副样子，要说有什么变化可能稍微瘦了那么一点点，从头发到脸颊还是以往那般打理得一丝不苟，这便是晏晏三年多未见的蒋睿了。
他的视线只是扫过了门口的二人，非常不以为然，随意的一瞥竟没认出晏晏来。奎兹在他耳边小声说明了高兴的身份和前来的意图，蒋睿的嘴角却浮上一丝有点轻蔑的笑意。
蒋睿开口时有几分客气，还有几分敷衍，视线早已飘向了别处，“这位老板千里迢迢来宿金买水玉，蒋某斗胆问您要买多少？”
晏晏心一横，“你有多少我买多少。”
果然放狠话才能引起这人的注意，蒋睿的目光终于在她身上停留，认出晏晏的瞬间他愣住了，表情也跟着紧张慌乱起来。
晏晏站在那儿平静地欣赏着他那副见鬼的表情，对，就是见鬼的表情。
*** ***
仇人相见，不能分外眼红，反而要诱敌深入。
晏晏当然不去理会对方的震惊，径直走进了院子，“可以啊，摇身一变成生意人了。”
对方的脸色从讶异转为平静，客气地笑道，“是晏晏啊，你怎么跑宿金来了？”
这个蒋睿，还真是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么，晏晏冷笑，顺着他的话将计就计，“过来弄点水玉玩玩。”
“哦？”蒋睿狐疑抬眉，又将她打量了一番。
“是啊，这不战时发了点小财，看边境上形势宽松，便来做点生意呗。”晏晏随口说，语气平淡，却让蒋睿有点相信了。
他印象中的晏晏还是一个被过分保护的少女，眼神畏缩，脑子也不太灵光，只知道跟着自己犯花痴。后来她踏上寻父之路，虽容貌被毁，蒋睿也没觉得有多大改观，还是被他耍的团团转。
而如今......
如今的晏晏在样貌上并没有太大变化，可整个人的气场似乎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她站在那，光是坚定的眼神，蒋睿就已经不想与她再有眼神接触了。蒋睿感叹气质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容貌，就连她脸上的疤痕都已经在那捉摸不透的气场之下显得不那么重要甚至可以忽视不见了。
“呃，那进来坐吧，正好同你叙叙旧。”蒋睿有点慌神，可还是退了一步将晏晏请进了宅中。
院落中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古怪，高兴和那个叫奎兹西域人似乎还在戏外，一时间四人都没动，最后还是晏晏走了进去。
“姑娘，客栈还有些事我先回去了，你认得回去的路吧？”高兴问。
晏晏点头，又谢了他便跟着蒋睿进了屋。
要说不紧张，都是假话，表面镇定，她心里还是挺慌的。毕竟眼前这人曾是个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杀人不眨眼伪君子，如今就算看到“死而复生”的晏晏，表现得也还算镇定，他的城府之深，如今的晏晏倒是很容易就看出来了。
二人先寒暄起来，蒋睿又问了问她战时的经历，还好晏晏这些年见多识广，随意编了些糊弄过去，可他又盘问起她在战前走丢的事。
“还记得那日我带你进宫，一转眼就不知你跑哪儿去了，可把我急坏了。”他说着帮晏晏沏了杯茶，语气很随意，“又是找人又是报官的，就是不见你的踪影。”
晏晏接过茶放在嘴边，见他刚好说完，她便放下茶杯，之后也没再碰过。
蒋睿在怀疑她。
她揉了揉太阳穴回答，“睿哥你可别笑话我，不瞒你说，战前我的确受了很多苦，被人囚禁，被人折磨，可能是过程太惨烈，后来被人救起后完全记不清那段时间所发生的事了。”
她说完勾起嘴角笑了笑，敷衍又麻木，当然也是故意做给蒋睿看的，他怀疑，却又没有依据，只得相信。
在二人间的沉默中蒋睿的大脑飞速运转，战争爆发后蒋睿逃回了祖籍地兴州，作为落荒而逃的一族，战时的事情他几乎不闻不问，对跟着李澹征战的逸慈大人也了解甚少，完全不知道晏晏在战时到底经历了什么。
当年他的父亲，风光一时的大将军蒋忠当年在宿金自杀谢罪，让他在战后第一时间来到宿金。人已经不在了，他来这边也只是为了了却家母的心愿，四下随意看看，找个安静的地方上香烧纸，便也算是慰藉亡灵了，没想到却在这边看到了商机。
看着蒋睿在走神，晏晏提醒说，“睿哥？”
“恩？”蒋睿做了个深呼吸，满脸堆笑说，“最近生意多，有些累了......对了，你来也是要买水玉的？自己玩还是做生意？”
晏晏笑，“刚才睿哥没注意听我的话啊，都说了，是做生意。”
“哦，对，瞧我这记性！”蒋睿擦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不过，今日已经有约，一个玉石商人要过来谈生意，也算是我的大客户了。”
“那我先回避一下吧。”晏晏说着，却并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蒋睿好像也没有要赶她走的样子，却说，“还有件事想拜托你，我家那事你也知道，名声不太好，我也是无奈要养家糊口才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点小生意，到时候见了那玉石商人，你可千万别说漏嘴我是蒋忠的儿子啊。”
蒋睿是一如既往的精明，刚在宿金做生意时立刻就散播起自己与先皇蒋后沾亲带故，简直是危言耸听让好事者也不敢找他的麻烦，可他又不说明自己到底是蒋氏的哪一位亲戚，让人猜不清道不明，神秘感瞬间就营造出来了。
晏晏倒是看明白他的小心思了，配合地点点头。
蒋睿见她答应下来，立刻说，“你这次来要多少原石，先同我说个数吧。”
蒋睿似乎也没有赶她走的意思，随口问了一句，晏晏对原石毫无概念，正在想答案，蒋睿又说，“正好今日我要带人家去矿上看看，你要跟着去吗？”
晏晏心头一惊，蒋睿又在邀请她了？大事不好啊！
可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是当年蒋睿随便发出邀请函就屁颠屁颠跟去的小姑娘了，况且刚才在门口蒋睿那满眼的狐疑她可是一点儿都没忽略掉，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跟着他去矿上看看，一来探探他和晏曼的事，另外是要看看这个蒋睿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好啊，我这次来宿金本就是进货的，能去矿上看看当然再好不过了。”晏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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