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矿洞
正午的太阳又毒又辣，加上马车的颠簸，让人昏昏欲睡。
晏晏不敢睡，也毫无睡意，在马车中看着眼皮微阖正稍作小憩的蒋睿，紧张与提防之余又想起五年多前的那个多雨的秋日，她欢天喜地跟着蒋睿进宫拿玉佩，她因为太无聊靠在马车里一下就睡着了，完全没有察觉到同车那人心中那些盘算。
蒋睿摇身一变成生意人后，仗着两国贸易互通的宽松政策，竟能轻易出入国境。马车经过国境关卡的时候稍微停了停，蒋睿这才清醒，很敏捷地钻到车外似乎打了声招呼，马车继续前行。
“最近太累了。”蒋睿疲惫地笑笑说。
晏晏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完了又说，“没记错的话，睿哥今年二十五了吧？”
蒋睿愣了一下，点头感叹了句，“是啊，这些年什么都想做，如今却还是一事无成。”
“不会啊，”晏晏眨眨眼，“从小睿哥就是我的榜样，当年习文弄武，如今在生意场上又是春风得意，我佩服还来不及呢。”
说完她心中直想吐。
蒋睿干笑了两声，看起来并没有将这番赞美放在心中。
“几年不见，睿哥业已立，想必也早已成家了吧？”晏晏装作心不在焉地随口问道。
“呃，没有。”蒋睿立刻回答，干脆决绝，没有丝毫犹豫。
晏晏愣了几秒，心生一计，惨兮兮地抱怨道，“睿哥，我这不是刚刚接触水玉么，前阵子弄到一块相当不错的原石，可说实话真心分不出真假，也怪自己道行太浅看不出门道，可否劳你大驾帮我看看呢？要是原石有假，我便好找那贩子赔钱。”
蒋睿眯起眼睛笑了，“好说好说。”
“事不宜迟，若不耽误你的生意，那咱们回宿金以后就回中原吧......”晏晏赶紧趁热打铁，回了中原，就算五花大绑也要把这人带到晏曼榻前。
晏曼这档子事了结后，她还有一大笔账要同蒋睿好好算算。
蒋睿还没来得及回答，马车的帘子突然从外头掀开，担任车夫的大汉奎兹朝蒋睿说，“老板，后头那辆车好像带着尾巴。”
带尾巴是这边的黑话，意思就是有人在跟踪。
蒋睿问，“出国境之前就跟着了？”
奎兹的表情挺迷茫，大概是刚发现有人跟梢，只得摇头说不太清楚。
现在虽已天下太平，可宿金地处边境，来路不明者大有人在，蒋睿的生意做得不错，被好事之人盯上也在所难免。
“那尾巴可能是黄老板在宿金时不小心带上的也说不准。”奎兹闷声说，明显不想背锅。
黄老板就是蒋睿口中那个从中原来的玉石商人，三十来岁，生意做得挺大，脾气和架子都不小，一来就催着蒋睿安排到矿上看看，说宿金小地方吃不好也睡不好，敲定这笔单要赶紧回中原，此时正单独乘坐辆马车跟在蒋睿他们后头。
“还是盯紧点，黄老板在炎国地盘上可别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蒋睿对奎兹又叮嘱了一句。
尾巴这事儿就算是一两句给带过，马车颠来颠去终于停下，水玉矿就在眼前。
一片荒漠上四处搭起了临时的棚屋，随处可见打着赤膊忙碌着的矿工，午后明晃晃的太阳暴晒之下地表温度骤升，在燥热的空气中眼前的所有景物都如同扭曲了一般。
“矿上乱，你跟着我，别跑远了。”蒋睿叮嘱了晏晏一句，迅速下了车去招呼黄老板。
如今的蒋睿已经完全融进生意人的角色中，下车后毕恭毕敬一溜小跑到黄老板车前亲自迎接，晏晏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点头哈腰的这幅模样，心中觉得好笑。
突然有个人影从黄老板的马车后头一闪而过，晏晏觉得有点眼熟，闪得太快却又看不真切，等她感到奇怪循着那人闪过的方向找过去时，已经不见人影了。
是刚才奎兹说的那个“尾巴”？可晏晏又觉得有些熟悉的感觉，矿上本就杂乱，加上那边蒋睿已经招呼起大伙下矿，她便不再瞎猜，赶紧跑过去一道去水玉矿洞中看看。
*** ***
人手一支火把进了矿洞，洞中四面都是坚硬的岩壁，起初打头的是奎兹，晏晏紧跟在他后面，身后是黄老板以及他的贴身随从，蒋睿殿后，还不忘为黄老板喋喋不休地介绍着这处矿洞。
“黄老板见多识广，您也知道炎国这边水玉矿产丰富，可我今儿带您下的这处矿洞却是极为罕见甚至是独一无二的。”蒋睿说。
黄老板问，“哦？怎么说？”
蒋睿回答，“这处矿洞是前日才挖开的，里头的内容绝对会让您大吃一惊，我先买个关子，来，走这边，小心脚下。”
黄老板有些不悦，却也不好说什么，第一次下矿洞的他只有老老实实跟着队伍前行。
又走了一段距离洞内的空间突然变大，一个人影从暗处钻出，迎着队伍挥了挥手，“公子，你们来了。”
蒋睿答，“带黄老板下来看看实物。”
“是是是！黄老板是咱们矿上的贵客！您这边请！”
那人说着，又摆出了个迎接的姿态，就着火把的光，晏晏看清了他的脸，心脏瞬间猛烈跳动了几下，她对那张脸心有余悸。
是于顺。
于顺的皮肤比之前黑了许多，穿着矿上常见的那种又厚又脏的袍子，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他贴着黄老板说了些奉承话后终于注意到晏晏，认出她那瞬间的表情和当时见了鬼的蒋睿一模一样。
晏晏有点想笑，憋着说，“好久不见呀，于大哥。”
于顺看着火把光影中晏晏的脸，半天才憋出一个“嗯”，随即飞速朝后头的蒋睿看去，蒋睿倒是淡定得很，笑道，“没想到吧，我和晏晏还能在这宿金镇相遇，我这边招待黄老板，你就帮我招呼晏晏吧，照看不好扣工钱！”
蒋睿说得很轻松，于顺立刻打着哈哈敷衍过去。
“前面就是了，黄老板，这回您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哟！”蒋睿笑。
话音刚落，眼前突然明亮起来，一行人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抬眼望去，岩壁上布满了亮晶晶的粉色水玉原石，在微黄的火光衬托下熠熠生辉。
“哇！”黄老板两眼放光，忍不住赞叹道，这是他下矿洞后说的第一句话。
蒋睿当然得意洋洋，粉水晶实属稀罕物，炎国这边很多人开矿数十年都难得一见，他在几个月内就挖到，可以说非常幸运了。
“这个矿里的水玉我全部包下了！”黄老板又说，声音很大，几乎是喊出来的。
“矿里温度高，咱们出去谈，你也一道过来吧。”蒋睿说，又朝于顺使了个眼色，于顺便脱了外头那层脏袍子跟在一行人后头一起朝外走。
“晏晏，粉色的水玉，怎么样？”蒋睿边走边同晏晏聊起天来，“你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也难得见到这样成色的吧！”
“是啊，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不是我说，睿哥你真是人才，不管在哪个领域都是凤毛麟角的那一位。”晏晏赞叹，“不过睿哥，一看到这上等的粉色水玉，我又想到自家那块还不明真伪的石头，那可是更为罕见的紫色水玉呢！”
蒋睿停下脚步，猛地回头，“紫色水玉？”
同时那黄老板也听见了，驻足仔细听起二人聊天中的细枝末节。
上钩了，晏晏暗自得意，心想蒋睿你终于落入陷阱了，便说，“是啊，这矿洞也看完了，趁太阳落山前咱们赶紧回宿金，明日一早便可随我出发回中原。”
蒋睿沉下脸，只沉默了一秒，似乎在认真思索，随即又露出了标志性的客套的笑容，“那好，事不宜迟，出了矿洞咱们就返回吧。”
“那......那刚才的水玉！咱们还没谈价钱呢蒋老板！”黄老板急了，看得出他十分心水刚才看到的那一洞的原石。
蒋睿笑，“好说好说，黄老板，不介意的话回去的路上我同你一道，咱们在车内详谈。”
“好！”黄老板欣然答应。
一行人来到马车前，蒋睿和黄老板一车，由黄老板的随从担任车夫，于顺说要回宿金一趟便与晏晏一道坐进奎兹驾的那辆马车，六人安排妥当后马不停蹄朝国境线上奔去。
马车内晏晏与于顺二人面面相对，一句话都没得聊，于顺目不转睛死死盯着某处愣神，晏晏则闭上眼睛装作打盹。于顺这人不得不防，她留了个心眼并没睡着，闭着眼睛一直在心里默默计数，这样大概能掌握行进的时间，也好估计出往回走了多远。
她估摸着大概走了十里路，马车突然停下。
“怎么？已经到宿金了？不会这么快吧。”晏晏问于顺，若她的计数没错的话，这才跑了十来里地，怎么可能就到了呢。
于顺起身钻出马车，“我去看看。”
“恩。”
晏晏应了声，于顺已经去到车外，晏晏端坐在车内脑中的弦又上紧了一根，等了一会儿，于顺并没有再进来，晏晏心中的不安感愈发明显，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掀开帘子出了马车。
外头刺眼的光突然照进阴暗的车内，一刹那间晏晏眯起眼睛下意识抵抗，可映入视线的是满眼黄沙，他们这是没回宿金反而朝炎国境内的沙漠腹地去了？
大概是因为又累又热出了幻觉？此时她蹲在马车边缘，准备再次睁大眼睛看看眼前的景物，眼前却突然一片漆黑。
一只麻袋从上方闷头罩上，随之而来的是来自后脑勺重重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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