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怂
晏晏觉得自己的穿越人生真是惊喜无限，这回居然进了大理寺地牢，而且还是深夜咄咄逼人地押着人质进来的。
还好当年管闲事帮过女儿奴郭文君，没想到竟成了这日的突破口。她知道这样风险很大，但还是要把景安给救出来。
入冬后的夜晚很冷，牢中更是，晏晏咬紧不停打颤的牙齿，这种扮狠的时候怎么能让身旁瑟瑟发抖的郭文君听到自己的害怕呢。
“快走！”她从牙缝中挤出一句，用藏在郭文君身后刀又装模作样戳了戳。
郭文君抖了一下，又拉开一扇铁门。
“郭大人？大半夜的您怎么过来了？”门那头一个狱卒打着哈欠问道，揉揉眼看到郭文君身后还跟着个一身黑的姑娘，立刻警惕地站了起来。
“郭大人，您身后这位是谁？”
“咳咳......”郭文君清了清嗓子，犹豫着开口，“我刚才在写结案文书，中、中间遇到案情里一些不是很清楚的地方，我还要向犯人再审问一些细节，总之，你赶紧让我先进去。”
“那......这位是？”狱卒满眼狐疑盯着晏晏。
郭文君快步进去，对狱卒小声斥道，“大半夜出门，我当然要带个身手好的护卫！”
事关要案，狱卒也不敢阻拦，只得将最里面那道门打开。
大理寺关押死刑犯的地方大概是地牢的最深处，这里的寒冷更加深入骨髓，在进入最后一道门后，眼前是个幽暗无比的长廊，只有墙上的火把亮着微弱的光。
“你就在这儿守着，不许偷听，”晏晏快步走到郭文君面前，直直盯着他的眼睛继续放狠话，“郭大人要是叫人来了，那你放走女儿欺骗陆家的事明早就会传遍整个京城，怎么做对你来说最划算，还望郭大人仔细掂量好了。”
女儿已是郭文君心底最后一道防线，此时他对眼前的女侠早已言听计从，走廊尽头的牢中关着的可是死刑犯，大理寺牢中的重重关卡就算是神仙也跑不出去，万一若真出了什么事，他也有全家上下被歹人胁迫的苦衷，怎样都比欺骗违抗皇上赐婚的后果好很多吧。
郭文君点头，小声说，“女侠去吧，我在这替女侠把风。”
*** ***
死囚牢房中很暗，晏晏从墙壁上取下一支火把举着走到最里头。
微弱的火光透过木质栅栏照进那一间，她看到景安抱着膝盖蜷成一团坐在墙根，身影像回不了家的流浪小狗般落寞，火光掠过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抬起头，眼神空洞。
“还没睡啊？”晏晏小声说，其实见到他这副阶下囚模样心中正源源不断泛起酸涩，可开口却还是轻松的寒暄。
景安的脑子里闪过无数个问号，这个叫阿雁的姑娘不光能在将军府的地道中救下自己，这回居然来到了大理寺地牢，她到底是谁？这个问题甚至比温宁的血口喷人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他皱起眉头，“阿雁姑娘你怎么来了？”
“别废话，”晏晏走到木栏跟前不客气地打断他，“你这就认罪了？疯了吧！”
景安盯着她，慢慢挤出一丝无所谓的笑容，“我以为之前已经和阿雁姑娘说得很清楚了。”
“啊？”
“对于阿雁姑娘的恩情，景安牢记于心，但你我终究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我的事就不劳烦姑娘了。”
晏晏顿觉火冒三丈，眼前这混账是吃错什么药了！
“你他妈脑袋都要落地了还在这儿跟我装圣人！景安你还是个大夫，连自己有病都不知道吗？”晏晏怒其不争，朝他吼道。
这会儿轮到景安眨眼愣住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有病。
晏晏气不过，平复了几秒后继续斥道，“不就是个温宁吗？不就是负了你的好意吗？这世上不公平的背后捅刀子的事多了去了！你就情愿背着这么一口惊天巨锅缩在这儿等死？不就是个温宁么？平安谷里的大伙儿在你眼里就一文不值了？”
“温宁？”景安尴尬地笑了笑，朝晏晏撇嘴，“我说阿雁姑娘，这我就不明白了，你一点都不了解我，却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手相救？”
哈？老娘不光要救你还要懂你，你当自己是小公主啊！晏晏没好气地瞪着他。
他却继续说，“阿雁姑娘可能误会了，温宁这事的确让我心寒至极，但我心早已另有所属。”
可能是这人死到临头开始废话连篇了，晏晏翻翻白眼看向别处。
“她是我的病人，一个又活泼又热闹的姑娘，还有点死脑筋，她做得一手好菜，最后却被我亲手杀死了。”
本还要继续辱骂景安的晏晏顿时愣住，心中某个角落里压抑了很久的一个点突然炸开，这场爆炸并没有任何杀伤力，反倒像夜空中绚烂的烟花一样，闪烁着，绽放着。
晏晏抬头却看到那张万念俱灰的脸，他在她难掩突变的表情里愣了愣，又问，“你刚才说了‘平安谷的大伙儿’？你怎么会知道平安谷里的事？”
“你给我闭嘴！”
晏晏隔着木栏隔空朝他踹去，假装狠毒地说，“好，我不劝你！等你死了，我是不会给你收尸的！可能再过个几年，冤枉你的真凶日子越过越好，温宁也和怀王照常恩恩爱爱，只有你爹，在那越来越破败的山谷里终日以泪洗面，一直想不通宝贝儿子为何一声不吭就这么没了。”
景安呆呆望着她，她也不移开视线，红着双眼毫不避讳地死死盯自己，他又看到她紧抓着木栏的双手，指节泛白还在微微颤抖，十指间却布满了淡淡的疤。
他是个大夫，就算借着微弱的火光也能认出那是烧伤后留下的痕迹，似乎受到过精心妥善的治疗和顺利的恢复，若不仔细看，疤痕几乎无法被注意到。
景安的脑中闪过一张脸，可转念一想，她是孔仇的弟子，跟着黑医坑蒙拐骗难免会出意外遭人报复，有些伤疤实属正常。晏晏是死在自己手里的，真真切切，都这时候了还抱什么幻想，阿雁姑娘说的没错，自己死后世间的一切都不会改变，唯独留下家中老爷子孤苦伶仃......
景安苦笑，怎么就走到今天这步了，果然老爷子说得对，自己还是太年轻。
“喂！”
晏晏朝他喊去，把正在沉思的景安吓了一跳。
“蠢货，死到临头了还有空走神！”她又骂了一句，“说正事啊，我来是想知会你一声，行刑那日我有个刀下救人的计划，你要是没意见我就先走了。”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就像计划去哪儿吃个饭一样。
景安觉得自己的脑容量不够了。
“问你呢，有没有意见？”她的气势依旧咄咄逼人。
景安最后的结论是阿雁姑娘的确疯了，于是起身走到她跟前隔着栅栏劝道，“姑娘，劫朝廷的死囚可不是你们江湖上随便说着玩的，万一这人没救着，还把你搭进去，多不划算。”
“啪——！”
他还没回过神，一只冰冷的小手已经穿过木栏，飞速啪的一声重重打了上去，力道足以大到让他那侧脸颊火辣辣的，抬眼就看到阿雁那双发红的怒目。
居然被她扇耳光了？景安呆滞。
“你觉得我像是来和你开玩笑的？”她反问，声音里带着哭腔，脸上却挤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 ***
晏晏回了太医院，果不其然又被郭彩结教训了一顿。
“你看看你，三天两头找不到人，你知不知道太医院现在多忙，光是风寒感冒的都看不过来！”
“你知道我每次到李大夫那儿借他手底下的医女来帮忙有多尴尬吗？”
“我知道，你在宫外有个相好，可也不能连本职工作都不做成天跑出去谈情说爱吧！”
晏晏低头听着郭医女的训斥，默默对那个大嘴巴李翾咬牙切齿。
“好了，赶紧去后院看看巧乐公主的药煎好没有！”
郭彩结说完匆匆离开，晏晏身后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回头就看到李翾。
“啧啧啧，阿雁医女又出去会情郎了？”他踱步到她身侧，笑得一脸狡猾，“看样子两人进展不错？瞧你这一脸喜色！”
一脸喜色？人都要死了还一脸喜色！晏晏懒得和这管闲事的人费口舌，冲他回嘴，“李大夫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吧！”
“我这不是正准备......恩，哪知道你一进来她就发飙了。”李翾挠挠头，“阿雁医女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想到他刚才一直躲在柱子背后鬼鬼祟祟看着郭彩结的一举一动，晏晏忍不住笑了，“李大夫，您别成跟踪狂了啊！”
李翾的耳根瞬间有些红，摇摇手指朝晏晏晃着，“医女，咱们说好了是一条战线的啊！你别反水啊！差点忘了，刚才我见韶华宫的宫女找你，要么你先过去看看。”
韶华宫又有人来找她？难不成是之前的那件事？
两日前傍晚韶贵妃派宫女来找她，本以为是贵妃娘娘哪儿又不舒服了，可晏晏一进韶华宫就觉得事情不对，她直接被带入最里头的一间房，韶贵妃坐在小圆桌前喝茶，旁边只有一个贴身宫女。
气氛奇怪得很，晏晏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先行礼，“医女阿雁给贵妃娘娘请安。”
韶贵妃开门见山道，“阿雁医女，我记得你曾说认识景安对吧？”
晏晏猜不透她的用意，只得点头。
“景安落网认罪的事，你大概也听说了吧。”
晏晏继续点头，微微抬眼瞄了瞄她，却对上她的视线，她意味深长地盯着自己，似乎已经把她和景安千丝万缕的联系看了个透。
“本宫还等着医女找上门来求我到皇上那说好话帮他免去死罪呢。”
韶贵妃说完，继续盯着她，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死罪这种天大的事居然被她说得轻如玩笑，晏晏耸肩，小声问，“啊？还能这样？”
韶贵妃被她一惊一乍的样子逗乐，笑道，“就本宫所知，景安那孩子是被冤枉的。”
晏晏瞪圆了眼睛。
“那孩子倔得很，肯定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不为自己辩解的，本宫想帮帮他，医女，你愿意助本宫一臂之力吗？”她又问。
那日韶贵妃并没有向她透露再多的信息，只是说过几日找到证人再联系她。晏晏呆滞地盯着传达此消息的李翾，想着郭医女刚才派下来的活计，“可我还得去煎药！”
“我找人替你煎药！你先去忙吧，我看那宫女找你挺急的，怕是有什么要事！”李翾善解人意地说，不忘补充道，“阿雁医女，要记住我们是一条战线的哦！往后还要你多在彩结面前说我的好话啊！”
晏晏心想，这人果然是个可怕的跟踪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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