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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清心居士


  李家堡大致方位在西北的荒漠之中,景安只身一人骑着匹马便出发了,十日后他来到中原地区,绕道去了趟洛城看望晏郁声。

  晏郁声离开平安谷时并没有痊愈,只是犯病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甚至能维持一个多月的清醒,在得知女儿的噩耗后,他的那点希望也算是彻底落空,留了张字条权当告别。过新年时景安收到他的来信,说是已在洛城一带定居,身体尚可,生活清闲。

  一路上问了好些人,最后还是个打柴的老人为他指了方向,景安道谢后,老人拉着景安嘱咐说,“那家主人好生奇怪,自称什么‘清心居士’,年初就在城里四处贴布告以黄金为赌注找人博弈,开始挺多人都跑去试试运气,谁知这狗屁清心居士就是个神经病,悔棋不说还赖账......唉不说了,年轻人,莫非你也是去找他下棋的?还是算了吧,那老头根本没有什么黄金!”

  景安尴尬地摆摆手,再次道谢转而离开。

  晏郁声的草庐隐藏在城郊的一片竹林中,木门上挂着快粗制滥造的匾额,刻着三个字“清心庐”。

  可能是听到了屋外的声响,晏郁声将木门拉开一个小缝探出脑袋,见来者居然是景安,立刻喜上眉梢将他迎进了小屋。五十不到的晏郁声在离开平安谷后似乎又老了一些,佝偻着身子手忙脚乱地给景安准备热茶,一会儿弄洒了水,一会儿又打翻了茶杯。

  景安看不下去,起身帮忙,“晏大叔,跟我客气什么呢,你去歇着吧我来!”

  晏郁声倒真的没客气,一屁股坐进了张吱吱呀呀的藤椅里,“小景大夫,陪我下盘棋呗。”

  可真是个棋痴!景安一边泡茶一边无奈,环顾这间小庐,狭窄阴暗,屋顶上还有几个破洞,遇到下雨下雪肯定遭殃,屋里没有一件像样的生活物件,唯独那棋盘,却是精美讲究。

  “好好好,”景安满口答应下来,“反正我明日才走,今日先帮您把屋顶给补上再给您把门外的栅栏加固了,然后一定陪晏大叔您尽兴,晚上咱们再到城里喝酒,怎么样?”

  晏郁声似乎很久都没有这么高兴了,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激动的光,笑得合不拢嘴。

  在棋盘边一坐就是一下午,又是让子又是故意下错,景安用尽了各种方法,晏郁声是开心了,可景安心累得不像话,这哪是下围棋,简直就是伺候人!好说歹说终于将晏郁声拉到城里的酒楼,店家殷勤地摆上好酒好菜,景安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一杯酒下肚,晏郁声微醺,在昏暗的灯光下迷迷糊糊地问,“小景大夫,还是没有我家闺女的消息?”

  他的声音含含糊糊,又轻飘飘的,却如同一根钢针般刺进了景安的心脏。该来的问题迟早要来,在他踏进清心庐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酒壮怂人胆,景安也闷了口酒,重重地摇头。

  “唉,”晏郁声叹了口气,痛心疾首,“我家那可怜的闺女啊,都是因为我这个祸害无穷的糟老头才......”

  “晏大叔您放心,我托人一直在京城打听,有消息便第一时间告诉您!”

  晏郁声还是摇头,趁着酒意突然压低声音,“小景大夫,等有了小女的消息,不慌找我,务必先嘱咐她,一定要提防那个姓蒋的小儿啊!”

  景安一惊,没想到晏郁声知道蒋睿没安好心,可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当时意识不清的他却无法给女儿提醒。

  “哎,是晏大叔和蒋家人的恩怨纠葛吧。”景安闷闷地说,还是没有将晏晏失踪与蒋睿的关联告诉他。

  就算气氛再沉重,也不能让他的病发作。景安见状,连忙悄悄用茶杯换了酒杯,又给他的碗里夹了好多肉,试图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开。

  “晏大叔,多吃点菜,来。”他故作轻松,“我爹以前就说过,晏晏她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可说着说着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这种敷衍的措辞了。

  ******

  离开洛城之前,景安在客栈把马儿喂饱,进城购置了件羊皮大衣以便在西北大漠里防风防寒,这才继续西行。

  一路从黄土到黄沙,路险且长,可沿途景色壮丽。他偶尔会想起晏晏曾对自己讲过的那些故事,沙漠中找水,密林里探路,爬高山涉深水,都是她在找父亲途中的经历,当时他嗤之以鼻,如今却感同身受,他们都像无头苍蝇一样,没有方向地四处乱撞,只为了那点明知早就落空却不愿戳破的希望。

  但晏晏最终是找到了他爹,而他呢,能否找到治愈宁儿的大夫,能否......他景安还能否找到晏晏,他一次又一次地在心里问自己,却始终没有答案。

  抵达李家堡时已是傍晚,大漠上壮丽的日落景象没有让他驻足欣赏,景安径直策马进村,挨家挨户打听那神医的下落。

  李家堡临近边塞,住户稀少,还有一半是前线打下来修养的伤兵,每走三五里路才能看到一两间平顶土屋。途中的日晒雨淋让景安满脸粗糙,加上他本就高大的身材,居然被当地人认作北方凶悍的游民,纷纷给他送上闭门羹。

  饥肠辘辘,加上李家堡的村民警惕性高极不友善,景安骑着马儿在村寨中漫无目的地逛着,落日在远处无垠的黄沙之上显得巨大无比,天边的火烧云不断地变换着颜色和形状,在这一片金黄的景象里,一个纤细的身影在正前方突然出现。

  景安骑着马加快速度来到那姑娘跟前,小心翼翼地再次打听起神医的下落,“姑娘,请问这里是否住着位姓孔的大夫?”

  那姑娘似乎是出来打水的,一手拎着一个装着盛满水的木桶走得稳稳当当,闻声扭过头,一张黝黑的娃娃脸,束着个简单的发髻,她眨着肿胀的眼皮,怔怔地打量了景安片刻,似乎被这个高大粗犷的陌生人吓得不轻,然后扔了木桶撒起腿朝前狂奔起来。

  她跑得很快,像只飞奔的小兔子,可这村寨中地广人稀,景安居然脑子抽风骑马在她后面追赶起来,那画面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你跑什么跑!”追上了那姑娘,景安翻下马背问她,我就那么像坏人?

  姑娘站在一户人家门口喘着粗气,一见景安追上来,立马钻进了屋里。

  我是吃人的老虎吗?景安有些无奈,来到屋前敲了几声,门开了,窄缝中露出那个黑皮肤姑娘的半张脸。

  “姑娘,请问这里是否住着位姓孔的大夫?”景安又问了她一次。

  他没想到的是,这姑娘居然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阿萱,外面是谁啊?”另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屋里飘了出来。

  她回头乖巧地答道,“是来找师父的。”

  就在她说话的一刹那,景安呆滞了,仿佛灵魂出窍般,他突然没来由地想起了晏晏,她最近常出现在他的梦里,可眼前这张脸却不是她的。

  “晏晏?”他大脑瞬间空白,口干舌燥,微弱地对她喊了一声。

  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如今他不用睡着,都能出现幻觉了。

  阿萱姑娘对此无动于衷,眨巴着浮肿的水泡眼对他说,“我师父不在家,有什么事你可以问师娘。”

  姑娘见他依旧无动于衷,皱起眉头轻声嘀咕着,“你进不进来?”

  ******

  “孔仇到外地出诊去了,要三五个月才回得来,景公子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孔仇老婆和村里那些见她就给闭门羹的女人不同,她认真听完了景安此行的目的,又拿出压箱底的好茶招待他。

  据她所说,孔仇在江湖行医树敌颇多,举家迁至李家堡也才一年多。孔仇这几年的确治过几个失心疯的病人,尤其是那些从边塞战场下来见过太多死亡精神出现障碍的伤员,于是口碑也就慢慢立了起来,可具体用的什么药什么方,她却只字不提。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孔仇那女徒弟就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玩着华容道,低声的交谈伴随着她游戏里木块移动的啪嗒声,倒是一番宁静和谐的景象。

  “孔大夫还招女弟子啊?”他看了一眼那个沉迷在游戏里的姑娘,依旧无法打消心中的好奇。

  孔仇老婆无奈地笑了一下,“你说阿萱啊,我们在边境上捡来的,也就是帮家里跑跑腿陪我说说话......不过说到弟子,我家孔仇倒是收过一个,如今跟着他出诊去了,那姑娘不仅人勤快,还有些身手,一路上算是多了个护卫。”

  景安有些失望,心酸地想,打杂跑腿的工作,至少和平安谷的晏晏挺像。

  天色渐晚,孔仇老婆唤了阿萱送他离开,那姑娘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捶胸顿足地说,“糟糕!师娘,我把水桶忘在外面了!”

  孔仇老婆笑着责备了她几声,又交待她送了景安把桶带回来,两人便一前一后离开了这座小土屋。

  当她在景安拴在门外的那匹马的马背上发现自己丢弃的那两只大木桶时,连忙掩饰起心中的喜悦故作埋怨地对他嚷道,“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什么呀?”景安笑着问她,仿佛就像和晏晏打趣时一模一样。

  “桶、桶!打水!”她着急起来口齿不清,奔过去就要拿回那两个木桶,却被景安给拦住了。

  “走吧,我陪你打水去。”他说。

  ******

  因为水桶的事,阿萱逐渐放下对景安的戒备,两人居然相安无事地走到十里外的一口水井处,打完水景安又提议帮她拎回去。

  她却执意要先送景安离开,还说这两桶水对自己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说完哗啦一下双手拎起两只大桶,把景安惊得目瞪口呆。

  他有些打消了之前的念头,毕竟对于体力劳动,晏晏能推就推能躲就躲,好吃懒做投机取巧说的就是她。怪就怪在自己胡思乱想。

  “景公子,一路保重。”走到村寨口,阿萱向他道别。不是后会有期,而是一路保重。

  景安也和她作别,刚要转身,又被她叫住,阿萱似乎是想了半天才下决心告诉他一样,“师父被人请到京城看诊,你直接去那里找他吧。”

  又怕他误会什么,她赶紧解释说,“我们村子太远,你也别再来了......若在京城寻到师父,多给他些钱或是值钱的物件,他定会帮你。”

  西北的傍晚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阿萱的声音随风沙飘远,落日余晖里她淳朴沉静的侧脸突然增添了几分好感,景安真心实意地向她道谢,又问,“阿萱姑娘,你是否知道孔大夫他具体去了京城的哪处?”

  阿萱歪头想了想,说得含糊,“请师父看诊的是个大户人家,好像姓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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