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搜索
京城姓尹的大户人并不多，第一个闯入景安脑海的就是太医院院使尹煦元，他曾听老爷子提过几次。
回到京城他自然而然想到蒋睿，各种复杂的念头便困扰了景安一路，自从前年秋天离开京城，他偶尔还会收到蒋睿寄来的书信，和从前一样只是些日常问候。按当初和韶妃的约定，景安离京后和韶妃断了联系，对事件的后续进展一概不知，只听过一些关于太子妃的尸骨已经寻到以及嫌犯晏晏亡命天涯的无稽流言，这么想来，蒋睿还不知道破坏他计划的人就是景安吧。
到京城时天已入夏，景安马不停蹄开始四处打听起孔仇的下落，几日过后，仍未听说哪个姓尹的大户人家最近请过大夫。
又是一日过去，还是毫无进展，暮色四合，景安只得再次回了客栈。
首先迎上的是店小二的笑脸，“客官，您回来啦！今日生意做得怎么样？”
他朝小二挤出个苦笑，“生意不好做，还是没谈妥，只好明日继续了。”
店小二一脸殷勤，“好嘞客官，那我替您把客房再续上几日！现在要厨房给您烧几个菜吗？”
其实根本没什么胃口，不过还是点点头，在客栈门外搭起的凉棚底下找了张空桌坐下。
“客官，先喝碗绿豆汤解解暑吧！”刚落座，店小二已经跑到跟前，将一个大瓷碗摆在他面前。
看着匆匆路过的车马，强烈的失落瞬间感涌了上来，这京城曾是他生长的地方，有家，有长辈，还有一大帮朋友，年少的他能快活地骑马打猎，还能肆意地呼朋唤友，可如今却只能谎称从外地来的小本生意人，悄无声息地在街市上这不起眼的客栈里歇脚，靠银两维系着店小二谄媚的笑脸。
天色渐暗，凉爽的晚风穿过凉棚，桌上那碗没动过的绿豆汤突然泛起诡异的波纹。
景安握住剑柄，背后一股冷冽的气息迅速逼近，下一秒，盛绿豆汤的瓷碗从中被劈成两半，眼前的木桌应声而裂，一桌好饭好菜稀里哗啦毁了一地。
他早已察觉了异样，在那把刀落下之前压低重心迅速闪到一边，转身时手里的剑已经朝下架在这不速之客的脖颈之上，心想这三脚猫功夫居然还如此嚣张。
不速之客没料到景安会出这招，用力也无法挣脱他的压制，想转身回砍他却使不上力，只得愤怒地回头狠狠瞪起他。
四目相对，景安一愣，手里的力道不知不觉间减了几分。
居然是个姑娘。
她身形纤小，灵活轻盈，一袭深蓝色绸衫，笔挺的腰间绑着根银色革带，一头黑发在脑后高高束了个马尾，只是在转头时发尾扫过带来的幽香提醒着这是个女人。
“放开我！”那瓜子小脸上一双桃花眼怒气冲冲地盯着景安，没好气地厉声吼道，丝毫没有个俘虏的样子。
两人正僵持，一个沙哑的声音不紧不慢从身后传来，“公子息怒，是本人平素缺乏管教，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来者一袭灰衣，满头大汗佝偻着身体，摇着把硕大的折扇，慢慢悠悠走进了景安的视线。
灰衣中年人呵斥了那姑娘几句，她只得抬起右手放在左胸前，朝景安微微弓下身行了个礼，随后便灰溜溜地躲到了灰衣人身后，那双眼睛依旧不服输般死死盯着景安，像极了街边炸毛的猫。
这样的行礼方式莫不是西域外族人？景安正起疑，那灰衣人又说，“这孩子饿死鬼转世，天生好吃，一定是刚才路过见桌前摆满了美味，她才忍不住冒犯的，还请公子见谅！”
灰衣人瞧见出景安身手不错，害怕他抓着这疯姑娘讲理，只得赔笑看着景安似乎在等他和解。景安虽生气也不好对长辈和女人胡乱发脾气，只得点头说不打紧。
“哎，这孩子本就不经饿，小二，来两碗素面，再来一笼包子。”灰衣人松了口气在一旁坐下，掏出些铜钱招呼来店小二，之后便视景安如空气，丝毫要没有补偿他这顿晚饭的意思。
那姑娘乖乖在灰衣人身旁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小二端来的肉包，就差流哈喇子了。
景安一肚子火没处撒，只得闷闷地进了客栈，他身后，那姑娘坐在灰衣人身旁狼吞虎咽地啃着大肉包子，视线却一刻都没从景安的背影上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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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孔仇如同大海捞针，景安只得在几个尹姓人家宅子外来来回回地溜达，偶尔和周边的小摊小贩聊上几句，这一晃就是半月，他终于将目标锁定在太医院院使尹煦元家。
据常在尹府附近晃荡的一个流浪汉说，以往尹府每晚午时都会将后厨的垃圾用麻袋装着从后门送出，等家丁进去后，流浪汉们会在麻袋里翻出些残羹剩饭填饱肚子，有时运气好还能翻到尹家不要的破衣服烂鞋子。可让流浪汉困扰的是，最近送垃圾的家丁不再将麻袋扔在后门外，而是用推车送到城郊再将垃圾丢弃。
附近卖菜的小贩还说，每月初十尹府的老太太都要乘马车外出，听说是去佛寺烧香，一行人跟着阵仗十分大，可最近两个月都没见过尹家老太太外出。
这日夜里，景安照流浪汉说的潜在尹府后院外，果然午时一到，后院一扇窄小的木门从里头打开，一个家丁拉着辆木板车从里头走出，车子尾部还有个家丁正用力朝前推，趁着夜色两人鬼鬼祟祟转进一条小路，景安便悄悄跟了过去。
那两个家丁一路东走西绕，走的尽是城中小路，景安跟着跟着竟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西郊的一片小土坡上，翻过土坡便是护城河了。
来到土坡顶他们终于放下了平板车，两人哼哧哼哧开始把车上的大麻袋朝下拽，然后将它们纷纷从坡顶扔了下去，景安在一旁清楚地听见重物落水的声音。
原来他们是将装垃圾的麻袋扔到护城河里去了。
待他们走远，景安才从旁边的树丛里钻出来，沿着小土坡往下，眼看那麻袋就要顺水漂走，他赶紧捡了根树枝将其勾了回来。
麻袋口被绳索捆得死死的，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其解开，一股残羹剩饭发酵后的馊臭味迎面扑来。
一个尹宅从家眷到下人也就几十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生活垃圾？景安不解，于是卷起袖子继续在麻袋深处翻找。
可麻袋深处只有一堆烂布，可能是尹府不要的破衣服，景安有些失望，将手取出后低头一看，他那只手上沾了一层黏黏糊糊的深色血迹。
尹煦元府上果真是有病人啊，看起来病得还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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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景安乔装打扮，穿了身破破烂烂的褂子，戴着个大斗笠，脸上用泥糊得脏兮兮，跟着给尹府送菜的小贩从后门进了宅子。
“今天怎么多了一个人？”给小贩开门的管家打量着景安，一脸狐疑。
“这不是昨天贵府厨房在我这订了六十斤土豆嘛，我一个人搬不动，就找了个伙计帮把手。”景安早同小贩打点好了，他简直对答如流。
管家无奈，只得让二人从后门进了尹府的厨房。
刚把六十斤土豆卸下车，景安就捂着肚子谎称内急，厨房的管事见他急得直冒汗，只得给他指了指茅厕的位置。
清晨尹府里很安静，堂屋两侧的卧房紧闭，似乎主人还在熟睡中。一阵奇异的药味飘过，景安皱皱鼻子，却只能分辨出其中的一两味药来，心想着大夫还真是有意思，他循着这味道蹑手蹑脚来到后院，尹宅的布局和京城诸多大户人家如出一辙，那药味正是从后院那排厢房里传来的。
最北头上那间屋子的窗户正大敞着，窗台下的炉子上架着个小罐，正咕嘟咕嘟熬着药。他扒着窗台朝里看去，一张铺放整齐的床，床边地上摆着个大夫出诊时背的竹藤箱，箱子上挂了个木牌，上面刻着个“孔”字。
成就感满上心头，景安哼笑一声，他终于找到这个孔仇了！
还没笑出声，一柄匕首已经架在了他的颈上，如镜般的刀身冷冷映出他自己那张发懵的脸。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他背后生硬地传来，“你，鬼鬼祟祟在这做什么？”
景安循声回头，万万没想到，拿刀比着自己的人居然是那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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