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尘埃落定
夜间，惠妃将拟好的名册递给谢翊，婉婉道：“陛下，臣妾也是第一次处理这事，恐拿捏的不到位，您给臣妾拿个主意可好？”
谢翊笑道：“你办事素来稳妥，何须朕多说什么。”
惠妃听了这话，心下好似吃了蜜糖一般甜，却仍央着谢翊商看。
谢翊这才接过名册，随意翻看。
惠妃时隔多年方重掌公务，自要尽善尽美以显示自个儿本事，故对选秀无一打压，只有提拔。
谢翊随意翻看两眼便将名册放在一旁：“时辰赶得及，只怕季尚宫还未与你说，霍戚二女性子跋扈，尚未封位便与多位秀女发生冲突，不堪高位。”
惠妃娓娓平续道：“这事臣妾也有所耳闻，戚氏便罢了，只霍氏乃瑶光国后裔，到底与旁人不同，臣妾不敢私自决断。”
谢翊蹙眉：“自瑶光灭国已有十余年，霍氏如今不过是天枢的一届宗室女罢了，你又何必顾忌些什么？”
惠妃含笑道：“是臣妾说错话了，只戚氏得了皇后娘娘青眼，若压了戚氏的位份，难免惹得皇后娘娘不愉，若生出什么是非，便是臣妾的罪过了。”
“依臣妾之见，不若去了戚氏的封号，以示惩戒？”
见谢翊颔首，惠妃又添一句道：“娘娘也只是怜惜霍氏可怜，又与博远侯夫人多有交情，故而才对霍氏多有照拂。”
惠妃筹谋多年方得了协理之权，自是不愿皇后轻易复起，故而不紧不慢的给皇后添了心向故国、与瑶光有旧两项罪名，偏说得委婉和气，叫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只谢翊仍是闲闲，惠妃方停了话题，转而道：“臣妾心想，有赏有罚才是正理，既罚了霍、戚两位妹妹，左妹妹也要加以安抚才是。”
“臣妾想着，不如将左妹妹的位份提做御女，位份既不打眼，也全了她的脸面，岂不欢喜？”
谢翊见惠妃处事公道，自无不可：“惠卿做主便是。”
惠妃见谢翊诸事皆依了她，心中渐有了几分底气，又道：“方才眉萱姑姑来宣太后娘娘懿旨，将小宁氏的位份定为宝林，只一应待遇皆如才人。”
“臣妾私下想着，宁妹妹那样一个钟灵毓秀的人物，封个才人也是使得，只太后娘娘谨慎，不愿多惹是非，咱们不若给宁妹妹一个恩典，将宁妹妹的住处指到寿康宫附近，一来，以宽太后思念之情，二来，也是咱们做晚辈的心意。”
“陛下瞧着如何？”惠妃慢条斯理道。
谢翊把玩着指上的绿扳指，状似随意道：“华阳宫离太后那儿近，便将宁卿安排在那儿吧！”
惠妃笑着应下，心下却是懊恼不已。
她原想引着谢翊将宁佳人的住处指到寿康宫后边的重华宫，没成想谢翊竟将华阳宫指给了宁佳人。
华阳宫乃先帝为谢翊的生母襄昭皇太后，当时的婉充仪所建，一应规格皆比照皇后的长秋宫，兼有江南园林的别致与宫廷建筑的大气。
且华阳宫不仅距离太后的寿康宫极近，亦离谢翊所居的南熏殿不远，故而后宫的女人们为了争夺华阳宫的居住权没少打官司。
一年前婳美人正当宠时，仗着谢翊偏爱，歪缠着要入主华阳宫，被谢翊狠狠下了面子，数月未见圣颜，自此，无人再敢在明面上窥伺华阳宫。
不想今日，陛下不声不响的便将华阳宫赐给了小宁氏……
惠妃抬眸瞧了眼正把玩茶盏的谢翊，心中只道自个儿多心，陛下怕连小宁氏的面都没见着，如今这般厚待，还不是因为她的美言。
这样想着，心中便愈发甜蜜起来，对于白捡了便宜的宁佳人也少了几分恶感。
册封的旨意次日便晓谕六宫，宁佳人得封正七品宝林，美人、怀姝皆为正八品御女。
天枢后宫仿古而设，依次为正宫皇后、三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
宝林、御女、采女皆属八十一御妻之列，为宫中的末品妃嫔，多为新秀初封。
未等佳人接旨，宣旨的掌言女官沈无瑕又带来一道太后口谕，特许佳人以才人品级的嫁妆入宫。
虽品级只差了一阶，然宝林的嫁妆仅有五十抬，而隶属二十七世妇的才人却可带一百抬嫁妆入宫。
这便是太后的高明之处，未曾许以佳人高位，却给了佳人实在。
便是旁人知道了也难多说什么，只言太后厚道，不曾在位份上偏心自个儿侄女，这点儿微末的补偿又能算得上什么呢？
待送了沈无暇出门，便见怀姝与美人笑吟吟的站在小重山外，宁佳人忙迎了过去：“我正要去寻你们，偏你们脚程快，来得这样早。”
宁美人摇着手中的美人扇打趣道：“怀姝你听听，咱们好心好意的来给她贺喜，到成了咱们的不是了，罢罢罢，咱们还是回自个儿那一亩三分地，省得讨人嫌。”
怀姝低低应是，只面上笑意有若春花，明艳绝伦。
小重山的奴才皆知院子里出了位宝林小主，比之从前又多了几分殷勤小意。
往常佳人要茶，供水的宫女都得现烧，虽不妨事，却废功夫。
这会儿，宁佳人三人方坐下，奉茶的素柔便沏了一壶热茶上来，宁美人奇道：“你这丫头可是能掐会算，怎知我们这会儿要过来，水的温度这样好。”
素柔抿唇笑道：“奴婢可不敢居功，这供水间十二个时辰都有奴才候着，哪能叫小主们喝上一口凉水呢？”
宁佳人心道，她们这些日子可没少喝，却不说破，只打发了素柔下去。
宁美人执盏急饮一口：“五妹妹，你是不知道，方才真是痛快极了。”
“何事叫姐姐这般开怀，叫妹妹猜猜，可是梨瑛不禁着姐姐的酒啦？”佳人打趣道。
梨瑛只做无奈道：“五娘子这可是冤枉我了，姑娘如今是宫中的小主了，奴婢又是个没本事的，哪敢管着呀！”
宁美人闻言不禁涨红了脸，只道：“你个促狭鬼，我不过略饮了两杯，你便叨唠个没完。”
宁佳人笑道：“既非此事，我倒不知有何事叫姐姐这般痛快了。”
宁美人一脸神秘道：“那戚氏你可还记得？”
宁佳人略一思索，便知美人说的是浮水居的戚玉：“自是记得，那般扫兴之人，好端端提她做什么。”
“那戚氏往日自持身份，向来不屑与咱们这些‘破落户’为伍，昨日更是几番对怀姝出言不逊，不想啊……”宁美人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竟只封了个御女，可不是痛快？”
左怀殊亦矜持颔首：“本以为依着戚氏的家世，该封个宝林才是，不想……可见老天爷还是长眼的。”
宁佳人拉着左怀殊的手道：“既如此，往后你们都是御女，再不必如从前一般忍她，出了什么事，只管打回去。”
左怀殊闻言，嗔怪道：“那日见你说得霍氏哑口无言，我还当你长进了，不想这会子便原形毕露了，戚氏虽只封了个御女，可霍氏却封了才人。”
清漪插嘴道：“才人又如何，我瞧着陛下并不大喜欢霍氏。”
宁佳人失笑：“你又知道了？”
“可不是。”清漪兴致勃勃道：“奴婢和浮水居的翡纹说过几句话，就方才去茶水间取水那会儿，直听见她抱怨呢！”
宁美人饶有兴致道：“那宫女抱怨什么？”
清漪继续道：“翡纹说，那霍小主本就是六品的宗室女，本以为最少也该封晋一品封美人，却不知为何只得了个才人，早知如此，便该免选在家，倒还松快。”
左怀殊不禁感叹：“她到底与咱们不同，封了才人还有怨言，便是再过三年，我也未必能……”
“好好的怎么说起丧气话来了？咱们三人既一同入宫，便该互相扶持，余生漫漫，这路，还长着呢！”美人见怀姝面有悲戚，忙道。
佳人亦执盏道：“妹妹贺两位姐姐大喜。”
左怀殊一扫悲戚，含笑道：“只愿我三人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三人饮毕，相视一笑，心中各有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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