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女婿”
月坠星沉,阴山里连绵起伏的帐篷都亮了起来,似烈火燎原,燃着一条永不熄灭的火线。
——“血肉城墙”在,则修真界在。
郁岁回眸,从天上看,帐篷的光淡若萤火,却生生不息。
迷雾中传来送别亡灵的歌,这群粗犷到近乎粗糙的戍边修士,似乎也想为那早逝的少年们献上一支玫瑰。
郁岁御剑返回北地,对同行的少年道:“贺兰公子,我是个赌徒,你还要不要跟?”
她答应了轩辕青城,要向轩辕敬发起进攻,此战胜负难料,生死未知。
她唯一确信的事是不会退缩。
夜里风寒,云层却皎洁温柔,一如贺兰安的眉眼,他御剑与她并肩,陪她行千山掠万水,到了云坞镇才给出答案:
“你赌输赢,我赌你心,生死我自负。”
只要是郁姑娘想走的路,无论是康庄大道,还是荆棘险路,他都愿跟。
郁岁笑了,眉眼弯弯好似新月:“那你可要跟紧了。”
风雪初歇,晨露未晞。
轩辕宗山脚下的馄饨铺刚开业,氤氲着浓浓的凡尘烟火气。
郁岁把竹筷递给贺兰安:“尝尝,觉得你会喜欢。”
少年抬头,似被雾气侵染,眉眼微有湿意:“郁岁,我很高兴。”
那一年姑苏城里,她救了囚笼里的他,也端了这样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给他,不过南方叫云吞。
云吞也好,馄饨也罢,内馅都是一样的东西,区别在于皮不同。
皮囊于贺兰安而言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他低眸,唇角藏着笑:“你不吃吗?”
郁岁摇头:“还有件事要办。”
红衣少女从摊位起身,走到离轩辕宗山门七米处,凝望着长阶上的积雪。
长阶高耸入云端,积雪深处有一座金殿,金殿前挂着一只银铃,风吹不动,是轩辕宗的镇山法宝。
郁岁微眯眼眸,掌心凝聚灵力,凭空幻化出一把水色长弓。
周遭的人群都朝她看来。
郁岁左手举弓,右指扣弓弦,搭上去的刹那已凝成一支水箭。
此时山巅日出,金色的明光一点一点往台阶下蔓延,而少女手中的水箭也“唰”地射出,穿过山门,飞掠过长阶上的雪沫枯叶,过重楼殿宇,裹挟着灵力和寒气,射在了那只银铃上。
银铃猛地脆响,声音荡开。
轩辕宗的人闻声,都往金殿聚集,连轩辕敬都来了,瞧见银铃上那支剔透如冰的水箭后,他整张脸铁青,难掩怒容。
下方又有一道千里传音过来:“晚辈郁岁,于今日下战贴,轩辕老头,你接是不接?”
轩辕敬咬紧牙关,背在身后的手几乎把正盘的核桃捏碎。
修真界战力排行榜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不能拒绝名次比自己靠后者的挑战。
拒绝即是认输。
可他如今被迫出关,加之宗门内斗乱成一锅粥,已无力全心应对挑战,只能丢下脸面拖延道:
“一月后,我会去找你,履行承诺。”
郁岁冷笑了一声,按照规矩,被挑战者确实有一月的时间来考虑应不应战。
她无所谓,转身朝馄饨铺走去,对上贺兰安担忧的眼眸时弯唇道:“缓兵之计,不足为惧。”
周围看客却只道她疯了,区区金丹也想打元婴,真是不自量力,自取其辱。
看来可以去赌坊买她输了。
议论声很轻,郁岁听见了,回眸道:“买!多买点!”
她浑不在意,抬手指了指身后双剑:“贺兰,我们要回昀天宗,去找江随。”
或者说是去找他殿内精于铸剑一道的林家传人林碧玉。
谁说不可为?她偏要为。
临行前,郁岁去了一趟云坞镇尽头的寺庙,那素衣如雪的盲眼道长在庙门前支了个小摊,正免费替人看病开方。
郁岁轻敲桌面:“空昱道长,帮我同她道个别,也请她记得血魂镯一事,若我胜,替我聚故人亡魂,若我败,就祝她能得偿所愿。”
司空昱握着竹杖起身,引她到庙里廊下说话:“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郁岁:“坏的。”
司空昱道:“坏消息是这些年来轩辕敬服了很多增进修为的丹药,近来已是元婴初期。”
郁岁:“接着说。”
司空昱续道:“好消息是这些丹药由我炼制,我听了表妹的建议,使了点杀人于无形的手段。”无非是用药性相克,让长期服用的修士损伤根骨,久而久之内里虚空。
郁岁道:“难怪我曾接他一掌,只觉气势有余而后劲不足。”
司空昱摇头:“别高兴的太早,轩辕敬只怕会为了与你对战再服丹药,有丹药加成,他又是元婴,一瞬间的暴发也足够可怕。”
司空昱是穿越人士,更直白道:“就是他肯定会在赛前嗑药,让灵气暴涨,好守住自己的排名跟地位。”
郁岁:“明白。”
司空昱见她没有惧色,叹息道:“你是真的不怕死啊,喏,拿着吧。”他从袖中掏出一瓶丹药给她:“想嗑多少有多少,药我管够,只是这样一来,一定会阻碍你的修行,恐与大道无缘。”
他面色凝重:“服用还是不服用,青城说让你自己做决定。”
郁岁没有接这瓶丹药,她看向远方,雪山连成一线,有孤雁飞过:“空昱道长,自我能提稳剑开始,我就没有睡过一个懒觉,修炼贯穿我的人生,我也没有仗着天分懈怠过一日。”
“捷径虽好,但不适合我。”
她唇角轻绽,含着通透的笑意:“世间的事都有代价,我想赢,但不会为了一时的输赢毁了以后的前程。”
司空昱笑着收了回去:“青城也说你会如此。只是郁岁,轩辕敬为人狠辣,会下杀手,若实在撑不住,认输并不可耻。”
郁岁垂眸:“你怎知,我不会下杀手?”
雾渺峰的秋日硕果累累。
黄昏西照,细碎金光洒在破旧小院的菜园里,也有别样温馨。
木门吱呀一声轻响,秋意回眸,慢慢红了眼眶,门外是她朝思暮念的姑娘,正抛着随手摘来的橘子,笑望着她。
郁岁吊儿郎当地靠在门板上,说话也不着调:“想我没?”
秋意放下菜篮重重点头,有些手忙脚乱:“我去给姑娘沏茶,再拿些晾晒好的果脯。”
郁岁在院中坐下,四处环顾:“那个小的呢?跑哪去了。”
她指的是圆脸姑娘夏梦。
秋意沏茶的手忽然一抖,眸光闪烁道:“出去玩了。”
郁岁最会捕捉细节,她眉一挑,故作严肃:“说实话。”
秋意抿唇,犹豫后全招了。
“好呀!”郁岁此刻的心情不妙,就好像她辛苦养的大白菜被猪拱了,一拍石桌道:“那个顾寒生怎么敢的呀,连我的人都招惹?”
“真以为我会死外边吗?”
秋意轻声道:“郁妙姑娘说,她那位顾师弟品性挺好的。”
郁岁道:“品性好也不行。”
“谁知道那样的公子哥能有几分喜欢,又能持续多久?”
“他经过我同意了吗?”
郁岁此刻俨然像一个老父亲,对女儿选择的女婿百般挑剔,她连茶都没心思喝了,直接提起剑,往离阳峰走。
秋意在身后喊:“姑娘,你还回来吃晚饭吗?”
郁岁咬牙,凶道:“我直接吃席。”
小兔崽子顾寒生,你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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