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驯化进度30%
舒舒服服从榻上醒来的时候，已近晌午。
有貌美的宫婢上前服侍沈初雪，卑躬的对她说：“公主殿下，沈夫人去贺夫人的寝宫替小公子诊治病情了，今天天气很好，奴婢带您去后山的莲湖看看好吗？”
公主殿下，沈夫人，真是好新鲜的称呼。
歪头看了一眼这个貌美宫婢，沈初雪手一抻，收回了自己如今在被她打理的衣袖，道：“那你领路吧。”
被派来服侍沈初雪的宫婢同样是孟知蕴派过来监视沈灼和沈初雪的人，在昨天晚上哄沈初雪入睡的时候，沈灼就已经叮嘱过沈初雪让她凡事多生个心眼。
这个王宫会吃人。
沈初雪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咯咯直笑，她最不怕的就是有人想害她，惨烈的环境激发的是她的斗志，沈初雪天性好斗好逞强。
知道沈初雪这种性格，沈灼并没有刻意让她在这座宫闱中谨言慎行，这并非沈灼不懂韬光养晦之道，而是比起这种没有必要的韬光养晦来说，沈灼如今更加需要的是沈初雪对这座宫殿的了解。
“你可以出去惹是生非，欺负个把人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初雪，每天娘亲都会来询问你对这座宫殿的了解程度，你要在这座宫殿里面找到一条最适合逃生的路线，知道吗？”
沈初雪并不知道沈灼想干什么，她只是单纯的以为沈灼在和她玩游戏，这个游戏她在杏花岭也经常玩。
习以为常的把戏了，沈初雪并没有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比起对着座宫殿的了解，沈初雪跟想知道这个孟知蕴派来的宫婢究竟想要带她去哪里。
很快，沈初雪就知道了答案。
苒薇要带沈初雪去的莲湖位于郑王宫的西面，从这里延伸出去，是郑王宫的一片大型狩猎场，大部分后宫妃嫔以及宫婢并不会来到此处，因为此处不仅地形复杂，极易迷路，误闯入者，甚至有丧命之危。
苒薇自以为自己离开的动作做的足够小心，其实她的脚步刚一慢下来，沈初雪就察觉到了，但是她懒得去管她，因为她闻到了很多鲜血的味道。
那是令沈初雪作呕又兴奋不已的味道，循着这股浓烈的血腥味往密林深处走去，一波接一波声浪朝着沈初雪所在的方向涌来。
惨烈的呼救声让沈初雪那双从来都有些漠然的眼神透露出异样的光彩，凝心蛊的兴奋相较于沈初雪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像一对最好的伙伴要去看一场他们共同期待许久的表演，扒开密林丛，借着沈初雪的眼睛，他们一起看到了无数被猎杀的奴隶。
这些可怜的奴隶做着无济于事的逃奔，竭力寻求一丝不切实际的生机，可是高贵的王族衣着华贵的落座在高台，射出去一支支冰冷的利箭，告诉他们这是根本不可能也根本不存在的希望。
血腥味越来越浓郁，这是一场嗜血者的饕餮盛宴，姬咎从自己身旁的箭篓中抽出一根淬着狼毒的箭矢，本该陪伴在沈初雪身侧的苒薇此时来到了他的前方，匍匐跪在地上对他说道：“大公子，婢子已经将公主殿下引入后山了。”
苒薇将沈初雪引入的后山只有一条出路，为了防止沈初雪从那条路逃走，苒薇特意派人放了不少死人的尸体在那里，确认后山的饿狼将那群尸体环伺起来沈初雪哪怕想走赶走也走不出狼群的包围圈之后，苒薇才放心的来跟姬咎做汇报。
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讨得姬咎一声赏，却不料自己那声公主殿下触了姬咎的逆鳞，抬起箭，姬咎径直向她射去。
前一刻还青春貌美的宫婢此时不敢置信的张大了她的双眼，身体轰然落在地面上的时候，大开的闸门又放出来一批逃命的奴隶，他们踩着她的尸体四散而去。
公主殿下？
姬咎冷笑一声，郑国没有公主，只有一个村妇生下来的野种。
歪身靠进软塌，姬咎对身边的暗卫说道：“你们再派个人去看看，那个野种现在有没有进到猎场！”
话音刚落，姬咎就看到一个女童只身从另一个方向踏入了猎场，那就是沈初雪！
看到沈初雪，姬咎立刻站起来准备拉弓，可是沈初雪距离他所在的位置太远，那是高台无法射到的范围，一把拿过身侧的马鞭，姬咎快步往高台之下走去。
翻身上马的时候，姬咎完全没有想起来教他骑射的师父昨晚死在了他的手下。
一个奴隶而已，姬咎根本不可能对他有任何感情，贺若水之所以能够利用孟戟让他失态，只是姬咎厌恶有人去动他的狗。
原来比起为狗出头，把这条能够扰动他情绪的狗杀掉是更为爽快的处理方式，姬咎品味到了权力的快感，这种操纵人生死的快感让姬咎血脉贲张，因此哪怕被孟知蕴教训了一顿，也忍不住要来到猎场给沈初雪一点颜色看看。
他当然不会在这里让沈初雪殒命，但是看到她像这些奴隶一样哭着逃窜，求饶，姬咎想想都觉得兴奋不已。
泛着冷光的箭矢遥遥的对准了远处还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女孩，姬咎是按下万分的兴奋才痛苦的将这根箭矢所对准的位置从沈初雪的心口移向了她的小腿，现在沈灼对郑王宫还有用处，投鼠忌器，姬咎只能够暂时留下沈初雪一条小命。
在这个时候，姬咎还全然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怎样一场噩梦，他过分小瞧了自己的对手，也过分高估了自己的本事，沈初雪此时还算不上什么绝顶高手，可她永远是姬咎对付不了的人。
还没来得及等姬咎的箭抵达沈初雪的身侧，沈初雪就忽然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到了姬咎的马下。
轻功是童子功，向来是沈初雪最擅长的计俩，哪怕是沈灼，沈初雪如今也不见得比她差上多少，因此本应还在百米之外的沈初雪乍然来到姬咎面前，他实实在在的吓了一跳。
就连马，都比姬咎的反应要快！
眼前女童的阴鸷诡异让这匹算不上愚笨的畜生发出来近乎凄厉的嘶叫声，它忍不住转身逃窜，可是它背上的人类实在是和它没有一点配合的默契！
姬咎勒马上前的动作和马企图后退的动作发生强烈的冲突，在这番巨大的反冲力之下，马和人双双翻倒在地。
来不及从马上逃脱的姬咎生生被马压断了一根腿骨，或许因为是孟知蕴得势之后生下来的产物，因此姬咎全然没有学到孟知蕴一丁点隐忍的美德。
狂妄之下，他尽然敢抛下自己的暗卫只身进入这只有奴隶的猎场！
这是一个太自视甚高的错误，与此同时，他犯的另一个错误是把沈初雪当做了自己的对手，按理来说，麻木不仁的奴隶哪怕看到坠马重伤的贵族公子也不会产生一丁点要反抗的意识，可是他们把这个误入猎场的女童当做了他们的同类。
一个梳着双髻的女童尚且能够逆行反抗，他们为什么要狼狈逃窜！
哪怕是蝼蚁，尚且能有溃堤之力，更何况，他们根本就是人！
那是让姬咎今生都不敢忘却的噩梦，成百上千被他当做鸡仔在宰杀的奴隶朝着他蜷缩在地的位置狂奔而来，被他当做畜生的马踩在他的身上弃他而去，哪怕后来暗卫拼死将他从猎场救出，姬咎依旧终身深陷这场难以忘怀的噩梦之中。
他总是梦见自己一次一次被踩死，在他模糊血肉的不远处，苒薇和孟戟都在拉着他下地狱，而沈初雪那个野种，他又听见她那种咯咯的笑。
杀了她，杀了她！
平阳殿实在是距离沈初雪所在的宫宇太近，以至于每晚，沈初雪出门夜探郑王宫时，都忍不住要去平阳殿听听姬咎的惨叫声。
这个根本不成气候的大公子如今已经是个废人，汹涌的奴隶和失控的马匹让他浑身筋骨具断，哪怕沈灼及时为他进行了诊治，他依旧从此以后手不能提肩不能扛。
一个废物，是无法成为国家继承人的，与此同时，自打沈初雪嗅出姬咎非郑庄公亲生子，沈灼以此事为把柄与孟家掌舵人进行了一笔秘密交易后，姬咎和孟知蕴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物其实已经算得上是孟家的弃子，但是显然，姬咎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如今是个什么处境。
他还在不停地叫嚣着要去给到沈初雪教训，野种是他口中的高频词汇，盲目的仇恨让姬咎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蛮人，每每看到姬咎这幅丑态毕露的样子，沈初雪的心情就极为愉悦，哪怕她因为此事，被她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关了三个月的禁闭，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
夜深人静之时，这座王宫就又成了沈初雪的游乐场。
只要囚住沈初雪的人不是沈灼，就没人能够困得住她。
沈灼当然不会困住沈初雪，她是一个拼尽全力，也要给到沈初雪自由的人。
又一个夜晚降临，沈灼为沈初雪穿好夜行衣后，给她指派了今晚的夜探任务，沈灼对沈初雪说：“初雪，今晚你再去狩猎场，查看狩猎场外，究竟要用多长时间，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够离开郑王宫。”
要系的带子在沈初雪的背面，因此当沈灼腕口割破的伤口再次渗出鲜血时，背对着沈灼的沈初雪根本没有察觉。
若无其事，沈灼将自己手腕上的血随意擦干。
殷红的血擦不干，直到沈初雪离开，沈灼的腕口仍在不断渗出血来。
这是沈灼情况越来越糟糕的铁证，留给她的时间越来越少，可是一想到沈初雪昨晚在狩猎场外的乱葬岗处发现了一条能够离开郑王宫的无人小道，沈灼焦躁的心情难得的平静下来。
如果那条小道真的可行，那么她就可以用那个最稳妥的方式送沈初雪离开这座宫殿去到藏雪山。
沈灼清楚地知道，哪怕她和孟家达成了协议，可是孟家根本不值得信任。
取出一根银针，沈灼往自己的阳关穴扎去。
她没有扎在自己三分五毫的位置，而是径直将其扎入了自己的颅内。
是早该死的人了，七年前就该死，今天也该死，可是沈初雪还没有离开郑王宫，所以沈灼还不能死。
她用回魂针续着命，今天无论沈初雪能否在狩猎场外的乱葬岗找到一条离开郑王宫的路，沈灼都必须在七日内治好姬衍的病让郑庄公献血为沈初雪解毒，然后，她要让她离开郑王宫，回到藏雪山。
皎洁的月亮之下，沈灼强忍疼痛虔诚下跪，她恳求道。
“老天爷，拜托，拜托您让初雪，找到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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