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问罪。
生在玉花，殷灵九知晓自个儿要守护什么。
她是玉花第九女，自小就目睹她八位姐姐死于非命的惨状，她愿望无非是能和家人在一起你，殷灵素是玉花第十女，她娘亲生下殷灵素便死了，那时，她母亲二十九，离三十生辰就差三天。
那时，她就觉得势必要守护住玉花血脉，无论付出多少代价。
殷灵素是她唯一的妹妹，即便她妹妹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她做姐姐的都会原谅。
不同于她，殷灵素出生来便没享受过一丝的母爱，她做姐姐的唯有保护她的妹妹。
许是玉花楼众女也知晓，对殷灵素宠爱的不得了，几乎把她当做小公主般的疼爱。
久而久之，她便有了些刁蛮脾性，殷灵九没有在意，她自认为，女子就该活出肆意的模样，而不是如江南女子的温婉，那般无趣。
殷灵素十四岁时，便偷出了玉花楼。
起初，殷灵素总是给她写信，说她的所见所闻，甚至告诉她已经有了喜欢的男子。
可那男子已然有了心仪之人，问她该怎么办？
她只当殷灵素是少女怀春，所以便半开玩笑式的告诉她，倘若有心，没什么不会成功的。
便是一句玩笑话，却教殷灵素闯了大祸。
她爱慕的男子是滇西家主南羡九，可南羡九已有心仪之人，便是赫赫有名的百里大小姐。当时，百里优智灭素问阁，揭开素问大夫的伪善面具之事，在江湖掀起不少风浪。
她也挺佩服百里优的。
明知南羡九爱慕百里优，她妹妹却设局怀了南羡九的孩子，让南羡九两难。
她有考虑过向百里优道歉，然后把殷灵素关禁闭。
但那时，一向心高气傲的殷灵素却跪下求她。“九姐，我怀了他的孩子。我不能没有他，我不想让肚子里的孩子没有父亲，我爱他啊。他若是和百里在一起，还不如让我死了……九姐，你便帮我这次好吗？”
帮。
她选择了帮。
即便她知道南羡九喜欢的是百里优，对她妹妹没有一点好感。
百里优的手段，殷灵九是知道的。
如果她不帮殷灵素，暂不说百里优会不会耍手段，百里世家势必不会放过勾引南羡九的第三者，百里琰视百里优为珍宝，百里锦又爱妹心切，再加上不稳定因素的柳云。
倘若殷灵素没在这场翻身之战上打赢，那她唯一的妹妹会死。
而且会死的很难看。
她娘亲临死便交代她，要好生照顾殷灵素，所以她不能让殷灵素死。
所以当机立断，她命当时能力出众的女姝前往江南，在江南侠士周旋之中，散出关于百里优的流言蜚语，而出自对柳云所掌握的舆论势力，她没让众女把流言一下子散布出来，而是悄悄的，在柳云势力所注意不到的地方，慢慢酝酿着关于百里优的丑闻。
如此，待丑闻事出，纵他柳云能力非凡，也做不到面面俱到。
而她则等待一个时机。
这个时机，便是百里优与南羡九同处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同处时。
殷灵素出现，且是挺着大肚子出现在百里优面前，说出自个儿与南承安的婚约。
指责南羡九的始乱终弃，以及……百里优依靠百里世家势力插足别人的第三者行径。
殷灵九研究过百里优，她身世显赫不说，又有倾城之色，还与受少女喜爱的柳云有关系。
一个女人，有背景，有容貌，还有捧她在手心里的优质男人。
无疑，百里优具备了让所有女人嫉妒的条件。
而反观她妹妹，容貌不及百里优，身世可怜，身边又无男人。
人，尤其是女人，在遇到两个女人因男人矛盾的时刻，总会站在弱者这边。
这场翻身之战，无疑的，她赢了。
百里优颜面尽失，南羡九承认与她妹妹发生过关系，并且承诺，会娶她妹妹。
就算有人同情百里优，也会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是不是受到百里优的蛊惑了？久而久之，便没人站在百里优这边，这场战役，她赢得彻底。
这，就是舆论。
只要有人引领，它便能颠倒黑白。
当初百里优便是利用舆论，灭了素问阁，也是她为什么帮柳云成立书坊的缘由。
虽对百里优抱有歉意，但她说了，仅仅是歉意罢了。
她不能让殷灵素死，所以面对十四年后的质问，殷灵九回道。“她是我最爱的妹妹。”
听言，殷灵素眼眶微热，悄然握住了殷灵九发抖的手。
百里锦气极。
他问。“你妹妹是人，我妹妹便不是人吗？”
殷灵素是怎样的人，别人不清楚，他清楚的紧。
十四年前，南羡九喜欢着百里优，所以老是往百里家跑，还以南花容的名义过来探望。
有次和他同来百里家的，就是殷灵素。
百里锦第一眼就不喜欢她。
方是时，殷灵素十四年纪，可行为举止却不似十四岁该有的成熟。
她与南羡九十分亲昵，这亲昵状在他妹妹面前都能表现出来，莫名的天真与无辜。
时不时的，她亲昵喊着南羡九，全然不顾他妹妹的想法。
百里锦曾与南羡九提过她，可南羡九却说。“灵素妹妹只是年纪小，不懂事罢了。”
年纪小，不懂事？便是南羡九眼中的年纪小的姑娘，竟活生生把他妹妹最爱的孔雀鸟掐死，掐死后还故作天真的说不好意思。
那是他赠予百里优的孔雀鸟。
十四年纪的姑娘，即便犯错了，就可以说我年纪小不懂事所以就不追究责任了吗？
因为年纪小，所以设局南羡九后，可以找她姐姐来帮忙么？
因为年纪小，所以十四年后他来问罪时，她便可躲在南承安身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
可笑，真可笑！
握在手里的梨花枝折了又折，百里锦敛神。“殷灵九，你的好妹妹便是这么养出来的吗？”
殷灵九不语。
玉花众女不语。
百里锦隐忍不了，运足全力，那手里的梨花枝便如之前般，满含杀气的朝殷灵素刺去。
殷容七来不及阻止，可有人已然阻止。
梨花枝被打落在地。
百里锦抬眼，便瞧到身袭青袍的南承安，是他阻止的，殷灵素温婉柔弱的躲在他怀里。
好一出英雄救美的戏份！
百里锦无话可说。
而南承安却主动开口。“十四年前，灵素所做确实不妥，但皆是我懦弱所致，与她无关。若你想为百里姑娘报仇，朝我来便是。”
殷灵素泪眼朦胧。“相公。”
像下定决心，殷灵素转身，突然朝百里锦跪下。
目光恳切。“这与我相公无关，都是我年少不懂事，做错了很多事情。倘若杀了我，能使您消消气，杀了我便是。”
她这一下跪，把所有矛盾都指向百里锦，毕竟已过十四年，而百里优也还活着，他若执意为他妹妹讨回公道要殷灵素以死谢罪，倒显得他不在理。
以退为进，这一招，殷灵素用的出神入化。
既可灭他威望，又能挽留住南承安的心，而南承安眼底的心疼，更让他既可笑又可悲。
可他现下心底只有他妹妹。“既然，殷姑娘想以死谢罪，我阻止的话，未免不给您面子。”
百里锦伸手，扔给她一把匕首。
言下之意，便是让她自杀？殷灵素略顿，手也颤的伸向匕首。百里锦真敢让她死？
她手还未伸到，南承安弯身把她扶起，顺手拿走那匕首。
“大公子，若真的想让人以死谢罪，我替便是。”
“为什么？”
“灵素她……”稍顿，南承安直视着百里锦的目光。“始终是我的妻。”
妻子……殷灵素有些不可置信。
他的话，于百里锦来说，无疑是个笑话。
“这么多年过去，南承安，你仍是天真的可怕。”百里锦讥讽的笑。“知道我当初为何不喜欢你吗？因为你太蠢！黑白难辨，是非不分，怎能配的上我妹妹？我却也能明白你当初选择殷灵素的原因，你觉得她怀了你孩子，你不能放弃是吧。”
百里锦突然把话说到孩子上，目光紧紧盯着殷灵素。
殷灵素抬眸，就瞧到他眼底的骇人，听他提孩子，心底更是没谱。
“你应是不知，殷灵素所怀的孩子却不是你的。”
平淡的语句，却掀起更大的惊愕。
殷灵素脸色惨白，连话都说不出来，而南棠莲眼底尽是不可置信，南承安颤了颤。
连声都颤上三分。“你说什么？”
“南棠莲，并非你与殷灵素所生。而是当初为了怀上孩子，不惜进妓馆做了□□。”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消息震惊的不得了。
“百里锦，我知你想报仇。”殷灵九脸色微凝。“可这玩笑话并不好笑。”
“殷楼主，你可知道，你嘴里的玩笑话，便是教柳云失踪的缘由。”百里锦脸色更僵。他道：“当初柳云调查我妹妹失踪一案，无意查到你妹妹，也就是你眼里年幼而不懂事的妹妹，曾在春风楼以小红月之名做过□□。他当初以为是你们把优藏了起来，所以想拿此事要挟你们，他临行时给我写了信，我便知事情来龙去脉，可我没料到，他武功不俗，为何也在岭南失踪了？”
小红月……一旁的殷容七觉得这名异常熟悉。
“还是说，柳云去岭南和你们对证时，你们灭了他的口？”
柳云？提到这名字，殷容七始终忘不了那天。
十四年前的某天，大雨。
柳云忽然出现在玉花楼，他说有很要紧的事要和殷灵素说。
可碍于柳云与百里优的关系，殷灵九始终不想让他与灵素见面。
“殷楼主。”她认识的柳云应是意气风发，可没想到为了见殷灵素一面，却结结实实的给她下跪，姿态卑微。“无论如何，我都想见殷姑娘一面。”
最后，她心软便喊了灵素过来。
可灵素过来后，却只对他说了句。“百里优已死，柳大哥不要太伤心。”
当时，百里优失踪不见，她也不知灵素为何强调百里优已死。
可若柳云当时认为是玉花楼藏了百里优，那灵素说百里优已死，于柳云来说，是绝望。
柳云那时精神已然不正常。听言后，还哈哈大笑起来。
甚至在她与殷灵素面前，投江身亡。
死意太绝，她想救都救不了。
饱经风霜的殷灵九，始终都记得，他投江身亡时所念叨的诅咒。
“以我之血，以我之身，柳云愿放弃自身的所有，包括灵魂，所换的，是百里优重回世间，所有欺她负她之人，都不得好死。惟愿天谴者，看之。”
那诅咒，至今向来，殷灵九都觉寒气太重。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她最爱的妹妹，可笑的是，她也是帮凶。
杀了百里优与柳云的帮凶。
殷灵九看向殷灵素，问道：“当初，你知道柳云来的目的？”
“九姐姐，你相信我。”
“你让我如何相信你？是相信你没去做□□还是相信你从没害死柳云？”
殷灵九都表此态，于南承安来说，是更大的打击。
当年他与殷灵素妥协的缘由，就是孩子，可现下，他疼惜了十四年的女儿竟不是他的？
而为了赶走百里优，他日夜相守的妻子，所谓的妻子为了筹码，自甘做妓？
“我不信。”换谁都不信。“灵素不会这么做的。”
百里锦就知他不信，正要说话，可有人却比他先说。
“百里锦所说，是真。”
南承安瞧向出声之人。“容七，你说什么？”
殷容七不想记起这句话。“我和霁紫相好那会，常来这里鬼混，原以为我与霁紫算是行径大胆些了，可有位叫小红月的姑娘，别的嫖客都不要，却只夜夜与那香山三郎欢好，当初可是怀了孩子才离开春风楼的。”
“小红月怀的孩子，是香山三郎的。”
他没说是殷灵素，都已然教殷灵素脸色大骇。
更别提南承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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