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梦魇 为Thermaldeath加更
玉照宫走水不是什么小事儿，自然，在皇帝与敏贵妃眼里，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儿。返回长乐宫后，听闻火势已经被控制住，皇帝便与敏贵妃早早就寝了。
可苏珞却是睡意全无。
如墨的夜空晴朗无云，月光如霜雪般越过窗子，倾泻在苏珞的身上。明明已是仲春，苏珞此刻竟觉得这光景，仿佛深秋一般清冷。她心里忐忑，好多猜想浮在脑中挥之不散。疏影劝了好几回，苏珞仍旧迟迟不肯睡下。
“疏影，你去问问玉照宫的火可灭了吗？”屋内静默良久，苏珞才清清冷冷的开口，“再问问，里面住的人如何了？”
疏影一怔，以为苏珞是受了惊吓，当即含笑安慰她道：“姑娘安心吧，玉照宫起的火再大，也烧不到长乐宫来。东西六宫的宫墙边儿上，都放着存水的大缸呢。何况，方才春如姑姑才回过娘娘，说是火势无碍了。”
“我，我想知道里面的人如何了，可……”苏珞无心多做解释，淡淡重复了方才的话，“可伤了性命？”
疏影瞧着苏珞大是不正常的模样，便也顺着她的意，立时出门去询问玉照宫的情况。没一会儿的功夫，疏影便折返回，向苏珞回道：“姑娘，才有人过来给娘娘回信儿。说是玉照宫里的云小主殁了。”
苏珞似乎早就料到似的静静回身，并没再说旁的话，无力的钻进了软绵绵的被子里。疏影一边替苏珞放下床帏，一边忍不住啧啧叹道：“当真是飞来横祸。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
苏珞一声不吭的转身背对着疏影，心里好像梗着什么东西，堵得发慌。她脑子里不时浮现出云嫔的哀求、华贵嫔的话、霍延淅与秦妍的劝告。她笃定，玉照宫起火并没有那么简单，必定是华贵嫔心有察觉，才放火杀人灭口。
这样想着，苏珞便越发辗转反侧。自己迷迷糊糊之间，听见床帏响动，外面响起稀稀疏疏的声音。苏珞软软的唤了几声疏影无果，便支起身子，预备将那床帏拉开。可这一掀床帏，便吓得她一个机灵，顿时清醒起来。
站在床边的人，并非疏影。那熟悉的月白色宫装，除了云嫔哪儿还会有旁人。苏珞卷着被子连连后退，想大叫，却如何都叫不出声来。
云嫔还是如同之前她见过的一样，温柔美丽，她轻手轻脚的上前，坐在苏珞的床榻上，抬手抚了抚苏珞的碎发，委屈的小声质问道：“苏姑娘已经应了要救我，怎么竟言而无信呢？”
苏珞被吓得全身发抖，她一只手紧紧的攥着被子，颤颤巍巍道：“我，我……我并不是不想……我，我让……我请雍王殿下去彻查了……我并没有失信……”她说着，想起今日秦妍与霍延淅齐齐的劝自己不再插手，立时就心虚起来。
“苏姑娘，你答应了要救我，怎么竟言而无信呢？”云嫔又重复了一遍方才问过的话，仍旧是在玉照宫那般的温润神情，她笑起来，精致的五官越发耐看。
“我没有想过不救你，从玉照宫回来，我便被姑母禁足了……”
“苏姑娘，你答应了要救我，怎么竟言而无信呢？”云嫔仿佛听不见苏珞的话，又问了一遍。可是神情已经沉肃下来。
“那晚我原本是要与姑母和皇上说的，可是秦姐姐拉住了我。我一直没有寻到机会。”苏珞连连向她解释。
“苏姑娘，你答应了要救我，怎么言而无信呢？”云嫔的声音越发尖利，面上也不复方才的温柔笑语，尽是凌厉之色。她抬起双手对准了苏珞的脖子狠狠的掐了过去，反反复复地说着那句话。
苏珞背靠着墙壁，退无可退，下意识去狠命推开云嫔的手臂。就在自己被掐的喘不过气时，她忽然听见有人唤道：“姑娘，姑娘——”苏珞猛地惊醒，睁眼，瞧见疏影急切担忧的眼神，哪儿还有什么云嫔。
天边才泛起鱼肚白，屋子里朦朦胧胧的亮。苏珞憋得满脸通红，吓得浑身是汗，瞧见疏影，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原来是一场梦。
她翻身坐起，抱着双腿蜷在墙边，想起方才太过真切的梦境，背心仍旧冒着丝丝冷汗。
疏影见苏珞安稳一些，立时活了安神的珍珠茶给苏珞端来，忧心冲冲道：“姑娘方才魇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可吓死奴婢了。”
苏珞伸手接了那茶杯，手指触上温暖的杯壁，才终于有尚在人世的感觉。她脖子上还残留着方才冰凉凉的触觉，现在想起来，那感觉竟无比真实，不像是在做梦。
如此，苏再无睡意。勉强让疏影出门后，她便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看着屋子一点一点被初升的昭阳照亮。苏珞不敢闭眼，因为一闭眼，就会瞧见云嫔变得凌厉的脸。耳边不住的响起她的质问声，“苏姑娘，你答应了要救我，怎么言而无信呢？”
她不晓得这样坐了多久，疏影终于撑不住，推门进来瞧她，“姑娘可好些了吗？若还是不舒服，奴婢这就请御医过来。”
苏珞无精打采的摆首，整个人都是恹恹的，“不用，你让我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疏影从没见过苏珞这个样子，如何放心的下，“姑娘梦见什么了？到底是……”
“青萼——”
疏影话音未落，便听见顾临怡的声音过来。回首，顾临怡穿戴整齐，正往这边走。她笑意迎人，似乎心绪大好的样子。疏影立时给她请安，道：“顾姑娘，我家姑娘身子不太舒服。”
顾临怡快步过来，瞧见苏珞尚未起身，精神不振的呆愣愣坐在床榻上。她立即进前，走到床边，抬手摸了摸苏珞的额头道：“往日的这个时候都该起身了，今天是怎么了？可是昨晚上着了风？”
苏珞勉强振作精神，牵唇淡淡一笑，“昨夜没睡好罢了。”
“我要去合欢殿给敏贵妃请安，你是同去呢，还是自己留在房里？”顾临怡面上是忧心之色，关切的询问道。
苏珞微微摆首，“我不去了，请姐姐与姑母说一声，我昨晚上没睡好。”
“我省得了。”顾临怡应声点头，拍了拍苏珞的手背，临走时还不忘叮嘱道：“若是实在不舒服，就请御医来瞧一瞧吧。”
苏珞应付的“嗯”了一声，仍旧躺了回去。疏影放心不下，再不肯独留苏珞一个人在屋里。顾临怡离开后，苏珞仍旧是呆愣愣的望着床幔，不说话也不吃早膳。
“姑娘，秦姑娘过来了。”
苏珞满脑子都是云嫔，乍一听秦妍来了，这才恢复了一些精神，立时坐起来。秦妍极快的走进来坐到苏珞的床边，没等秦妍开口，苏珞便与疏影道：“你先出去吧，让秦姑娘陪我一会儿便是了。”疏影应下，瞧见苏珞的面色不似方才那般难看，这才放心的离开。
“秦姐姐，昨晚上我梦见云嫔了。”疏影才掩上房门，苏珞便紧紧的抓住了秦妍的手开了口。
秦妍亦是面色难看，回握住苏珞的手道：“我今早上才听说云嫔死在玉照宫，立时就来瞧你了。”
苏珞余悸未平，紧紧攥着秦妍的手，“她问我，为什么答应了要救她，却言而无信。”
秦妍心里也免不得因为亏心极是害怕，“只怕你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别想那么多，云嫔去了，也不是咱们的错。不是我们不想帮她，实在是我们也没有办法的。”她说着，越发拉紧了苏珞的手。是说给她听，也是说给自己听。“若是云嫔真的心有不甘，她应该找害她的人。”
苏珞仍旧抹不去心里的愧疚，自责道：“我明明有好几次机会可以帮她的，”她说着，抽出双手，捂着自己的脸，难过道：“秦姐姐，是我害了云嫔。”
秦妍忙掰开苏珞捂着脸的双手，连连否道：“不是，不是。怪谁都怪不到咱们的头上。”秦妍与苏珞是一样的心思，她今早上听见云嫔葬身火海，心里便止不住的心虚。如今苏珞如此自责，句句话也正戳进了她的心里。
“云嫔是被人害死的，云嫔是被人害死的……”苏珞连声说道，“现在想来，昨日我在园子里遇见的人必定是华贵嫔。她知道有人在暗中调查云嫔的事儿，害怕了，所以才急着杀人灭口的！”
秦妍点头，“倒好像是那么回事儿，不过这件事，到底是云嫔自己托付给咱们的。咱们也不成想华贵嫔这般心狠手辣。”她说着，可惜遗憾道：“如今人都去了，咱们还能怎么办。”
苏珞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有气无力道：“云嫔就这样去了，那她的事儿便是死无对证。我想，咱们总要去拜祭拜祭她，到底是咱们言而无信了。”
秦妍哀哀叹气，慢吞吞道：“那便祭拜吧，只是宫里不许私下祭拜，自也用不得冥烛纸钱，咱们要怎么祭她呢。”
苏珞想了想，缓声道：“咱们抄写往生心咒，给她烧去吧，望她早登极乐。”
秦妍嗯了一声，赞同道：“总归是个心意。”
(https://www.tyvxw.cc/ty30228/2391297.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